《赤伶》无恋风景

13、第十二曲

　　民国二十五年的冬天，过得特别漫长。每日清晨大街上白雪积了一层又一层，百姓拿出扫帚清理着自家门前的积雪。整个南京城沉浸在迎新的喜悦中，并没有因为日军的侵袭而减少除夕夜的欢喜。
　　常宅
　　常夫人几日前就吩咐仆人换上代表喜庆的红衣，常鸿铭从房间出来就被父亲喊到了书房。书房内，常玦皱眉坐在书桌前抽着烟。“父亲，是有什么事？”常鸿铭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询问。“军校里，□□是不是让你们天天真枪实弹的演练？”“是的，□□说收到了上级通知，尽管南京城外还未发现日军的行踪。但是不得不及早的部署起来，谨防日军突袭南京。□□还通知我们，新年后我们要随时待命，南京城一旦拉响警报我们就要扛枪奔赴战场。”“确实，北方已经被日军进犯的不堪入目，我们各大商行也收到消息让我们集资北上支援国军。若是我离开了家，这家，你母亲就要交给你来照顾了。”“父亲，您放心。在家，我会保母亲平安；在战场，我会守住南京城的土地。”“好，好，好。没想到啊，当初天天让我提着棍子的小子也成了可以护国护家的男子汉了。鸿铭啊，你可有恨过我，执意让你报考军校？”“父亲，实话说当初确实恨过。只是入了军校，得知军人的使命，我反倒感激您。我们一般的青年，这国难当头之机，从军报国是当仁不让的选择。与其让我在日军来袭之时带着财物东躲西藏，不如一腔热血抛洒战场，守住我们的家园。这样的人生才值得我们去经历，这样的人生才活得有价值。”“一上战场，也不知你是否还能……”“父亲，咱们下楼吧。我刚瞧见母亲在那忙活着，我们也去帮衬一下。”常鸿铭及时制止了常玦的话，他知道父亲想告诉他什么。从他穿上军装，扛起军枪，就知道终有那么一天。他想过要怎么告知父母才能减少他们内心的伤害，但是他不会在今天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和父亲母亲说着生死离别。常玦领会了儿子的意思，拍拍他的背走下了楼。
　　梨园
　　“于师傅，可需要我来做些什么吗？”湘君在门口踏了踏脚上的雪，出声问着。“湘君呐，又这么早来了戏院。先喝口热茶去去寒气，你等着湘菊，阿奇他们来了在一起帮忙吧。”“那，既然于师傅让我先休息休息，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嘻嘻。”“哈，原来是你在等着我这句话呐！今年又被你给诓骗了，果真是老了，脑子不够机灵了。”于师傅笑着摇摇头，即便斥责着湘君但也没什么怒气。“怎么是老了呢？说明啊，于师傅您心地善良，不忍心我受寒。”湘君俏皮地吐了吐舌，“所以呢，这三年每回我都来得早可每次您都让我休息，这不就体现了您的善良吗！”“哈哈哈，你呀，你呀。能说会道，在戏院唱戏倒是委屈了你。”“哪有什么委屈的，若不是老板给了我机会，您平时照顾着我，我也不能每天逗您开心了。”于师傅的年纪和湘君的父母相近，平常也对湘君多加照护，自然湘君在他身边展现出一股亲昵之态来。“于师傅，您好。湘君，早~”湘菊也从门口走了进来。“于师傅，今年的除夕夜可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和湘君去完成啊？”湘菊自小在这戏院长大，深谙除夕夜戏院的规矩。湘君刚来戏院的时候，多亏了湘菊的帮助才得以顺利的完成所谓的“任务”。“没有，没有。今年啊，老板说这规矩，得变了。如今不同往日，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一起辞旧迎新了，所以今年咱们大家伙就待在一起吃团圆饭，守岁。你们俩要不再去库房清点一下戏服首饰之类的物什，以便来年可以顺顺当当的唱第一出戏。”“好，那我们就先过去了。”放下手中的水杯，湘君和湘菊进入了库房开始清点各种物品。
　　傍晚来临，家家户户都围坐在桌子前吃着团圆饭。餐桌上偶有人聊到如今的忧患，可是新年的欢喜依旧散布在南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常鸿铭惦记着和湘君一同看烟火的事，晚饭后向父母道完新年庆言，便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打算出门。“铭儿，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背后传来常夫人不解的声音。“妈，我，我想出口门去透透气，顺便，顺便上城门看看城外的情况。”“上城门？今天又不是你们值班，你去爬那个城墙作甚。快点进来吧，嗷。”见母亲不信自己的说辞，常鸿铭也不敢再撒谎企图瞒天过海，就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我，答应了湘君要陪她看烟花。除夕夜她就一个人，我不想她觉得孤单，所以，所以就……本来，我是打算陪她一起过除夕了，只是她觉得我这么做不妥便拒绝了。但是，我是一定要陪她看烟花的，就算您要拦着，我也要出去。”“噗嗤~铭儿，原来是和姑娘相约一起看烟花啊！湘君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既然你们约定了看烟花，大冬天的失约与她倒也不好。那你便去吧，只是记着回来守岁。还有啊，没想到你们进展这么迅速，连看烟花都结伴了，看来我儿子的心愿马上要实现了呢。”“妈，只不过是一起看个烟花，哪有你想的那样。我倒是想过，但人家愿不愿意都还不一定呢。”常鸿铭对他母亲的言语反驳着。“啧~别的地方挺机灵的，在这方面怎么和你爹一个样。难怪喜欢人家这么久到现在才说得上话，她要是对你只是普通朋友怎么就答应你除夕一起看烟花呢？不信你试试现在把希滢约出来，傻小子。”“真的是这样吗？”即使常夫人向他解释着，常鸿铭仍旧不相信。“诶呦，信不信随你。快走吧，别让姑娘等急了，这么冷的天，冻出了病说不定都不来搭理你了。”常夫人不给常鸿铭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被母亲提醒的常鸿铭跑着去往了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