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你》荷蔓

17、奇葩的亲戚

　　017 奇葩的亲戚

　　杀年猪，陈左拉有的是现成的新鲜猪肉可以用。
　　于是，她提前围绕猪肉规划了好几期视频，其中三四个点子的脚本，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隔日，大伯家老房子里传来赶猪的声音时，陈左拉早已经准备好的镜头，正对着窗户外面的一枝花枝。
　　枝头上的那只鸟儿本来正举着鸟喙四下啄动着，突然听到“嗷”地一嗓子，惊得仓皇飞起。
　　在后面一连串的猪叫声中，它更是直接飞向了镜头快捕捉不到的远处。

　　鸣谢友情客串的小麻雀。

　　陈左拉笑着收起器材，在写着拍摄脚本的本子上，给已经拍好的镜头画上一条横线。

　　大伯家杀了两头猪，猪的哀叫声震天响。
　　老陈提前跟大伯定了半头猪的肉，很快，特意被砍好、分切好的肉，就被送进了他们家厨房。
　　大伯母细心地用芭蕉叶，也给肥肉和瘦肉做了分隔。

　　陈左拉很容易就挑出了一块看上去就很不错的瘦肉来。

　　猪是现杀的，肉还有点余温，陈左拉拿在手里，心中还浮现出了丝丝惊惧。
　　她赶忙拿去清洗干净，放在盘子里备用。

　　她今天准备炮制一道追剧小零食——猪肉脯。
　　前天她就已经写好了拍摄的脚本，今天就按照设计，在家中厨房宽大的岛台上，完成拍摄就可以了。

　　开拍前，陈左拉往腰间系上一条围裙，森系褶皱式的，配上她穿的浅卡其麻花色的短款毛衣和同色系半裙，上镜很有感觉。

　　再例行检查一遍用具和拍摄器材，她就架好了相机。
　　依次调整好拍摄角度、补光灯的位置，她便按下按钮开始录制。

　　第一步，是剁肉糜。
　　五个拍摄角度。

　　第一个角度是切小片。
　　手握小小切片刀，陈左拉利落地切下几片肉块，然后就放下刀走向相机。

　　仅用握刀没碰过生肉的右手操作相机，回看了方才拍下的片段。
　　幸运的是，主体位置合适，也没有虚焦等致命问题。
　　这素材能用。

　　接下来剁肉的画面，她定了三个角度，也是像第一个角度一样，拍摄一次就停下动作去看一眼。
　　不能用，她就重新来一遍，能用，就继续下一步。

　　拍摄说来简单，就是繁琐。
　　特别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时候，需要反复不断地确认角度、画面、对焦等问题。

　　剁肉糜，对于整个视频时长来说，占时并不长，但她拍了十次才收集完所有的镜头。

　　因为从前拍惯了的，所以她很顺滑地拍完了第二步，腌肉并搅拌肉糜至上劲。
　　这个步骤她拍得简单，但是镜头后的工作，却是做得实打实的。
　　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如此反复地用力搅打。

　　等肉糜上了劲，她便给装着肉糜的玻璃碗盖上保鲜膜。
　　肉糜在进行加工烤制之前，需要先放进冰箱里冷藏，这个时长是一小时。

　　趁这个时间，陈左拉做好清洁工作，稍微又收拾了下拍摄现场。
　　等奶奶偷偷来门口跟她比了个端碗扒饭的动作，她才笑着解了围裙，挽着奶奶的胳膊往隔壁大伯家走。

　　做小孩儿时总是十分期盼的杀猪宴，这就要开吃了。

　　只是，落座时，见到屋里走出来大伯母的二女儿陈小景，她还稍稍意外了一下。
　　前些时候还没回家前，还听老陈在电话里说，去年出嫁的陈小景，要生孩子了。
　　她看了眼对方瘪下去的肚子，这么看，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很多人生完孩子什么的都会发在朋友圈报喜。
　　可惜她现在很少看朋友圈，加上微信好友人多，不一定在刷的时候能刷到。

