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你》荷蔓

39、“可爱的人”

　　039 “可爱的人”

　　“好歹过节，好好收拾收拾，穿点喜庆的颜色，穿精神点儿，不要整天在家就穿个卫衣，不修边幅的到处晃。”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陈左拉回想起张老师的这两句话，这会儿才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原来来的人，是蒋思徐。

　　她抓住鹅时，他正跟一个她没见过的男生一起，抬着一头已经处理好了的肥羊，在老陈和张老师一前一后的护驾下，往他们家走。

　　本来是可以一车送到他们家门口的。
　　可外面有辆车坏在那儿了，正有人在那儿修，挡了路，没法通行，所以就人力将羊给抬进来。

　　陈左拉尴尬地冲人一笑，随后就在身后表情不一的四人的注视下，跟在那个叫她姑姑的邻居小孩儿身后，一路将鹅送回它该待的鹅棚里。

　　看到她时，蒋思徐双唇抿着，可唇畔却含笑，脸上的酒窝也是极为明显，显然是想努力忍着，可没成功。

　　而另一个陌生男人，看着她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起初是失神怔愣，都差点摔了手里的羊腿，引得蒋思徐都偏过头去看了他两眼。
　　后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地握住腿，好像那包了锡纸的羊腿烫手一般，似又有点手足无措的惊慌。
　　而这阵短暂的惊慌过后，这人竟冲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朵向阳花似的，显出几分热烈。

　　他这样丰富而奇怪的情绪变化，真叫她摸不着头脑。

　　羊腿被送到陈左拉他们家的院子里后，老陈热情地招待两个小伙子喝茶聊天。
　　茶泡到第三壶的时候，陈左拉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家院子的门口。

　　“这是我女儿，陈左拉。”老陈跟蒋思徐旁边的小伙子介绍。
　　待陈左拉走到茶桌前，蒋思徐旁边的小伙子热情地自我介绍：“邱煦，邱少云的邱，和煦的煦，我和蒋思徐是发小，高中的时候我俩隔壁班。”

　　她记得当时张老师带的毕业班，是在整个高三年级所在的宁远楼二楼的最边上，隔壁班的话，那不就高三（20）班？
　　陈左拉惊讶不为别的，乃是这高三（20）班，正是她去人家窗口还东西，引来一封情书的班级。

　　因不记得那个署名的准确姓名，只隐约记得字形的陈左拉，对面前这个姓“邱”的男人，生出了两分别扭。

　　本来，老陈在这里，由他来泡泡茶招呼招呼，就没陈左拉太多事儿，她只用在一边安静地喝喝茶就行。
　　可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哎呀”，还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响动，惊得四个人齐齐朝外面看。

　　院子里，张老师正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脚下的一片狼藉。

　　原来，张老师的初衷，是想要将全羊放在院子里架起的石板台面的正中。
　　但是笨手笨脚的她，却好心办了坏事。
　　不知怎么弄的，反而把台面给弄翻了，不仅一整头羊掉在了地上，连那块石板儿都摔掉了一块，甚至撑石板的四个水泥浇筑了的铁桶，也没能幸免，一并翻倒在地。

　　疼媳妇儿的老陈哪里还能等得，都没嘱咐一声就飞奔出去。
　　“怎么了？伤到没？”
　　张老师委委屈屈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没有，就是弄塌了这些，这腌好的羊也脏了。”
　　“你没事儿就行了，石板大哥那边还有一块，我等下去拿来再搭上就行，羊脏了洗洗，我再弄点佐料腌一腌，多大的事儿。”

　　“你爸跟张老师的感情还真是好啊！”邱煦跟陈左拉搭话。
　　主动接过泡茶招待客人的活儿的陈左拉，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笑了一下：“我爸是个恋爱脑。”
　　她说着朝蒋思徐看了一眼。
　　可惜两人的视线没有交流，因蒋思徐正半垂着视线，似乎是在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陈左拉本意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上次在饭庄分开后，她没回复蒋思徐的消息。后来那个手机还一直处于关机，也没个交代。
　　两人今天毫无预兆地再见，虽然蒋思徐面上仍是风轻云淡看着没什么，但她看向对方时，对方视线便迅速抽离。
　　陈左拉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有点怪怪的。

　　这次也一样，蒋思徐毫无反应，越发搞得她心里发闷、发堵。

　　她这一个玩笑，也不是完全没有奏效。
　　起码让邱煦原本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发灼灼生辉。
　　观看邱煦那两个本就是微笑唇的嘴角，更是直接往两个耳朵根咧去了。

　　陈左拉狐疑地看了看对方，很快收回了视线。

　　幸好，她还能借由泡茶避免与对方尴尬对视。
　　只是这人不时盯着她看的目光，明目张胆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她能避免，却躲不开这注视带来的困扰。

　　等她换了新的茶叶再次取水时，她竟忘记了要揭开茶壶的盖子，就这么按了取水的键。
　　她手忙脚乱去揭盖子，然后又是洗又是擦的，好一阵兵荒马乱。

　　“我来吧。”蒋思徐盯着她的手说。
　　说着，他还起身坐到了陈左拉身边的那个位置上，自然地伸手接替了她的工作，担起了泡茶的担子。
　　他庆幸这水是冷的，不是开水，不然她那细皮嫩肉的手，只怕一下子就烫红烫伤了。

