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舞音塔

3、抉择（1）

　　早上七点，手机闹铃准时响起，铃声是一首欢快轻松的英文歌，歌手清脆欢快的歌声在房间里回荡着。
　　叶弦睁开眼睛，摸索着找到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手指轻松一划，铃声戛然而止。
　　明明已经是早上七点了，脸上清晰地感受到阳光穿过窗户洒在脸上的温度，可是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看来今天还是看不见了呢。
　　三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导致叶弦颅内出血，可偏偏血块出现在视神经附近，直接压迫视神经。等昏迷过后醒来的时候，世界便从此失去了光明。
　　医生说，血块的位置在颅脑深处，想要做手术取出来，失败的几率很高，如果决定做手术的话，叶弦会有50%的几率死亡。如果不做手术，血块不会危及生命，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叶弦会看不见，直到血块移位，才能重获光明。
　　听到了这个消息，叶弦的母亲顿时泣不成声，而父亲则一直拉着医生问还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案，出院之后带着叶弦跑遍了国内有名的医院，然而医生们看完颅脑CT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摇头，就连身为医生的亲生哥哥，也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
　　“还是保守治疗吧，她还年轻，犯不着冒这样的风险，以后还是有很大机会血块移位，能重新看见东西的。”医生们无一例外地劝父母不要贸然选择做手术。
　　“我的女儿还这么年轻啊！看不见东西，以后可怎么办啊！”医生办公室里传来了母亲的哭声，“医生我求求你了，要多少钱都没关系的，只要能治好她的病，把房子卖了都无所谓的！”
　　“这位阿姨，我们已经就你女儿的病情进行了会诊，这个血块的位置你也看到了，想要做手术拿出来，风险很大的，所以我们还是建议保守治疗，定时到医院做检查。”
　　“这……可怎么办啊……”母亲的哭声里充满了无助。
　　不消一会，叶弦听到了开门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应该是父亲母亲走出来了吧。
　　“弦儿啊，医生说，你的病能够治好，但是要先吃上一阵子药才能做手术，所以你不要担心，好吗？”母亲的声音里依然能听到一丝颤抖。
　　自从失明以来，听力好像变好了不少，叶弦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办公室里面的对话，也知道母亲说这些话想要安慰她，所以她没有揭穿，只是抬起头，面向母亲声音传来的方向，微笑：“真好，我的病有得治了，妈妈你放心，我会按时吃药的。”
　　“好了，那我们回家吧。”那是父亲的声音，叶弦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起来，那双手温暖宽厚，跟童年里父亲拉着自己的手一模一样。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温暖湿润的感觉，将叶弦的思绪唤回。
　　“小西，是你啊。”
　　“汪汪！”
　　小西是父亲给叶弦买的导盲犬，一只3岁的金毛，性格温顺亲人，两个月以来，叶弦能够这么快适应失明的生活，少不了小西的帮助。
　　有条不紊地换好衣服，穿上鞋子，洗漱过后，叶弦坐在镜子前，手里握着一支口红，轻轻地摩挲着。失明了之后，连自己给自己化妆都不行了，以前素颜是绝对不会出门的，现在也不得不习惯了吧，反正自己看不见，感受不到别人的眼光，化不化妆，也无所谓了。
　　“汪！”小西叫了一声，咬住叶弦的裤脚往外扯，提醒叶弦要赶紧出门。
　　“知道啦！我这就出门。”
　　叶弦拿起拐杖，牵着小西，摸索着就出了门。
　　失明之后叶弦不得不休学在家，可是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的生活实在是很无聊，所以叶弦就报了一家盲人学校，从学习盲文开始，慢慢适应看不见东西的生活。
　　反正她还是有机会看见东西的不是吗？与其在家里消磨生命，还不如尽早适应呢！
　　小西按照既定的路线，带着叶弦往前走，通往学校的路上，是一条海边小道，远处传来沙滩上人们的欢声笑语，吹到脸上的风里还夹杂着海水的咸与腥，这条路叶弦走了19年，以前眼睛看得见的时候，注意力都在漂亮迷人的海景上面，现在失明了，反而能留意到很多以前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在拐弯的地方，有一块路砖凸出路面，得要注意绕过，不然又要被绊倒了。
　　叶弦想着，正往前侧身，不料却结实地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叶弦知道自己突然侧身，肯定是路人躲避不及，被自己撞到了。
　　“没关系，我没事。”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听上去温文尔雅，可是语气里又带了一点玩世不恭，“美女，你的眼睛那么漂亮，看上去实在不像看不见。”
　　听到这话，叶弦只得苦笑：“我以前其实能看到东西的，只是几个月前出了一点小意外，所以看不见了。”
　　“哦？是什么意外？”
　　听到对方问及自己病情，叶弦眼神黯了下来：“这种事，不提也罢，反正能不能好起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是一名外科医生，也许可以帮到你。”红爵微微一笑，语气略带调笑，“像你这样的大美人，眼睛看不见就太可惜了。”
