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你》荷蔓

9、青梅竹马哦

　　009 青梅竹马哦

　　陈左拉要来找他！说是要来还他衣服。
　　晚上八点，往一个独居的单身男人家里跑，就为了还一件衣服？还是在她与别的男人约会回来之后？
　　她莫不是传说中的时间管理大师？

　　蒋思徐立在自家客厅外的小阳台上，双眼盯着楼下树丛掩映的步道，思绪随着步道的弯曲开始走偏。

　　此时，从隔壁栋传来音乐声，哀伤的女声唱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歌很老，比他年纪还大，却是很应景。

　　蒋思徐胡乱地提起浇花的水壶，往脚边水泥砌成的花坛里浇水。
　　浇至一半，他便顿了一下。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心想道。
　　那个卷发的男人抱着她的双肩，将她提溜起来放到另一侧的画面，再度袭至他眼前。
　　多明显呀，那个男人对她的心思，就差写在脑门上了！可她还这样与其进进出出的……
　　她可是已经有个暧|昧对象的人了！

　　一番思绪跑马之后，蒋思徐听见手机在身后的圆桌上振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李庚辰：老蒋，逛街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给你买下来？

　　蒋思徐点开图片。
　　那是一只棕红色的古早包，虽然包体上不乏褶痕，但胜在皮面油亮，看上去就是一只曾被人珍惜过的小东西。

　　思绪像触碰到了开关，将在高铁上陈左拉的样子拽回他眼前。
　　她擦拭着搁在腿上的包，白而纤长的手指头，缓缓地，轻轻地，透露出仔细和爱护……
　　若她对李庚辰真的没有半点意思，如何会经常与李庚辰出双入对，又这么爱护李庚辰送她的包？

　　「买下来吧！」
　　蒋思徐边想着边在手机上敲下这几个字。
　　「你和你的小丸子有什么进展吗？」
　　继发出第一条信息之后，蒋思徐动动手指又发出了第二条信息。

　　李庚辰：还就那样吧。

　　蒋思徐：追的这么辛苦，你就没有考虑过要放弃？
　　蒋思徐打好字，想了几秒还是摁下了发送键。

　　李庚辰：是我跟你叫苦太多了，我怎么感觉你对小丸子有这么大的意见？
　　过了一会儿，李庚辰的信息才又发过来。
　　抿了抿唇，看了眼阳台外面，蒋思徐：有吗？

　　「没有吗？」
　　李庚辰的问话像个烙铁烙进他心里。
　　蒋思徐也忍不住反问自己，没有吗？自己为何要这么大反应？
　　「没有，我还挺乐哉其中的，嘿嘿。」
　　受虐狂么！
　　话说到这份上，二人都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蒋思徐将李庚辰为他买包的钱转过去后，就再没看过手机，实际也没顾上，因为说要来的人，已经到了。

　　蒋思徐面无表情地将人让进门。
　　“衣服我已经送去干洗过了，那天真是谢谢你。”陈左拉微笑道。
　　“不客气。”蒋思徐故作毫不在意，看人将手里的拎袋放进单人沙发里。

　　气氛不对！
　　陈左拉灵敏地察觉到，蒋思徐一改上次，对她是疏离又淡漠，进门连请她坐的话都没有一句，无声无息地下着逐客令。
　　莫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陈左拉吃惊想到，扼腕哀叹自己这点背的，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她越发笑得和煦。
　　想起他的职业，陈左拉自然而然想到他是手不顺亏了钱，自作主张地就包容了他的疏淡。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十万火急的事儿想请你帮忙！”未免过会儿遭遇被人开口逐客的尴尬，她走的就是一个开门见山，速战速决。
　　蒋思徐这才离开门厅，走下下沉的客厅来，顺便还不那么热情地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陈左拉看了眼搁在桌上的水杯道。
　　“不用谢。”蒋思徐跟她一来一往。

　　但他声音低沉，语气淡淡，没什么感情。
　　陈左拉联想到阴天时云层厚重，压得极低的天空的样子。

　　与对面一以贯之不主动搭理自己的人对视一眼之后，陈左拉开了口：“虽然有点冒昧，但是能不能让我拍一下你。”

　　听到陈左拉吐出的“拍一下你”四个字，蒋思徐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用了下力。
　　不过，他很谨慎，并未无脑答应。

　　一点不意外的陈左拉，花了几分钟解释了自己的困境——她是做什么的，以及自己存储素材的硬盘是怎么坏掉的，期间她还不忘卖一下惨，道自己拍摄一次更新，从接洽拍摄对象到最终确定拍摄计划，以及接到广告整个过程的不易，还有她的更新任务又是怎样的迫在眉睫。

