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鲜花配牛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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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瑾玉看向季蒙那张坦荡的脸，微笑颔首：“当过。”
这回轮到季蒙惊讶了。
堂堂宰相，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官三代，居然也当过小偷。
难道是去他老爹的厨房偷吃他老娘做的糕点。
罗瑾玉说：“偷了石头。”
“果然。”季蒙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目送小孩一瘸一拐的小身板，挪至罗瑾玉身旁：“拿石头当货币，你还敢嘲笑我是‘老小孩’。”
罗瑾玉说：“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这个也算陈年旧事。”罗蒙理直气壮为自己辩解：“半个时辰前的事情，也挺陈旧的。”
“嗯！”罗瑾玉说：“陈皮晒半个时辰该蔫了。”
他抬步走向二顾茅庐，季蒙跟上脚步，继续辩解：“现在是冬天，被冷风吹一吹，陈皮用来炒菜更是美味。”
罗瑾玉笑说：“你说得对。”
那张不沾凡尘味的脸笑得满是宠溺，季蒙觉得若是他再辩解，老脸就得保不住了。为了面子，为了不当“老小孩”。季蒙哼了哼：“我说得自然是对的。”
太子作为皇家施恩代表，施粥分米之地自然是要露一露脸的。
他满脸笑容，接替老二拿起了锅铲，给一妇女盛了满满的一大勺粥。妇女激动地撩了撩耳鬓长发，满怀喜意离去。
季蒙注意到，太子盛粥的队伍多了许多美貌女子，其中不乏婢女拥簇、穿着绫罗的姑娘。
“太子殿下艳福不浅啊！”
罗瑾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很羡慕么？”
“我会羡慕。”季蒙双手叉腰，桃花眼潋滟发光：“我从下到大，走哪儿都是艳福不浅的。”
罗瑾玉眸光越发地凉。
季蒙怕这人翻脸，岔开话题说：“我的糕点呢？”
罗瑾玉把怀里的石头塞他怀里，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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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府。长长的鞭炮刚燃烧完，浓浓的硝烟味儿飘向大街小巷。
季蒙嗅了嗅那股难闻的味道，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是过年的味道。”又嫌弃刮了罗瑾玉一身从头白到脚的装束：“你能不能换套喜庆的。”
“有你便好。”罗瑾玉眼眸带笑，望入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眸，温柔更甚。
季蒙修长的手指卷了一撮发丝，抬起下巴说：“那倒也是，我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能比我喜庆。”
“从小喜庆到大。”罗瑾玉颔首：“倒也吉利。”
“我小时候......”
罗瑾玉走在前面，听闻季蒙说话说到一半停了步伐，回头看他。季蒙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其实我小时候家里特穷，过年时连新衣裳都穿不起。于是我看着别的小孩穿的新衣服就说，等我长大后有钱了，就天天过年。”
过年自然要穿红衣。
罗瑾玉眸光柔和，牵起他的手说：“走吧！去过年。”
季蒙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当事人不觉得违和。旁人却觉得特别辣眼睛，尤其是刚指挥侍从烧完鞭炮的罗管家。
自家的精心浇灌几十年的鲜花，居然插上一坨来历不明又酸又臭的牛粪上。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别人哭不哭他不知道，反正罗管家是抬袖擦了擦眼眶。
他站在大门迎接主人回归，顺便趁主子不注意，瞪了眼该死的牛粪。
季蒙知道罗管家不喜他，故意在他面前多站了一会儿，见他眼睛瞪出了眼泪，有点儿同情：“罗管家辛苦了！”
罗管家皮笑肉不笑：“不辛苦不辛苦，老奴本分。”
官宦之家的年夜饭都是提前吃的，晚上要入宫参加年宴。
罗管家早早布置了一桌子的膳食，不仅置办了两个主人的桌椅，还把二狗子和两只肥兔子的桌椅都准备了。
三只动物，略大那条狗拴上了狗链，吐着狗舌头，狗眼大方精光盯着桌上的鸡腿鸭腿，若不是被捆了，定扑上去狼吞虎咽。
相比，略小那两只动物就斯文多了。毛绒绒的两团大棉花，矜持且对熟食丝毫不感兴趣，懵懵懂懂就缩在桌椅旁，动也不动。
罗管家粗汉子的外表下有一颗粉嫩的少女心，依次给两只小兔子系了两条粉红的小绳子，还十分恶趣味地打了个蝴蝶结。
盯着小兔子三分钟，眼睛都不眨，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
然后，他抱两只肥兔上桌，桌案高，凳子矮。老父亲又为兔儿子们寻了两个板凳，让它们坐得舒服。
季蒙盯了两眼桌案的兔子汤，又看向肥美肉多的胖兔子，良心建议：“桌上还有兔子汤，您不怕它看到兔子妈妈、兔子爸爸死得怨气，忽然发狠跳起咬你。”
罗管家看了那盅兔子汤一秒，果断让侍从撤下。
在罗府当差的侍从都是大人，极少看见未成年人。来撤兔子汤的却是个未成年人，季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
“你不是那个......”
小孩端着兔子汤，长年干粗活的手看着小，劲儿却很大。一盅兔子汤端得稳，朝季蒙躬了躬身，说：“回季公子的话，小人是丁十六。”
是那个没见两个时辰，偷东西又被人殴打的穷小孩。他如今换了一身浅色系列的常服，未脱稚气的脸老陈稳重，额头两道结了伽的疤痕更显社会阅历深。
季蒙摸了摸他脑袋瓜子，笑说：“这是个好差事，好好干。”
罗瑾玉向来待侍从宽厚，至于罗管家......
