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木兮木有滋》小花枝

80、若为豪赌，不畏输赢

　　轻缓的敲门声后，他走了进来，见我只穿了中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便笑道:“陛下不是又想听睡前故事了吧？”
　　刚到书院时，我们年纪都还小，再加上师父本也不太注重什么男女之防，所以我经常肆无忌惮地把他拽到我的卧房，让他给我讲睡前故事。
　　等我过了十岁，开始慢慢显露出少女之态，他为了避嫌，便不再那么晚出现了。十三岁后更不必提。

　　是以他此刻突然提起，我还愣了一下，才轻轻笑道:“其实听了故事我更睡不着……我只是喜欢听你说话而已。”
　　他去搬椅子，我给他让出一点床铺，道:“你坐这儿。”
　　他也没有拒绝，便坐了过来，笑道:“你喜欢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我跪坐床上，倾了身子，凑在他面前咫尺的距离上，凝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想听你说爱我。”
　　他也倾了下身子，在我唇上轻轻一碰，道:“爱你。”

　　“不行。”
　　“怎么不行？”
　　“不够深情。”
　　“那……我，爱你。”他放慢了语速，语调更加低沉。

　　“我不是说这句话。”
　　“那是哪句？”
　　“我是说这个吻。”说完，我将他的脖子一勾，凑上前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便揽住我的后背，将我放躺在他腿上，自己俯下身来就我。

　　被褥还缠在身上，惹得我燥热难耐，便几脚将它蹬开。它落在床边，呆不住，慢慢滚到了地上。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压迫得我很不舒服，于是我攀着他的脖子起身，然后反将他扑倒在床上。
　　手摸到他的腰带，一用力，拽开。

　　心里有一丝紧张，然而，不待我下一步动作，手突然被他紧紧抓住，箍在身侧。
　　我挣了挣，挣不开，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轻轻咬了他一口，他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我。
　　于是我抽回手，又扒住了他的衣襟，一扯。

　　几乎是立刻，他又一次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并将我推到一旁，自己翻身悬空趴在我身上。
　　他的气息还不是很顺，眼神却已经恢复清明。

　　手指慢慢理顺我的额发，又抚了抚我的眼眉，然后他柔声道：“好了，快睡吧，明早还要忙一天。”
　　我道：“我不想睡。”

　　他失笑，随即神色认真起来，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内心挣扎了片刻，我垂眸低声道：“谢庭柯，你……想要我吗？”
　　他大概完全想不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几乎是连呼吸都忘了一下，然后才轻而又轻地将手掌抚过我的脸颊，轻声道：“你觉得呢？”

　　心在胸膛里凶狠地跳动，我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也将手掌贴上他的脸，并轻轻地将他向下拉。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然后又像惊醒了似的，再一次抓住了我的手，望着我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我的心沉了沉，“为什么？”

　　他松开我的手，从我身上移开，侧躺在我身旁，与我隔开一段距离，问道：“你现在，完全相信我了吗？”
　　我只沉默了一瞬，他便笑道：“所以不行。我不想你有半分的疑虑和不情愿。”
　　“我心甘情愿。”我毫不犹豫地道。

　　他皱了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告诉我，今天晚上，你到底在想什么？”
　　“谢庭柯，往日我所在意的，都是自己能不能完全相信你的问题。”我道，“可是，今天李薇言的话提醒了我，你其实比我担着更大的风险。”
　　他的眉头愈加收紧，“所以呢？”
　　“所以我也有责任想办法向你证明我的可信。”我道，“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担保……除了我自己。”

　　他的神色一变，倏地坐起身来，道：“你在说什么？你把自己看成了什么？一件可以用来抵押的物品吗？你这样，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又急又恼的语气、接二连三的质问说得我头脑发蒙，一时难以回答，只下意识地随着他坐了起来，喃喃道：“不，不是……”

　　“如果我们之间只是这种需要你付出昂贵代价来维护的合作关系而已。”他背过身去，“那五年前，我就已经得到你了。”
　　我一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愤怒，一时间几乎连话都忘了怎么说，只摇着头，哽咽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这么说……”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他忽然低了头，叹息道：“对不起……”然后他转过身来，将我拉进怀里，抱紧，道：“对不起，我又跟你乱发脾气了，对不起。”
　　我摇头道：“是我没有说清楚。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的心意，免得你担心。”

　　他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我，双手揽着我的肩膀，道：“我不需要你费心证明什么。如果我们现今真的是在进行一场豪赌，那么，我既然敢下注，就不怕输。”
　　我心绪激荡，凑近一点，直视他的眼睛，“你不会输。”
　　他微微弯起唇角，“你也不会。但是……”

　　我一怔，“什么？”
　　“如果再不睡觉，明天你就会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百姓面前。”他笑道，起身帮我捡起被子，又展了展褶皱的床褥。

　　经过刚才的事，我的心绪仍在动荡，不想让他走，便道:“要不你留下来陪我睡吧，反正这床挺大的……”
　　眉头一挑，他伸手去帮我拉床帘，道:“柳下惠也只是抱着陌生女子坐了一夜而已，陛下这是想要试探我的底线？”
　　我：……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便和谢庭柯一同出发前往病人最多的村落。
　　改造过的栖云十七绝更加阴狠，中毒之人每隔几日便会大量呕血，日子久了，不因毒发而死，也会血尽而亡。
　　胥安气候干旱，下雨不多，鲜血洒上地面，渗入土中。走进村落，满眼土地皆为红色，触目惊心。
　　视线被泪水渐渐模糊，我恨声道:“李薇言……不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

　　谢庭柯神色凝重，引我一路穿过民居，看望了许多病人，最后停在了村落正中的一片打谷场。
　　大师姐和一众栖云楼人都在这里，大师姐正给一名村民驱毒，其余栖云楼人围在四周，神情专注。

　　按说大师姐已经十分熟练了，不需要他人相陪。我正疑惑，便见大师姐收功睁眼，竟然面露惊喜之色。
　　其余人更是满面狂喜，相互对视一番，似乎完全没发现有人在围观。

　　还是大师姐先跑了过来，道:“成了！我们对功法进行了改良，可以把驱毒的时长缩短至半个时辰，而且没那么耗费功力了！”
　　身旁的随行官员已经有不少在我之前发出惊叹:“太好了！太好了！”
　　我激动难耐，道:“谢谢你，师姐。”然后转向在旁的栖云楼人，“谢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