　　她这一卖惨，蒋思徐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明显有了松动，不过她话里的重点，在蒋思徐听来，却严重跑偏，落在她提了一嘴的“发小童先远”这点上。
　　所以她与童先远出去，除了童先远牵线达成拍摄，还不过是为了还人情帮忙看个结婚场地，并非他以为的约会？
　　他紧绷的下颌稍稍一松。倒也不算对不起李庚辰，他下了个结论。

　　但他对她，仍是持保留意见。
　　毕竟，那个叫童先远的发小，对她的心思的确不够单纯，二人的举动，也确实过于亲密了些。

　　最终，他仍是果断且礼貌地拒绝了她的请求，理由是不习惯被拍，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环境被放到网上供人参观，后者直接阻断了陈左拉想提出借房拍摄的后路。

　　“嗯，理解，有原则，挺好。”陈左拉夸道。
　　帮她又不是对方的义务，她不想给人压力，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
　　多坐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毕竟，她的补救工作，暂时还未有着落，她得继续回去想办法。

　　可就在她各方求助未果，焦头烂额的第二日上午，却收到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对方很直接，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猫公馆？”这个地方她确实有所耳闻，听说对方想找她做宣传，她为这场及时雨愣了下神，赶紧应，“合作呀，可以的，那我等下过去看看场地，如果可以的话就直接确定拍摄计划，哎，那待会见！”

　　对方是一对软萌的双胞胎小姐姐，姐姐是一名自媒体博主，空余的时间，便同妹妹一起经营这栋五层的猫主题公馆。
　　公馆里除了猫咖还有猫主题的旅舍，因姐姐曾作为一名沙发客四处旅行，故而公馆里也长期为其他沙发客提供“沙发”。
　　姐姐的职业，加上沙发客这点，还蛮有特色，很符合他们账号一直以来的拍摄路线。

　　陈左拉略微松了口气，而与两位馆主接触过后，她更加欣喜。
　　她也有过沙发旅行的经历，与双胞胎的姐姐聊得十分投契。
　　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敲定了拍摄计划并进行了拍摄。

　　拍摄结束的当天，陈左拉自告奋勇，下厨做了一道老陈亲传的焖鸡。
　　正装盘呢，双胞胎的妹妹跑来端菜。

　　“左拉，我很好奇你的名字的由来耶！”双胞胎妹妹笑着发问。
　　陈左拉笑得无奈：“我妈起的，那是她喜欢的一个法国作家的名字。”
　　“嘿，还真是这样！”
　　“嗯？”
　　“跟我姐猜的竟然不差，她就猜是一个作家，20世纪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
　　“厉害呀！”陈左拉赞道，不由得望向厨房门外。

　　这么厉害的女孩子，长得也高挑漂亮，倒是跟好看的蒋思徐是一类人。

　　倒不是她无缘无故地想起这个人。
　　拍摄结束的当时，她再次问起这次拍摄的牵线人，双胞胎的姐姐磨不过她的执拗，终是笑着告诉了她。
　　这次拍摄，竟是蒋思徐帮忙促成的。
　　他们是小学加初中的同学，也是住过同一个大院的发小。

　　末了，双胞胎姐姐还好心地跟她分享：“蒋思徐是个早产儿，七个月就生下来了，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长个，小小的一只，所以我们都叫他小二鱼！”

　　至于小二鱼的来历，大抵同“徐”字有关，人人余，二人余，二鱼，小二鱼。
　　这是陈左拉自己的理解。
　　当时她并没听得很真切，那时她只在想，这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真是好呀！

　　姐姐妹妹都不把她当外人。
　　在饭桌上，等到摄像机一关，又相继分享了好些店里的奇葩事给她听。
　　因为本次拍摄是蒋思徐促成的，所以饭间难免会提到他。

　　两姐妹相继揭提起他小时候的一些事。
　　说他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比如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打水漂，他不会，就一个人在水边一练练一下午，非要练到会，练到飞出去练成一条线，他才肯罢休。

　　“你说夸张吗？第二天我们去看的时候，那小河岸直接露出一大片黄泥，那岸上的石块，竟然都让他丢光了。”

　　陈左拉听着也跟着笑。
　　同时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不慎夹起了半颗拍扁的蒜，她也没挑，直接吃下肚去。
　　对面的双胞胎姐姐看着她笑：“左拉，你很喜欢吃蒜？”
　　陈左拉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深意，点了下头，问道：“是有谁讨厌蒜吗？”
　　对面的双胞胎姐妹，齐齐朝她笑得意味深长，但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回了句，“没，没有。”
　　陈左拉：“？？”

