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你》荷蔓

38、你一定行的

　　038 你一定行的

　　经此一事，陈左拉就关了各平台的后台私信。
　　评论区她倒是没关，只是眼不见为净，实在见到了，不舒服了，就佛系举报一波，成功不成功她也不在乎，也没太影响她继续发已经拍好剪好的视频。

　　据说这种情况，很可能伴随电话和住址被泄露的风险。
　　于是在那之前，陈左拉就先关掉了自己手机。
　　而关键的几个人，她已经事先通知了另一个可以联系到她的电话和聊天软件。

　　通知这些人时，陈左拉在“蒋思徐”这个名字上生出了犹豫。
　　只是想到某些场景，她又很干脆地跳过了这个人。

　　影响她已经尽可能降到了最低。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糟心。
　　受这种情绪的影响，她已经好几次习惯性想拿起设备来拍摄，最后又木然地放下。
　　这么几次之后，她就很少再去碰设备了。连手机都很少拿起来看。

　　倒是也真的没什么时间拿手机。

　　家里大扫除，张老师耳提面命，催着她把二楼角落那个房间整理出来，该丢的丢该卖的卖。
　　那个房间里，堆了好多她从上学开始留下的杂物，各种书籍，各种本子，各种有的没的小玩意儿。

　　这么多年的“积累”，工程量可见有多大。

　　堂哥在她开始的时候来看了两眼，笑着跟站在杂物堆里的她打趣了一句：“这么多东西，就问你崩不崩溃？”
　　陈左拉耸了耸肩。

　　事实上，最后的结果，似乎张老师比她更崩溃。
　　因为整理了一个小时之后，没听到动静，张老师不放心地来门口看她，竟然发现她在翻看之前的书籍，定定地坐着竟是看得认真。
　　而整理进度还剩下99%。

　　整理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张老师再来，发现陈左拉又在不断地将原本已经收纳好的本子，往箱子外面掏。
　　这下进度直接成了-10%了。

　　可看陈左拉边掏出本子来看还边笑，张老师便没舍得唠叨她了。
　　不仅不唠叨，张老师还抬脚走进去凑了下热闹。

　　可当张老师捞起地上那些被陈左拉掏出来的本子，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葵花宝典》
　　《封神榜》
　　《搜神记》
　　……

　　看名字，除了葵花宝典，她都以为是写的读书笔记，但待张老师翻开《封神榜》这本来一看，她顿时拧眉。

　　【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伊曼努尔·康德】
　　【乞丐并不会妒忌百万富翁，但是他肯定会妒忌收入更高的乞丐——罗素】
　　【东方文明只两句格言，一句是安分守己、明哲保身，一句是管他妈的——林语堂】
　　【生活中遇到傻|逼怎么办？支持他一切观点把他培养成大傻|逼——富布莱特】
　　……

　　字迹工整的正楷字，写的却是这么些发疯名人名言。
　　身为一个语文老师，越往下看，张老师越发生出了想要揉太阳穴的冲动。
　　灯下黑啊灯下黑！

　　但看看沉浸在翻看自己日记本的陈左拉，那一脸的陶醉和感动，终是叫张老师不忍苛责。
　　况且翻旧账除了破坏心情，一点用处都没有。
　　好在人没长坏！
　　于是，张老师沉默地放下本子走了出去。

　　张老师离开的时候，陈左拉正翻到其中一本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的正中斗大的字霍然写着的是：
　　【你一定行的。
　　——给自己
　　（迷茫无助的时候，请打开这一页。）
　　（18岁的陈左拉，劝君更尽一碗鸡血！）】

　　她年少时还真是……
　　好一个热血笨蛋！
　　呆了一下的陈左拉，在旧书本所散发出来的，带着点湿气的书墨香里，久久望着这一页，终是失了笑。

　　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陈左拉合上本子，暗暗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继翻出这些日记本后，陈左拉又翻出一箱磁带和CD，以及放磁带的随身听和CD机并两个贴了好多贴纸的MP3。
　　这些可都是她学生时代的印记。

　　磁带已经算是时代的眼泪了吧。
　　陈左拉很是怀念地取出其中一盘。

　　欧美怀旧经典（一）。
　　她默念了一遍磁带上的名字。
　　跟着她又找到磁带上写有歌名目录的地方，顺着数字浏览——
　　巴比伦河
　　昨日重现
　　我心永恒
　　加州旅馆
　　……

