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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嘘了一声,当初本以为她机灵,想来提拔提拔,哪曾想竟是不知与谁好了去,胳膊肘往外拐不说,得了点赏赐便急急扮上,沉不住气,我也就消了心思,却没想到,她最后竟是落得了如此凄惨下场。
人说初夏长涟河的小荷最是可爱,想着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出去走一圈,权当散心就是。地方离宫里不远,走在树荫下也还算阴凉,不多时便已到了湖旁。
柳树绕白堤,水暖戏黄鹂。沿着小道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几只蜻蜓立在荷苞顶端,浅浅的红蕊藏在绿叶之中,轻摇浅曳,单是瞧着便叫人心生欢喜。环顾四下无人,特地嘱咐了几个替我盯着些寻了处坡脚稍缓的地儿便轻悄悄摸了下去。扶着石头接过上头递来的水皿,鞋袜上沾了些泥,揽起裙角蹲下身,看准时机便碗住了几只灰白色小鱼,把东西递了上去,理理衣衫又跨步上去。这样不和地规矩的事,也亏的是他们惦念着我难得放松,这才有机会耍弄一番又去荡了一会儿,子秋千,待到稍乏,这才准备回宫里去。
把方才捉的小鱼小虾放进侧厢的水缸中,上头浮着几朵睡莲,也算是略有生机。
没过几日,内务府便有人来说是什么江州新得了几尾红鲤贡上来,数目还不少,王上便给过各宫都赐了几尾,临到我这儿,也便是末了的两只。
毕竟是供上来的东西,左右也差不到哪里去。受了下来,这鲤鱼个头太大,养在我那小水缸里,指不定刚放下去便能把原先几只小东西吃干净。偏生我这儿又没有旁的东西养下来。虽是可惜,也只得送去给嘉嫔华玉宫处养着。
叫我未料到的事,却是慈宁宫那位姜后千秋的消息。颇有些震惊,明明是个身子骨历来健朗的,这样突然去了,莫说是六宫,便是整个大周都要为之震惊。姜国君小女姜容,嫁入周氏四十余年,垂帘四岁,生二子,卒于年五十六,世谥号明华太后,与先帝合葬皇陵,罢朝七日,六宫百官哭丧三日,设灵堂慈宁宫正殿。
阁日一大早,当我穿着丧服站在人群末端时,他便已立在了灵柩旁。素纹玄衣裹身,除了袖口衣领的龙纹,竟是再无半分装点,眼眶里稍有血丝,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半分哀恸。在灵前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到一旁,等着寒山寺的高僧来超度念经。
借着前边人头攒动,我才得以稍稍喘息,不必违心装着挤出几滴眼泪来。心底却难免不大舒服,这样一生铁血的女子,走的时候竟也是如此平静。抬眸观察着他,已是许久未见,我那处消息闭塞,也没知晓太多关于他的事情,现下瞧着,除却身上的气息更冷冽了些,大概也没有什么改变。
说那时那时快,他突然扭头,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匆匆忙忙低下头扯着帕子,我跟着众人啜泣几声,一心想着赶紧混过去。
……终于等到红裟白衣的高僧将手中的转经筒停下,道了声“阿弥陀佛。”这才算是成。
搀着非河的手起来,欲随着人流回宫,却不想走着走着,竟是不小心落到后头去了。往堂上轻轻扫了一眼,他依然立在那处,沉沉的盯着我,薄唇微抿,没有表情。
步伐一顿,转而扶着小临子的收紧了些,我加快了步伐。
直到听着后头再无脚步传来,这才稍缓力道,回到宫中。
晚些用膳后,我坐在椅子上倚着小桌,瞧着我那几尾小湖鱼,取些食一点点洒在水面上,等着它们浮上来争食。
“小主吉祥。”一声请安突然打断了我看了过去,来人略有面熟,思索半晌,才想起这是常启那老太监的小徒弟,像是唤作什么禇纳,微微点头,“不知褚公公此番过来,是有何事?”
那小太监年纪虽小,却把他师傅的圆滑沉稳学了个十有八九。闻言,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回小主的话,王上有言,今儿个各宫的小池水缸都扩大翻新一遭,那几尾送人的红鲤也可以讨回来养着了。”
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就是这样我都能想象出他是怎样神情说出来这些话。
暗地里十万分不痛快,我也还是好声好气的送走了这位小褚公公。
这口谕竟然下了,我总不能担着这抗旨的罪名,用了午膳,便提着些好吃的到程瑾那处巴巴地把那几只破鱼再要回来。
又吃了一口莲心汤包,我说明来意,略显窘迫地看着她,只听她掩着锦帕轻笑了声,好容易缓下来,竟是又笑了起来。难得瞧见他这般张扬肆意的时候,竟是停不下来似的,等到她笑完了,又抿了口茶水,也不多做评价,便遣人把那两尾鱼先一步送到宫里头去了,又打趣了我一顿,这才肯放我回去。
他既然是存了心地恼我,我也只得把我那几只小灰鱼放回湖里。
新的水缸以白瓷而制,胎体轻薄,釉质饱满,素雅端。是上好的官窑瓷,过了一日的水,这才将鱼放进去。前后下面人仔细照料了几日,等到我闲下心来瞧的时候,已是红的鲜艳,曳这长尾在水中清游,与白底相应成趣,越发显得精致可爱起来。
太后卒然而逝,整个宫里人心惶惶,各宫大门不迈二门不出,都生怕与这其中的是非扯上关系,也都冷淡下来。这些小物什,倒是给我添了不少乐子。
偶尔也会想起庆隆殿里的那人,说来也怪,自打往我这塞了两只鱼后,竟是没半分动静。
我自然料到那日在长涟湖的行径被这厮无赖不知在哪处瞧了去,这才来了这么一出。特地防着他,我也减少了出去的频率,成了心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