　　后面，她又跟双胞胎的姐姐聊了下视频号的相关，比如经营方法，经营方向，发展前景什么的。
　　聊得高兴了，人还拿自己的大账号互关了她一个几万粉丝的私人号。

　　“你这滴胶灯好漂亮，拍得也蛮有感觉的，到时候我给你挂一下，一起宣传宣传。”谭馆长很是热心地主动提及这茬，“等哪天你自己干了，还有个基本盘在这里。”
　　陈左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跟人道谢。

　　晚餐结束，陈左拉赶着回去。
　　收拾了东西开车从猫先生公馆离开后，回家路上右手边突然转来一辆车，吓得陈左拉往左边道一拐，竟直接上了高架桥。
　　硬着头皮往她不熟悉的前面开，在桥上她偶然瞥见桥下某处的凌河边，灯光闪烁，人群聚集，瞧着像是在举行什么草地音乐会之类的活动。

　　陈左拉不知自己是晚饭吃得太多还是太快，总之胸腹里俱是堵得慌，她正想找个地方透透气，于是便在下个出口处出了高架桥。

　　彼时，夜凉如水。
　　陈左拉抽紧了卫衣帽子上的抽绳，并打上个结，又拢了拢大衣外套，丝丝暖意这才慢慢回流。
　　在又三五个夜跑的人经过身边时，陈左拉受不得那阵阵被带起的冷风，于是拐下步道，踏进了算不得太松软的草地。

　　前头临近江边人多之处，有人弹吉他唱歌，而附近的草地上，则稀稀拉拉地分散着几处帐篷和天幕。
　　近来露营的风刮得挺大，光是打开朋友圈，“围炉煮茶”这几个字，出现的频率就极高。

　　江边弹唱换了歌曲，突然唱起了伍佰的《last dance》，因嗓音与伍佰有五成相似，陈左拉在燥燥的干草味里，寻了片草地抱紧自己坐下来。
　　或许是《想见你》电视剧的后劲太大，每次听到这首歌，陈左拉都很容易进入歌曲的意境里，就连抬头看天，都觉得蓝得忧郁。

　　正此时，不远处搭起的一处天幕里，一群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在闪烁着暧|昧的灯光下，玩着转酒瓶的游戏，当时酒瓶停下，对面而坐的一男一女，在起哄声里，被要求隔着一张纸牌亲吻10秒钟。

　　看着两人尴尬害羞又不失勇气站出来的样子，陈左拉不由会心一笑。
　　双向奔赴的样子，可真是动人！也似一根羽毛，太易撩拨旁人的心了。
　　可今夜不知怎的，她并不想看到太多这种画面，也因风吹得人脸发僵，实在坐不住，陈左拉在《挪威的森林》里，终是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转身往回走。

　　可是这世界啊，怎的这样小？

　　她开车回到家，想去买杯奶茶蓄能，却不想又在拐角处遇到了蒋思徐。

　　路灯下，身穿白色球衣的他，正与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说着话。
　　湿湿的发梢垂在脸侧，昭示了方才他在球场上定经历过一番不算平静的厮杀。

　　蒋思徐实在生就了一副很好的躯壳和皮囊——
　　捧着球的宽大手掌，指节骨肉分明，胳膊上衣下清晰现出的肌肉走向，分明的下颌线条下突出的喉结……

　　血气方刚，身强体壮。
　　透过这副身躯和皮囊，又如何能想得出，小时候的他是那样一副早产的小弱鸡模样。

　　这么一寻味，陈左拉总觉得眼前的蒋思徐较之前，更添了几分她从前没太发现的男人味。
　　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向外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像个无形的抓手，紧紧拽住她的视线。
　　要命得很。

　　特别蒋思徐喉结滑动之时，陈左拉也刚察觉到自己方才无意识的喉咙滑动，竟是对着人吞起了口水。
　　不属于她的男人，大可不必散发出这么致命的诱|惑！
　　陈左拉忽生几分羞耻！
　　鬼使神差的，趁人还未发现自己，她赶紧脚底抹油，回身就走。
　　什么奶茶不奶茶的，她早就惦记不上了。

　　就在她回身的那一刻，蒋思徐的友人忽然朝她的方向看去，同时友人在脸上漾开一抹笑。
　　蒋思徐察觉到也随之微微侧目，目光不经意掠过正迎面走来的高大女孩儿后，忽然一定。

　　高大女孩儿的身后，那抹纤细的身影，有着一头油亮的黑色长发。
　　风一吹，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每一根微微卷曲的发丝似乎都正被镀上一层金光，温柔而美好。
　　下一瞬，女孩儿匆匆逃离的背影，却让他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