　　这是她买的第一盘音乐磁带。
　　当初她是用的练英语口语的借口，张老师才同意买的。
　　这些歌曲，陪了她好多个懵懂的夜晚。

　　曾经的点滴浮现眼前，真叫人怀念。
　　一时兴起，陈左拉翻出了自己曾经用过的随身听。
　　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她再用抹布擦干净。

　　记起这老古董是用电池的，于是她跑下去找奶奶要了一对新的。
　　等到装上，陈左拉兴致勃勃按下播放键，可随身听却没有给她一点反应。
　　可能是久不用，坏掉了。

　　想起来大伯家有个大的录音机，于是陈左拉拍拍手和身上的灰后，就抬脚往外走去。
　　陈左拉进到隔壁的门时，大伯正站在人字梯上抹墙上的灰尘，而大伯母则在下面扶梯子，顺便帮忙拧洗毛巾。
　　听了陈左拉的来意，大伯母让她去找小景，说是在小景的房间里。

　　于是，陈左拉又轻车熟路摸上二楼去。
　　二楼是三房一厅一卫的格局，而小景的房间，就在左手边靠近楼梯口的位置。
　　门虚掩着，陈左拉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小景的声音后她才用力推门。
　　不过门推到一半就卡住了，于是陈左拉从门缝里钻进去。

　　进门后看到满地堆满的各类东西，陈左拉才发现，原来小景跟她一样在整理以前的旧物。
　　而卡住门的，是门后几个装满书的箱子。

　　听到陈左拉在找录音机，陈小景想了想，才从架子上的一个纸箱子里翻出来给她。
　　可拿到录音机的陈左拉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就地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捞过面前的一个画本来翻开。
　　她都快忘记了，小景之前画画原来这么好，尤其速写，线条流畅，造型扎实，画面干净，美感和韵律也都很棒。

　　陈左拉翻看了几本画本后，还翻到好几张自己的人像。
　　排线是越画越好，她看了下日期最靠后的一张，笔触越发游刃有余，寥寥几笔就能勾出细节。
　　空气感十足，松弛且精致。

　　画得这么好，没有继续画下去实在可惜了。
　　陈左拉暗叹一句。
　　那时候大伯生了场不轻的病，家里条件变差，学画画要花好多好多钱，懂事的小景，就主动放弃了画画，去学了幼师。
　　毕业后一直在幼儿园工作，生娃之前才辞工。

　　“有没有考虑继续画画呢？”陈左拉问陈小景，“你画画这么有天赋，丢掉实在太可惜了。”

　　陈小景轻轻叹了口气。
　　“很久都不画了，手都生了。”
　　她说话时，眼睛看了阵陈左拉手里的画册，脸上的神情复杂。

　　陈左拉继续鼓励陈小景：“试试嘛！现在网上的资源那么多。我总觉得你能行，其实我小时候还羡慕过你。”

　　“羡慕我？”
　　“嗯，那时候总有人问我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什么，能做成什么，而你竟然会画画，还画得那么好，我那时总想着，要是自己是你就好了。”

　　闻言，陈小景笑起来。
　　只是笑过之后，她脸上又迅速爬上了几缕落寞的神色，很快，陈小景便低下头去看书。
　　大抵是不想让陈左拉看见。

　　看出小景的不自在，陈左拉点到即止，后面便不再揪着这个多说了。
　　正好陈左拉旁边有一箱旧时的小物件，她便拿起来看。
　　两人被这些小物件勾起好些上学时的趣事，于是聊起过往，嘻嘻哈哈了好一阵。

　　陈左拉最后是被张老师的呼唤声叫走的，让她赶紧回去收拾好。
　　陈左拉不知道，她走后，陈小景翻动着从前的画本子，在风吹着窗帘上的珠子叮叮当当的声响里，长久地陷入了沉思。

　　-

　　终于到了除夕这一天。
　　一大早，陈左拉就被张老师嚷嚷着叫醒。

　　“赶紧的，煮了粉，等下坨完了。”
　　张老师拉开她房间里的遮光帘。

　　房间里顿时大亮。
　　透过白色的纱帘，陈左拉虚着眼睛，看到外面的蓝天和金灿灿的阳光。

　　阴了两天，终于又等到一个好天气了。

　　在张老师的怒目圆瞪下，她拖拖拉拉地爬起来，坐在床上。
　　7点半，陈左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太早了点吧！她在心里小声抱怨。
　　于是，等张老师出去后，她又阳奉阴违地钻回被窝里缩起来。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深知她脾性的张老师，很快就杀了个回马枪，还隔着棉被在给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很是气急败坏。