嗯！是个爱兔如儿的好父亲。
丁十六满脸笑意：“小人会努力的。”说着，他便端兔子汤下去了。
穷人家的小孩在古代真不好混，明明是个该享受国家义务教育的小孩，却要为了家里的生计，奔波劳累，任劳任怨。
忽然季蒙觉得有点儿不自在，略一抬头，发现罗管家用看“出轨小媳妇”的微妙神情盯着他，胳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您......有何贵干？”
罗管家的微妙眼神变了变，阴沉又深沉，认真警告：“希望你恪守本分，老老实实，不要妄自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季蒙一直老实坐着，本本分分，郁闷说：“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你心里明白。”
季蒙砸吧了一下嘴，越想越不明白。
罗管家阴沉的脸一秒变温和，朝刚进大门的罗瑾玉说：“膳食都布置好了，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罗瑾玉颔首：“坐吧！”
罗管家如听了天外之音，多年沉稳老道的经验本让他随时随地都能应对自如，可这一秒，他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罗瑾玉把手上的糕点放在季蒙面前：“你尝尝，还热乎着。”
罗管家呆愣了。
怪不得一向不进厨房的大人忽然进厨房做绿豆糕，原来竟然是为了这季小浑子。
季小浑子轻轻捻了块绿豆糕放进嘴巴，本如三月的明媚阳光脸瞬间成了寒冬腊月脸，蔫蔫地说：“这是绿豆糕么，怎么那么难吃。”
岂有此理。
罗管家怒。
大人辛辛苦苦做的绿豆糕甭管好不好吃，那就是大人的一片心意，怎可被如此嫌弃。
果真是臭牛粪！
难为了他家的鲜花了。
季蒙喜欢吃桂花糕，罗瑾玉特意学过。至于这绿豆糕，还有他第一次做。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巴，认真尝了尝：“不难吃。”
季蒙说：“不可能，特别难吃。”
罗管家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烂臭牛粪。大人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好吃与难吃，他会分不清楚。定是牛粪故意刁难。
罗瑾玉想了想：“大概是不合你口味，我重做了。”说着，他就要端走盘子。
季蒙一手截下，另一手十分不诚实地把另几块绿豆糕捡了放嘴边，边嚼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钱袋子丢他手上：“虽然难吃了些，可好歹是你一片心意，本客官不挑食。”
罗管家气红了眼睛。
故意刁难还敢说不挑食。
若是旁人，早让他扫地出了罗府，偏偏这人是季蒙。
谁让大人心仪他。
罗管家咬咬牙。
忍了——
罗瑾玉再次把银袋子塞季蒙怀里：“福礼，不可收回。”
季蒙扬起笑容，丝毫不客气把东西收下了：“多谢。”
这是代表他日后永远有宰相大人做的免费糕点呢。
“大人，这可是......”罗管家欲言又止。那个银色钱袋里的石头并不值钱，却意义非凡。
大人的母亲跟父亲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几块石头是小孩时期随处可见的玩具，却让罗夫人当宝贝藏了几十年，临终之际把石头郑重交给了罗瑾玉。
对大人来说，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念想。
罗瑾玉眼眸示意罗管家不要再说了，指了指身旁的桌椅：“坐吧！让我们一家好好地吃一顿年夜饭。”
虽说是心腹管家，可终究是个侍从奴才。
罗管家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到大人的眷顾，成为他半个家人，感动地眼眶都湿润了。
今日大过年，罗管家擦了擦泪花，恭敬落座：“多谢大人赐座。”
“今日过大年，大家都开心些，小子送福礼，礼轻情意重，不要嫌弃不要嫌弃。”季蒙掏出一个刺绣精致的荷包，从里面随机掏了些碎银子出来，围着桌案的一狗两兔三人都有份。
罗管家虽然嫌弃这小子薄利还没有心意，但好歹大过年的，还是说了句谢谢。
他把碎银子收了起来，见大人认真地把碎银子收进荷包，还心满意足地按了按荷包的位置，唯恐怕银子掉了。
一口疲惫不堪的老心肝顿时隐隐作痛。
他家大人从小缺乏亲情呵护，这才让季小浑子给蒙骗了去。
季蒙小子心大，把罗管家要吃人的目光忽略个彻底。还不把罗府当外府，给两只胖兔子夹了两条青菜，又赏了二狗子一条鸡腿。
末了，才记起他家大人，把桌案的鱼推到大人面前。
罗管家欣慰了一刻。
季蒙说：“我喜欢吃鱼肚子，夹给我吃。”
罗管家满头黑线：“大人也喜欢吃鱼肚子。”
“好巧哦！”季蒙笑说：“不如就给......”他话还未说完，手迅速伸向鱼盘子，筷子一动，大块的鱼肚子被他夹中。
在罗管家越发慈爱的眼神中，季蒙把鱼肉往罗瑾玉碗里挪。即将到他的碗碟时，筷子风头一转，迅速转移到自己嘴巴，“咂咂”地嚼了几下。
两滴香油从嘴角滑下，罗瑾玉给他递上帕子。
季糙汉子擦了擦嘴，就把帕子扔桌案上，嘻嘻一笑：“不如就给我吃了呗。”
罗管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用疼痛麻痹自己，忍住不去拿扫帚把季牛粪赶出他们罗家。
过分至极。
作者有话说第76章 鲜花配牛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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