　　只是添了个小生命这样的喜事，她从大伯母和小景脸上并没瞧出多少喜色，反而双双眼睛发着红。
　　再加上她也没瞧见小景老公的身影，心下立即就明白了点什么。

　　怕二人察觉到会不自在，她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村里的长辈很热心。
　　饭间笑话完即将要结婚的大堂哥，准备将矛头对准她。
　　旁边还有其他孙子孙女在，秉着一碗水端平，奶奶全程也没怎么护她。

　　反而在旁人问几时轮到吃她的酒席时，还帮腔也凑上了热闹。
　　“几时呀？”奶奶一脸和蔼又调皮地问。

　　陈左拉：“这不年底了结婚的人多，月老也忙，等他有空给我牵上红绳，我再回各位长辈。”
　　“你这孩子！”奶奶笑嗔。

　　后面，长辈们问的每句话，她一反常态都尽量多说那么几句，一群人愣是被逗得嘎嘎乐。

　　直到看到小景搁下碗筷回屋，本就没怎么饿的陈左拉，才也招呼了声长辈们慢吃，然后打哪儿来的又回哪儿去。

　　稍稍休息了一阵儿后，她才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摆好。
　　检查了一遍电池的电量，继续架好器材，再次调整角度。
　　摁下录制。

　　将冷藏好的肉糜放上烤纸对折，并擀平成薄片。
　　这个步骤，她又设置了6个角度，拍摄十余次才完成。

　　撕掉擀平的肉片上的一面烤纸，将其放进烤盘，并轻轻刷上按比例兑了水的蜂蜜。
　　送进烤箱烤制，170度，十分钟。

　　烤箱“叮”一声响后，在浓郁的肉香里，再端出来小心翻面。

　　重复完前面刷蜂蜜水的动作后，再送进烤箱进行烤制。
　　相同的温度，相同的时间。

　　后半部分，她拍得得心应手。
　　几乎都是一遍过。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陈左拉准备好等下要趁热撒在肉脯上的白芝麻，就跟相机一起，安静蹲守在烤箱边，透过玻璃视窗看着里面。
　　她很喜欢看食物被烤制起变化的瞬间。
　　觉得这是种享受，烟火气十足，有一种治愈的力量。

　　感觉突然窜进脑海里的一系列感受，很细腻难得，于是，陈左拉赶紧在本子上记下。
　　她落笔到一半，搁在旁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捞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未知号码”几个字，陈左拉几乎下意识就反应过来，估计又是像晚上接到的骚扰电话一样的。
　　于是，她纠起眉心，毫不犹豫挂断。

　　“叮！”
　　许是想事情想得太过专注，陈左拉被烤箱的提醒声吓得轻抖了一下。
　　唤回神智，陈左拉戴上手套，在微甜的肉香味里小心地端出烤盘。

　　往烤制好的色泽红亮的肉上撒上白芝麻，切成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小块，拍下几个关键镜头后，她捏起尝了一块。
　　在香辛料加持下的焦香肉味，混着微微的蜜甜，让人眼前一亮。
　　也驱走刚才钻进她心里的一点不快。

　　拿手机拍了张成品照，发给方圆。
　　「陈左拉：我改进了配方，比上次在你家里做的那一版要更好吃，下次去给你做。」
　　「又方又圆小丸子：已阅，乖。」
　　一看简短的回答，这人就是在忙，并且心情还不咋好，估计又在改设计稿。
　　陈左拉适时保持安静。

　　撤掉了镜头，她又多烤了两次。
　　烤第二次时，奶奶从隔壁回来了。
　　瞧着眼睛红红的，像是刚流过眼泪。
　　陈左拉心下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怎么大惊小怪。

　　等奶奶尝过肉脯之后，才问：“小景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她问话时，已经在拿保鲜盒装肉脯了。
　　她特意多做了一点，就是想着给隔壁的大伯家也尝一尝。

　　“哎，”奶奶顿时放下肉铺叹气，“两个人吵架了，一群亲戚，半点分寸都没有，这才刚出月子，你看这给闹的。”

　　奶奶跟她细细碎碎地说了些陈小景的遭遇。

　　坐月子时，男方的哥哥一家，就没让人安静过。
　　拖家带口的，连大人带小孩儿五个人，跑人房子里来小住着不走。

　　那个嫂嫂说话像放鞭炮似的，家里整日整日的，像搬到了菜市场一样吵。
　　周末三个孩子回来，两个大的，成日打游戏，音量开到震天响。
　　招呼一次才听一次，但是过一会又开始犯，吵得白天要补觉的陈小景没法睡。
　　本来夜里宝宝哭闹就没得睡，想好好补觉补不成，换谁，神经都得崩溃。

