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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

  •   谢庭柯坐在下首,不时地回答我的问题,并条分缕析地细致讲解一番。
      我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其实,这些天来,他通过陪我处理奏章,已经把朝廷上下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给我讲了一遍,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只是我总也无法劝说自己彻底卸下防备。
      这也是距离结案之日越近,我越是烦躁的原因——我怕。
      我怕明天放他离开,我就又会失去他。

      一大摞奏章处理完毕,他来到我身侧,给我揉了揉太阳穴,道:“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抓过他的手,贴在脸上,闷声道:“我不想到明天。”
      似轻嘲,似无奈,他顺势将我的脑袋按在怀里,笑道:“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为了这个,对不对?”
      我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我向你保证,到了明天,我还是今天的我,行不行?”顿了顿,他又笑,“哦,对,你喜欢听我发誓,那我发誓。”
      他又看透了我的想法。温声细语,话音像一根小小的羽毛,细碎地拂在我的心上。呼吸若有若无的一紧,我站起身,站在他身前咫尺,仰头凝视着他。
      迎上我的目光,他唇畔的笑容淡了淡,低头吻了吻我的眼睛,低声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愧疚的。不要怕我,不要舍不得我,今天,明天,以后,从被你抓住的那天起,我就是你的了。”

      无论内心多么抗拒,太阳仍旧会准时升起。
      我正了正头顶的冠冕,拂了拂朝服的下摆,深吸一口气,走进承和宫的大殿。
      群臣俱至,看向我的眼神各有不同。我一眼扫过便不想多看,只把目光移向顾云灼和苏微。

      顾云灼被泻药喂得体虚,再加上做坏事做得心虚,今日重新回到朝堂,便不似从前那样连站姿都透着一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儿。而且他还有点没法坦然面对我,为了避免目光交汇,就干脆耷拉着脑袋,看鞋尖。
      苏微依旧站得挺拔如松,形容严肃端方。周围的谢党有人用愤恨或嘲讽的目光瞅他,他却始终目不斜视,一派孤高气度。
      他只看着我,坦荡,认真。

      今日之事,最危险的其实是苏微。若是谢庭柯出尔反尔,或是谢党余人执意报复,我不知道自己能否保得住他。
      可他毫不畏惧,甚至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在他的注视下,我不由地也多了几分底气,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带谢庭柯上殿。”

      传令之声落下后,大殿中一时肃静至极,直到一阵锁链在地面上拖行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除了苏微,所有人都回了头,看向门口。
      谢庭柯身穿白色囚衣,手脚都戴着镣铐,一步一步缓慢挪进大殿。
      ……是他自己要戴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今早他甚至找我要了云乡去,给他画了一脸病容,于是此刻,他就一副遭了虐待的样子,虚弱地出现在人前。

      殿下的谢党见状,纷纷投去异样的目光,或心痛,或愤怒,或惊慌,不一而足。
      而我不由地抓住了袖口,精神绷得更紧。

      的确,如他所言,这样摆出一个被我折磨了十多天的样子,一来可以对李薇言掩藏我和他现如今的关系,二来方便他将来对他的党羽们撒谎。
      但同时,这也激化了谢党和我的矛盾,激化了他们对苏微的仇恨。
      到底,最终结果如何,决定权还是捏在他的手中。

      他目光冷漠,薄唇微抿,走路缓慢又摇摇晃晃,但后背仍挺得笔直,把一个“身处劣势心怀不甘忍辱负重”的形象表演得惟妙惟肖。
      近了,他站住脚步,在这个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上,对我投来目光。
      我看到他唇角微微一动。

      “咚”,极度的寂静下,膝盖落上地面时,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我一惊。
      他本不必跪的——我朝规定三品以上官员受审不跪,面君不拜又是我亲口所许,他以往也的确从没有跪过我。
      可他现在却比我还要坦然。

      唇畔仍含着那一丝浅笑,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平稳而深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山呼,我却莫名想起,每年我的生日上,他说的都是同样的四个字,在我看来再普通不过的祝词:万寿无疆。
      我怔愣半晌,才慢慢地重新在椅子上坐稳。

      一阵显而易见的躁动从朝臣队列中泛起,却又极快地归于平静,如一股转瞬即逝的波浪。见谢庭柯态度如此,更多的谢党脸上显出惊慌或迷茫。
      所谓的审案其实无甚可说,在刑部的时候谢庭柯早已辩白了大部分,证据又都是编的,所以很快就说得清清楚楚了。
      我宣布“丞相无罪”,令人撤去枷锁,扶起,套上朝服——虽然他以往从不穿朝服,但此刻朝服却是作为他回归原职的标志。

      谢党见此,不少又放下心来,我眼看着他们的神色发生变化,心知麻烦就要来了。
      果然,户部尚书方沐出列,张口就要追究苏微失职之罪。
      几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谢党纷纷出言声讨,罪名也从失职加重到渎职,再到蓄意诬陷。
      另有朝臣为苏微辩白,殿中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我握紧了拳头,目光定定地落在下方最前面唯二没有说话的人。
      一是苏微,他仍旧站得笔直,目光都没有偏移半分,好像身旁这群人不是在议论他的罪名。
      二是谢庭柯。他在最前排拱手而立,竟也一言不发。可之前他答应过我,要为苏微说情的。
      我愈加紧张起来。

      许久,谢党发现这些争论并没有收到我任何回应,便故技重施,齐齐下跪,道:“请严惩御史苏微,还丞相公道!”
      谢庭柯还是没有说话。
      指尖微凉,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说苏御史诬陷,众卿可有证据?”
      不用猜就知道,从刑部拿到那些“证据”开始,谢党就在忙着准备反击了。但是,苏微在准备这些“证据”的时候也很谨慎,他们可以证明“证据”是假,却没法证明“证据”是为人所造。

      果然,他们跟我辩驳了几句,发现用推理的方式没法战胜我,就退而求其次,开始要求治苏微渎职之罪。
      我将目光投向谢庭柯,沉住气,想直接开口问他,引他说话。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陛下,微臣有证据,可证明苏御史制造伪证,诬害丞相。”
      看清那人时,我心头如同遭到一记重锤——常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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