　　陈左拉也没跟人假客气，果断地往旁边移了移。
　　还把两人的茶杯，分别放到现在坐的位置上。

　　两人这过分自然的动作引起了邱煦的注意。
　　他拿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不过着重的还是在看蒋思徐。
　　他有种自己没注意家竟然被偷了的错觉。

　　三个人心思各异的喝完了又一壶茶。
　　蒋思徐正打算再泡上一壶时，兜里的电话“呜呜呜”地震动，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来电的，是蒋思徐的妈妈，说那边有户人等着要一起定的烧鸡，让蒋思徐赶紧帮人送回来。
　　没奈何，蒋思徐只好起身说走。

　　他要走，邱煦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两人是开的一辆车过来的。
　　可未防着，邱煦却道：“既然人家着急要，要不你先回去，我留下来帮帮忙，帮忙架一下羊，再说这羊洗过了也不能直接烤。”

　　邱煦说的话也在理，加上邱煦打电话给家里人询问过了，肯定也是要补料的。
　　邱煦这热心肠又有责任心的一面，直接让老陈和张老师对他的好感，又level up了一下。

　　只是电话加上视频通话沟通的结果，是让回去再取一份腌料来补上。
　　腌料是邱家烤全羊的灵魂也是秘辛，肯定不能随意透露给别人，更何况老陈还是同行。
　　老陈懂规矩，没随便打听，人让回去取就回去取好了。

　　邱煦的话刚刚说得太快太满了，这取料的事儿就落到了旁人的头上。

　　老陈支使不了别人，只能支使自己的女儿。
　　“顺道将小蒋送回去，这样就能把车留下来给小邱，等下完事儿了，才不耽误小邱开车回去吃饭，若是平时就留在这儿吃饭了，可不能耽误你们一家团圆啊。”

　　老陈这安排一出，邱煦人都傻了。
　　他是成功留下来了，可是他想看的人却出门了。
　　草率了不是？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像对在娘家吃完饭，带着娘家给的年菜，在老父亲再三的小心开车的叮嘱里，准备打道回府的小夫妻一样，一前一后坐进车里，然后发动车缓缓驶出院子。

　　邱煦盯着车子的一点残影，暗暗思忖了一下。
　　他有跟蒋思徐说过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吗？抑或，他有跟蒋思徐指过，他喜欢的女孩儿长什么样子？
　　意识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邱煦觉得自己此时的感觉，就像某次喝了假酒那时一样，有点打头。

　　这次陈左拉开的是老陈那辆金棕色的SUV。
　　上次回来，陈左拉拉牛肉回来，车里一股味儿，张老师嫌弃得很，开了车上能开的所有门，愣是晾了两天。

　　这次又要帮人拉烧鸡，宠老婆的老陈，直接将自己这辆车的钥匙拿来递给陈左拉。
　　老陈开车几乎不怎么听歌，陈左拉开车却想有点背景音。
　　而且，跟蒋思徐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若是太过安静了，陈左拉光是想想多少都会有点不自在。

　　所以车子开出去没多久，陈左拉就语音控制手机和车，放了自己常听的音乐。
　　这两天，委实需要一点力量，陈左拉就反复在听虽然取名叫逃跑计划，但却总是在教人学会面对的乐队，逃跑计划的歌。

　　“……我们结婚，
　　带你去千山万水，
　　在金色沙滩找回失去的纯真，
　　曾经我总是不在你视线，
　　幸福总是若隐若现，
　　你情愿陪伴我到生命最后的一天，
　　我转过脸却泪流满面……”

　　车载音响里，逃跑计划主唱有些毛边的磁性烟嗓一首一首地唱着，这会儿放到了这首。

　　蒋思徐是不太能够享受摇滚这种音乐类型的。
　　这种有点重型的音乐，让他觉得吵闹且有负担。
　　所以之前，他没有注意过这个歌手。

　　今天在陈左拉这儿听到这首歌，他觉得似乎还能接受，而且越听还越有点上头。
　　特别是前面播放完了的其中有一首歌，前奏让他觉得好奇妙，仿佛把视觉转化成了听觉，让人听见了阳光洒下来的声音一般。

　　出于好奇，蒋思徐用自己的听歌软件，听歌识曲了当下播放的这首歌。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认知错误。
　　原来这不是一个歌手，而是一个乐队，叫逃跑计划。
　　而当前的这首歌，叫《结婚》。

　　不知道是不是从陈左拉的视频里养成的习惯，他现在总不免会点开评论区来看一看。
　　而这首《结婚》的评论区里，好多人都在说着，求婚、结婚，要播放、要亲自唱这首歌给对方听。
　　也有人说自己当时是躺在女朋友的腿上，循环了一下午这首歌，然后决然起身，与女朋友一拍即合，决定给自己、给对方、给彼此一个交代的。

　　翻了翻一片祥和的评论区的其他评论之后，蒋思徐顺手点了个喜欢，听着音乐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默了一瞬后，他还鬼使神差地建了一个新的歌单。
　　歌单要取名，他想了想，输入了“可爱的人”四个字。

　　“那个……”陈左拉的声音突然想起。

　　蒋思徐正将这首歌放进新建的歌单里。
　　不知怎的，听到陈左拉的声音，他的心罕见地突突猛跳两下。
　　伴随着点莫名其妙的做贼心虚，他迅速关掉手机，并将手机后盖朝上，翻过来扣在了自己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