　　听到了对方语气里的轻佻，叶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个，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去上课，再见。”
　　“你在哪里上课？我可以等你下课了再给你看病。”
　　“不，不用了，谢谢你。”说罢，叶弦在小西的带领下匆匆走开。
　　该不会是流氓吧，她又看不见东西，万一被纠缠上就麻烦了。
　　叶弦在小西的带领下，顺利地到达学校，跟校门口的保安大叔打了招呼之后便走进教学楼里上课。
　　直到中午时分叶弦才下课，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保安亭里面的保安大叔说道：“小叶啊，你什么时候处了对象都不说一声呀？”
　　叶弦苦笑：“对象？磊叔，像我这种眼睛看不见的，哪里有人会看得上？”
　　“站在树下的那个小伙子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我看他送你过来，又在门外等了你一个早上了，处了对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个人照顾你也好啊。”
　　送她过来？难道，是早上那个被她撞到的路人？说实话保安大叔不提，她都快忘了有那么一个人了，有时候走在路上，偶尔也会被流氓欺负她看不见东西，不过小西立马就狂吠起来，把流氓给吓跑了。
　　如果没有小西，她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刚失明那段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在黑暗中度过，就会忍不住哭起来，而小西仿佛懂得人性，总会走到她身边，静静地偎依在她的怀里，给她安慰。在她害怕走路跌倒不肯出门的时候，也是小西硬拽着她出去，从一开始在家附近走走，到后来可以一个人上学，小西就像一个忠实的骑士，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不过奇怪的是，今天小西没有吠那个人，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你下课了？”有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依然温润如玉。
　　想到那个人在这里等了自己一个早上，叶弦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个，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那声音轻轻地笑了：“不等的话，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下课？”
　　“其实……”叶弦正想解释自己的病难以医治的时候，指尖忽然触到对方微湿的衣角，立马担忧了起来，“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
　　“刚才下了一场小雨，我找不到地方避雨，所以就淋湿了。”红爵执起叶弦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不过你摸摸，其他地方没事，就是衣角稍微有点淋湿而已。”
　　那双手，感觉好温暖。
　　“小叶，要把握自己的幸福啊！”看见两人手牵手的情景，旁边的保安大叔忍不住提醒道。
　　被保安大叔这么一提醒，叶弦赶紧缩回自己的手：“磊叔你别误会，他，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啊，我知道，我知道。”说罢，保安大叔笑了起来。
　　叶弦见自己越解释越误会，只得赶紧转过话题：“那个，磊叔，我先回家啦，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啊。”
　　“知道了。”说完，叶弦就赶紧转过身去往家的方向走。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红爵跟在叶弦的身后，饶有兴趣地打量在前面带路的小西。那只金毛，由始至终都没理过他。
　　叶弦想了一下，既然小西没有吠他，而且他又在外面等了自己一个早上，想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如果是坏人的话，知道她看不见东西估计就直接动手抢东西了。反正到了家里，父母也在，不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到这里，叶弦就如实地告诉了红爵自己家的地址。
　　“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叫我红爵就行了。”
　　“红爵医生？”叶弦听见这个名字，依稀地记得帝都医院的医生好像提过。不过当时母亲的哭声响彻整个办公室，所以也就听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不知道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大美女？”
　　“我叫叶弦，叶子的叶，琴弦的弦。”一直被唤作大美女，叶弦不由得脸色一红，“叫我小叶就行。”
　　“小叶子？好名字。”声音的主人笑了起来，音色有点清冷，却令人忍不住去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