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橘白吃橘子

29、29

　　29.
　　他倒是抢了先，我瞪他一眼，堵着气把棋盘一合，也不顾收拾，转过身去不看他。
　　他倾着身子看着我，见我再不理会，带着些讨好意味似的好声好气：“也罢，”折扇一收，又瞥了我一眼：“本公子心善，这赌约就当你欠我的，日后再论。”
　　我自然是偷着暗笑，两人又是一番玩笑。他教我解个七连环，我也耐着性子同他讨教，这样一来，时间倒是过得快。
　　听他的侍人报，莫约再一个时辰便是边境漠城，将近半年未曾见过父亲母亲，就算心是铁做的，我也不禁有些动容，自然也不再多加言语。想当初是风风光光的外嫁联姻，如今竟是偷逃回来，反到平添了分物是人非之意。
　　褒国地小，但民风洒脱剽悍，这漠城虽是他姬宫笙的地盘，一切风俗却更向着褒国些。路途上拉开帘，行人衣着方言都是像极了家里头的模样，像是有什么东西抽丝剥茧，盈盈绕绕。霎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竟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滋味了。
　　车驾最终还是悠悠停在了姒府门口前一条街上，我唤他进府吃茶，谁道他却百般推脱。“不必了，你我就在这里分别吧。”不知为何，他似乎又回到了开始，疏离的模样，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不穿到底在想什么。终究是耐不住，道过了谢，轻轻巧巧下了车，又朝他行了个礼，我注视着马车又悠悠然消失在街尾。这样也好，他既是不愿与我搭上联系，他这样的人，必然也是我招惹不起的，就当做萍水相逢也好，谁都不牵连谁。
　　提起裙角，我快步走向家里去。
　　我越往家里的方向去，便觉着行人越发匆匆，却不甚在意。走到门口，向着小厮定睛一瞧，冲天的小辫，白色的小褂，不是那从小伴我长大的阿樵又是哪个？说来也怪，一贯打打闹闹的他此刻却皱着眉头立在府前，一派正襟危坐模样，倒是滑稽。
　　“阿樵！我回来了！”隔着老远便朝他挥手笑道，本以为他会迎上来接我，那个死阿樵却急急冲我摇头，挤眉弄眼，竟是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这回，我就是再迟钝也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
　　转身就向街头冲了出去，还未曾迈几步，一行锦衣内卫便拦住了我。
　　“孤的爱妃，是要到哪里去啊？”转身，是他。
　　僵硬着脊背，我与他面对面站在人潮之中，今日未着一贯的明黄，一袭月白的袍子，上头用金线勾勒着祥瑞的云纹。脸上神情微松，舒缓了紧绷的线条，甚至罕见的流露出疲惫的神情。几缕发丝飘扬在如剑的长眉之间，略显凌乱之色。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似是有万般怒火要喷薄而出，明显是气极的模样。
　　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气场，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直叫人喘不过气来。我微瑟着身子，不愿也不敢抬眼看他。
　　终究是我棋差一招。
　　耷拉着眉眼，我等着他开口。
　　突然侧里冲出一个身影，直挺挺跪在他的跟前。“王上！是我们小北不懂事，”一妇人不顾家丁的阻拦，愣是冲着面前人磕了几个响头，等再抬起时，额前早已是血肉模糊。原是母亲。我愣了一秒，跑上前去扶起她来，又是几个侍女拉着扶着才不叫她至于摔倒去，“是贱妇管教无方，还请王上饶了我们小北啊……”好容易将她扶进屋子里头，走了老远还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是再铁心铁肺也忍不住了，没有看他一眼，奋力推开面前的内卫，急急随母亲入府，还不忘遣下人去寻郎中过来。
　　……又是好一番忙碌，父亲与母亲本就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几十年感情不是虚言。再者言，家中并未多纳小妾，也就一个母亲的陪嫁丫鬟抬作了通房夫人。到底是跟着母亲来的，也是个知数守礼的主儿，倒是一贯家宅和睦。如今我跪在床前，低头不发一言。且看着父亲人前人后照顾着，竟是吝啬于给我一个眼神，心底一凉，叹了口气，想必我这是犯了众怒。
　　端正着姿势，看众人忙忙碌碌，竟是不知要做些什么。只得等着承受父亲的怒气。
　　好容易等那郎中出了门，眼见着母亲安睡下去，父亲才疾步出了西厢，径直步入正堂。我知道这是要惩罚我了。
　　姒家毕竟承了皇姓，素来家法严格，由上到下无一例外，正是应了那句修生齐家治国。此事应我而起，也当有我被罚。
　　“姒北，你好大的胆子！”不偏不倚，我也没打算躲开，一块砚台就这么砸在我的肩上，闷哼一声，我努力不让自己趴下。
　　姬宫笙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姒大人这是要作甚？”他先将我打横抱起，先一步坐在上首，斜眼睨着父亲。不动声色抿了口茶水，几个月的相处让我敏锐地察觉到他要发怒了。
　　用力搁下茶盏，杯水激荡发出清脆的声响，“倘若孤没记错，当初同姒大人说的，是要把孤的淑妃带回去，不是在这里被你姒项用砚台砸吧。”竟是连礼教也不顾，直呼起父亲的名字来。
　　我不自觉拉紧了他的袖子，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为他紧张。
　　“是老朽唐突，还望王上……莫要迁怒小女。”终究是父亲服了软，转瞬似乎苍老了不少。仍旧是这样的，纵使嘴上说着惩罚，归根到底是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