　　陈左拉哀叫一声，莫敢不从，这才真的爬起来穿衣服。
　　“好歹过节，好好收拾收拾，穿点喜庆的颜色，穿精神点儿，不要整天在家就穿个卫衣，不修边幅的到处晃。”张老师在她身上打量两个来回后嫌弃道。
　　等张老师出去之后，陈左拉又听见张老师说了一句，“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

　　陈左拉：“？？”

　　张老师那句话听着就像是等下有人要来。
　　虽然不知道是谁要来，但以防万一，陈左拉还是稍稍收拾了下。

　　喜庆的，一件很温柔的粉紫色毛衫，应该跟喜庆沾边吧？
　　她还有双粉紫色的帆布鞋，压箱底很久了，正好可以拿出来见见阳光。
　　慵懒感，松弛感的宽松穿搭，张老师是欣赏不了一点儿。
　　未免这位吐槽，陈左拉挑了一条微微有点修身的直筒浅蓝色牛仔裤，还是经张老师认证过的精神单品。
　　将这两样往身上比了比后，不想太费精神的陈左拉，很快就换上。

　　为了完全不给张老师说自己的机会，陈左拉还化了个很淡的妆。
　　就这么精精神神，喜喜庆庆地下楼吃早饭了。
　　吃完早饭，陈左拉正往脚上套那双粉紫色的帆布鞋，就见张老师从外面提了一大竹篮烧鸡回来搁在岛台上。

　　同村阿勉妈妈做的这个陈氏烧鸡，味道真是一绝。
　　每次阿勉的爸妈开着车载着烧鸡去镇上卖，都是不够卖的，还有人为了提前抢到烧鸡，还辗转托人帮忙留。

　　“所以，我们今晚吃牛肉、烧鸡还有什么？”陈左拉随口一问。
　　“烤全羊！”张老师答，说着像是怕陈左拉细问似的，走到陈左拉跟前来盯着陈左拉：“对嘛，这样还差不多。”
　　就这么扯开了话题。
　　“瞧瞧，邋遢大王也有变温柔小姑娘的一天！”果然，这身得到了张老师的大大认可。
　　就是这措辞……受用不了一点儿。

　　陈左拉当即挂出一个谄媚的笑：“既然满意了，那今晚守岁的红包……”
　　“哎，老陈……”张老师猛地出声打断她，对着空空的院子就大声喊道，跟着人就提步往外疾走。
　　陈左拉站起来剁剁鞋子，还可以再明显一点吗？

　　吃过早饭，陈左拉接下了老陈交给她的贴春联挂灯笼的任务。
　　灯笼什么的用撑衣杆就挂好了，等到贴春联了，那布基胶带许是放的时间过长，已经失去了粘性，根本用不了。

　　陈左拉在楼上叫了半天人，也没人应一声。
　　爷爷奶奶去大伯家包米粽，她是晓得的。
　　可这一会儿功夫，张老师和老陈怎么也不见了人影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于是，她只得拿着手机下楼去村中小卖部买双面胶。
　　当她拿着双面胶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小孩儿哭嚎声，从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里传出来，间或也能听见几声鹅叫声。

　　陈左拉快走两步循声望进那巷子里，想瞧个究竟。

　　“左拉姑姑，救命！”小孩儿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撒了丫子奔着她疯跑而来。
　　而小孩儿的身后，果真有只大白鹅，正伸长了脖子，锲而不舍追着他咬。

　　这一娃一鹅来得太快了！
　　陈左拉根本来不及细想，在鹅跑到眼前时，她眼疾手快伸出手，一把就擒住了大白鹅长长的脖子，直接就将鹅给提溜了起来。

　　被扼住了咽喉的大白鹅挣扎了一下，换来陈左拉一声呵斥。
　　“给姐老实点儿！”

　　正这时，身后一个促狭的声音赞叹道：“嘿，这谁家姑娘，身手这么好！”
　　陈左拉提着鹅回头，就见身后几人，除了站在左边的一个男生外，竟然都是熟人。
　　她顿时头皮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