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橘白吃橘子

68、68

　　68.
　　身后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远远见着一袭红衣被人群簇拥而来，我欲逆着人流上前去，却只听常启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王上有令，四品以下宫妃上城楼观礼，不得于正午门前逗留。”回眸看去，他今日着黄色龙袍，玉帘垂于面前，撒下一层阴影，让人看不太真切。
　　还未曾反应过来，我便亦步亦趋的被挤上城楼，刚才还近在眼前的小人竟是又远成了一个小小的红点。远的可怖。
　　不明白他为何连我最后见她的机会都夺了去，勉力在乌泱泱的人头中找到她，那张熟悉的小脸被精致扮好，连头发都盘成了髻，上面金闪闪插满了饰物，唇染的鲜艳，眼神却在人群中不住地跳动，似乎在寻找我的身影，手中紧攥着的，还是那堆丑鸳鸯帕。
　　没能忍住，咬着嘴唇，泪珠一顺溜滑落，六月的空气里闷热的意味其中，夹在人流之中，我稍微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瞅着树影斑驳投影，朝城门望去，竟是瞧不见哪里是头。
　　在嬷嬷为她盖上盖头的最后一瞬，她倏忽转头看向我，做了个稍纵即逝的口型，我知道那是一句“小北。”少女的面上似乎已成熟不少，只余坚毅。
　　靠着棠儿和清和在一旁撑着，我才不至于腿脚一软跪在城墙之上，泪眼逐渐婆娑了视线，我别过头，不愿再看一眼。
　　十里红妆，当真不假，沿途张灯结彩，所有百姓排聚于街道两旁，高呼着什么“公主千岁”，连小孩子都特地换上新装，糟糟切切的欢笑声一路绵延，我却只觉得刺耳非常。
　　袖中狠掐了自己一把，低着头，轻叹一声，“我们回去吧。”从众人之中穿了出去，衣衫也不复之前的整齐模样，两个丫头在身后护着我不被人群挤了撞了，一路下来是小心非常。
　　那个身影就立在不远处，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我试图绕道避开他，人群却愈发向中间聚拢，生生按捺住心中的委屈，低着头匆匆向那处走去。
　　未多加掩饰面上的冷漠，甚至连路过他身边衣袂相撞也没有给予一个多余的眼神，二人都知道的，他从离开的那一步迈出开始，我们便回不到从前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心存天下，不应沉溺于儿女情长，纵生在末世，也是最能覆手为雨的权利中心，而我却注定了不是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一直以来都千方百计的想要逃脱出去，二人之间，似乎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指尖微不可见的蜷了蜷，我明白的。
　　没有别的神情，甚至一丝丝动容都捕捉不到，我们错身而过。
　　这些日子，连嘉嫔也少来寻我了，那日我虽离去的早，却难免有心人瞧见而广而告之，不管怎么说我这一下子也算是落得了个清净。
　　莫约几日，我染上了风寒。起初只是嗓子不大爽利，也没太当一回事，等到后来，就是咳得厉害，连呼吸之间都困难的很，生生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清和煮了些冰糖雪梨汤，喝下去也怎么都不见好。我如今的地位是无论如何也请不上林渊的，更别说姬宫笙有意断了与外边的一切联系，到太医署求了又求，其他人更是狗眼看人低。脾性好的，还搪塞几句，差些的，只差着不破口大骂，赶人出去了。
　　众人眼瞅着我的面色约发惨白，唇间的血色尽入散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替我遭了这罪。
　　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本不是什么大事，不知怎的如今却是越发严重，叫天天不应的，只得卧病在床算着时日。
　　底下人着急上火，一天天到处不是求这个便是拜那个，树倒猢狲散，明眼人皆瞧的出来，我这个曾经的元贵妃，是彻彻底底的失了势。
　　咳嗽愈发严重，怎么也不见好，我料想申怡青是知道的，却偏生不愿意插手。思量再三，我遣非河去给孟染溪寄了封信。
　　夜间，太医便提着药箱来了，不耐的随手开了几副药方便抬步就走，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与我，衣角纷飞，生怕沾染上晦气。
　　从库房里取了些从前收拾的药材，合着煮了汤，靠着人参吊着口气，这般反反复复，我这场病，拖了几个月，才算是好的差不多。
　　虽然说在这深宫里，消息不灵通，从各宫打杂的耳目之间也能明白，这天下，不太平了。
　　姬宫笙公务繁忙，从前再怎么说也是要到王后那走动一番的，演戏演个周全。如今倒好，成日在庆隆殿里歇下，叫各宫连窥得龙颜都难得。
　　毕竟都是世家贵女，看着天下局势，哪有不明白的，一天天下来，倒是人人自危。
　　算着日子越来越近，估摸着各宫动作，我裹了几件衣服便去申怡青那试探了一番。
　　进了她的宫，出乎意料的她今日只依在桌边，用指尖轻轻逗弄着平日摇床前胡乱抓着的姬宜臼，眼底却是一片死色，了无生气的模样。
　　“臣妾给娘娘请安。”打断了她的动作，我轻轻福身，得了她一声“起。”我兀自走到摇床边，笑着看着里头的小人。
　　相对无言半晌，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姒北，”待到宜臼终于沉沉睡了去，她这才舍得开口：“你说说看，这女子，自古便是活该牺牲的么？”
　　她的声音低低的，提不起生气，哪怕是涂抹着艳丽的脂粉也难掩住身上的疲惫之意，从头到脚都冷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