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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他怔了一怔,脸色突然有些泛白,压低了声音:“申国……你不必在意。”
大抵料到我这无心之语戳到他的痛处,其实王后与否,我从来不在意。且不说申怡青是他的青梅,若他真是因着这事愧疚了,倒是叫我无所适从起来。
咬着嘴唇,犹豫再三,我侧身道:“如今天下分权,各候国蠢蠢欲动,王上千万盯着些。”
我自然知道前面那几个老头子败的败,乱的乱,实实在在把这国力亏空得一干二净,如今兜兜转转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子,他现在是力挽狂澜,就不得不依靠申国的势力,如今他却想着废后,这不就是生生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话不再多,点到为止。我相信他要比我更看得清楚些。
只见他唇角微勾,一伸手把我揽入怀中,头倚在我肩上,深吸一口气,“孤护你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苦笑了声,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将手覆上他的背脊,轻轻卸下一口气。我明明知道,怀中这个帝王不过一届亡国之君,却还是倾心于他,长安……如今,我又将要如何长安?
就着他和衣而眠,第二日,我们一行人便乌泱泱往他在西京的一处府邸。
既是在长公主府里头没有掩饰着身份,这消息一贯是长了翅膀似的传得快,索性我们也就不再遮掩,花灯节王上淑妃同游西宁街,祀福百姓的消息更是老早就放了出去,这几日他召见幕府亲信,我便独自呆在府中,偶尔见街上张张扬扬一片红色,实在是热闹。清和和棠儿从宫中被接了来,服侍我每日打理。一日复一日,终是待到了这花灯之时。
他早早遣了人来,听说是王后册封是才请出来的姑子,这是我第一次当众亮相,自然是要重视些。
提前几天泡了花裕,毕竟是大事,我便依着礼教素斋几日,每日精心琢磨,好容易熬过去,如今才能坐在这妆台前头。
任着十几个宫女姑姑折腾,我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这才将将打扮好。毕竟位分摆在那里,我自然不愿打了她申怡青的面子,朱红的内衬外披了一件绛紫色大袖衫,上绣朱雀百蝠图,发挽凌云髻,簪上累丝双鸾仙寿果步摇,腰缠紫玉璎珞,少了些母仪天下的贵气,因而恰恰好避着与宫里头那位争风。眼线沿着眉眼本来的形状上扬,尾部稍稍勾勒,别出心裁的把紫色的端庄与我自身气质的柔媚之处恰到好处的融合,眉间点了一颗朱砂,竟是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其中,以新奇制胜了。
打赏了些东西,他早就不知何时在门口等着了。
原时辰已差不多了,他坐在偏阁的椅子上,早就先我一步装扮完成,同我一般的,他没有着正红宫服,而是紫色打底,黑金外挂的朝服。头戴金色八宝攒珠七龙盘玉冠,面前九珠挂垂,遮掩容颜,叫人看不真切。腰挂白玉玲珑带,脚踏黑色鎏金靴,难得的正式。
他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自然把手递给他,我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角的褶皱。“姒北,”他低头笑得跟傻子似的。瞥他一眼,顿了顿,又继续道:“真是好看。”
等了半晌,竟是这样一句。
没意料到是这样的话,低头笑笑,我挽着他的手,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既是美名其曰:赐福百姓,已有掌礼仪典祀的太宗大人打点收拾好,我们只需在亥时准点在城楼上与民同庆便是。
不过是花灯节,不甚重要,也就是图个喜庆罢了,礼教简单不少,也少引些弹劾闲话。
马车提前一刻到城楼下,城门处早已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翘首以盼着。他先我一步下了车,再回过头来伸手扶我,我这厢脚前一步踏出车门,下一脚刚着地,突然满街的烟火点亮了夜空。
火树银花。
眼里带着欣喜,他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点点头,把手搭在他腕上,他反手握住,那只略有些粗糙的大掌轻轻摩挲我的指尖,带来些许痒意。
二人同步一阶阶登上楼顶,所有烟火在头顶上绽开,流光十色,绚丽美好。
我笑得温和亲切,没有再复往常端着清冷的架子,轻轻招摇着手,稍稍向前倾身,我尽力离城楼下的百姓更加近些。
他在一旁始终握着我的手,眼底是乌泱泱的群众,一向疏离的神色中,也略微带着些暖意。他稍稍笑了笑,一头乌丝在风中飘拂,他站在城楼上,那样绝世无双的气质恍惚如神明降世,风仪楚楚。
他举起一直握着我的那只手,所有人欢呼起来,他们呼喊着,伏低身子,口中高呼万岁,顶礼膜拜,也莫过于此。
莫约一刻钟,便有礼官上前,一步步带着我完成礼教程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众神在上,今孤携淑妃姒北,会上祀花灯之时,为百姓立命,愿我大周福寿绵长——”
他高声念完祈福词,从左右侍人那取过香火,对着满月方位躬身祭拜。
聆听着他的话,我随着他的动作模仿,二人一前一后跪在面前的软垫上,叩首三下,最最虔诚。
看着他站在我身旁,我自然知道,身边这个儿郎,是世上最好的那个。
又在一阵欢呼中我与他执手下楼。最后一项,穿过人群,带给所有人祝愿。
我们乘车穿过那条勉强隔开的狭窄过道,人们围着这列车队欢呼,前方有宫女开路撒花,精美的糕点隔一段路便摆在两侧,供人们随意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