　　更奇葩的是，那个嫂嫂从外头回来，动不动脱了衣服爬上陈小景他们主卧的床上睡觉。
　　就跟那是她家她的床似的。
　　还有那个哥哥，深更半夜打开陈小景的房间门，一身的臭气，掀开被子说是去看宝宝。

　　“这不是有病吗？找我说这种人就该乱棍子打出去！还让他借住在房子里，景儿男人都不在家，他可真有脸。”
　　“坏毛病又多喔，不爱干净，一家子人都邋遢，住人家里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澡，又抽烟，抽烟还不开窗户，那一屋子的烟哟，景儿说有一次那个嫂子抱了宝宝去，就闷在那满是烟味的屋子里，等景儿隔了一段时间去抱宝宝，简直……简直都要腌入味了。”

　　陈左拉听得越发瞪大了眼睛！
　　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奇葩的人呢？

　　“鸡毛还不止这点呢！”
　　奶奶越发有些嫌恶地愤愤道，“景儿还坐月子呢，她那婆婆回老家杀鸡，拿来的鸡跟个瘟鸡似的，瘦不拉几的，一点肉都没有，这是给坐月子的人吃的鸡吗？”

　　“嘿，等到她儿子从工程里抽身回来，她又赶忙回家去重新杀一只喔，这次总算是肥肥的鸡了，我还以为他们家养不了活鸡，养不好鸡呢！”

　　陈左拉笑：这小老太太，骂人的功夫不减当年呐。

　　“平时景儿男人不在家，这婆婆就专挑傍晚去买肉，那肉都紫了，再晚去一会儿，只怕都臭了。”

　　“买水果也是，买那些蔫不拉几有洞眼儿的，咬一口都是怪味，景儿当时就给全扔了，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陈左拉：“……我记得他们家也不算差呀！”
　　不然大伯母绝不会将小景嫁过去。

　　“没生出个带把的呗！孩子生下来，那婆婆就没怎么抱过，甚至连看都没怎么看过。”
　　小老太太直撇嘴。

　　陈左拉讶然。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重男轻女？那姐夫呢？”

　　“那狗东西倒是喜欢。”
　　说起这个，奶奶脸色才稍稍好了一点。
　　但很快又愤慨道：“那婆子就是个下贱相，自己还是个女人呢！”

　　陈左拉赶忙上前给老太太顺气：“消消气，消消气，我家可爱的老太太，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就这样，景儿发信息给那狗东西，让他跟他哥一家人说说，寒假就暂时不要再来家里打扰他们休息了，那狗东西回到家就跟景儿吼，怪她不喜欢他的家人，景儿可还发着烧呢！”
　　“且看吧，就像浩子去接景儿回来的时候撂下的话，这事儿没完呢！以为咱们老陈家没人了！”
　　老太太说完深吸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
　　莫说经历这事儿的当事人的心情了，陈左拉光是听了一遭，这心口都堵了口郁气。

　　“我们左拉嫁人，可得把眼睛擦亮了！千万挑个好的！最好家里也跟咱们一样是独生，父母也要三观正，关键是男人本身，一定得要拎得清长脑子……”

　　蒋思徐家好像……
　　意识到自己在联想什么，陈左拉赶紧将脑海里的念头掐灭。

　　“……不然宁可不嫁，咱们宝贝疙瘩一样捧着长大的人，去别人家受那委屈，他家又不是上辈子救了救了……”
　　老太太的话头还在继续，只是最后的一个词却让她犯了难。

　　“救了银河系？”陈左拉赶紧开口解救。
　　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啊，对对对！”
　　陈左拉顿时笑起来：“您网上冲浪，还是5G呢！”
　　老太太骄傲地仰起脸来：“那可不！我还经常给夸你视频拍得好的人点赞呢！”
　　“那骂我的人呢？”
　　“当然是骂回去了，敢骂我的小乖孙女儿，我能放过他？”

　　陈左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又觉得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