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羽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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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佐之男从天照大神殿出来没多久，就察觉到了夜的降临。
他没在意，仍旧一心一意地往自己的海洋飞去。飞到半路，他听到云车和兔子的声音。那是夜的神明，负手立于云车之上，在他的夜之食原巡游。
今天二哥来的有点晚，差点就迟到了，少年模样的神明在心里想。眼见黑海近在眼前，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撤掉神力，轰然落入海中。
海水冰凉，海波汹涌，但须佐之男掌管着海原，当然不会在乎这小小波浪。他在海中放松身体，海水就是他肢体和感官的延伸，心念一动就能达成所愿。
来让我看看……大御神说的新生的神明……
少年在海中阖上眼睛，心神随着海水蔓延，终于在某个浪头打过的地方看到了紫黑色的鳞片。黑色的海水，白色的浪花，紫黑的鳞片。这配色过于黑暗，但微妙的有些好看。
海浪越来越大了。
并不是风的原因。风的神明不在这里，也无权对三贵子之一的领地施展神力。只是单纯的海水涌动，一波又一波的扑打在大蛇身上。
是一整片环形的海，在针对这新生的神明。
盘曲着沉睡的庞然大物被一整片黑海针对，终于有了些苏醒的迹象。凝结成岛屿的是祂外溢的力量，因而整座岛屿都响起了蛇吐信的“嘶嘶”声，黑紫的雾状神力也逐渐升腾起来，护佑在大蛇的周身。
来自深海的海水强行杀进奔流的队伍，硬生生将汹涌的海浪倒冲回去。尽管很快就被镇压，但须佐之男还是感受到了，这是大蛇的蛇尾在本能的搅动，翻涌深海的海水以保护蛇身。
少年神明没有半点不高兴，相反还为了大蛇的有力而欣悦。海是他的海，海里的蛇是他的蛇，这句话他可是对着天照大御神说过的！
他哈哈一笑，摆动手臂开始游动，整座海都是他的力量，他游的比海水还要快——片刻之后他就已经漂浮在巨蛇之前。
“羽羽……”他笑着喊：“羽羽！”
海水在保护他，神力也是。巨蛇的力量和海水相似，也没有排斥他。这些力量的亲近让须佐之男能稳稳当当地“立”在海中，亲眼看着大蛇的苏醒。
神力加速外溢-凝聚-外溢的过程，在蛇首的分裂处构建起小小的球型。深海里涌来的海水向上冲击，有的也会撞在大蛇的身上，撞出白色的泡沫。这些泡沫沾染了紫黑色的神力，翻身就变成小小的白蛇，游动吐信，围绕在巨蛇四周。
一只小白蛇被海浪冲到须佐之男身边，少年伸手将他捉来，任由这苍白的小蛇缠绕在他腕上和指间。
他迈步，一步一步向上，最后稳稳地站在海面上。黑海仍在为难新生的神明，但巨蛇正在苏醒，八条长达数千米的蛇颈游动摩擦，鳞片与鳞片相互磨挲，发出的声响咯拉咯拉的，有点像海螺被摇动碰撞，声音清脆而沉静。
一时间，连海浪声都被压了下去。
咯拉拉的声音响了很久，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八只巨大的蛇头围在神力构建的球型上空，吞吐蛇信来感受祂的气息。第三年的初始，那球型……不，那颗蛋终于丰盈起来。然后，微微的动了动。
鳞片摩擦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八只蛇首豁然睁开眼睛！
黑色的海面，黑色的天穹之间，十六只泛着冰冷阴森的金色蛇瞳如十六轮圆月齐明！
冰冷锐利，却又照耀海天！
“……”须佐之男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他在这等了两年，终于……
咔嚓——
蛇首们围在中间的蛋被一只冷白的小手捅开了一个洞。
须佐之男终于回过神来，他从没见过“神明从蛋中诞生”的场景，现在就有点纠结。新的神明能不能安全出来？他要不要上去帮忙？
两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说挺长，但对生命无穷无尽的神明来说，也不过一小会儿而已。少年不仅不觉得这时间长，还有点担心新的神明被孕育的时间太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现在，蛋又不动了。
蛇首们嘶嘶地吐信，看起来也有点焦急。蛇信比蛋还粗，这么一吐一吐的，须佐之男总担心新神明会被误伤。
他看着巨蛇，商量道：“要不我上去看看？你们别离那么近，万一打在祂身上怎么办……”
身为三贵子之一，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别人说话过。但新神明是在他的海里、在他的力量里孕育的羽羽，莫名的，须佐之男就觉得喜欢。
蛇头们摇晃了一阵，疑似商量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从蛋的附近让开。
海水和蛇首给须佐之男命让出了一条路。他踩过海水、踩过鳞片、踩过一只巨大的蛇脑袋，一步一步地来到那只还露在外面的小手跟前。
手的主人：卡、卡住了QAQ
这实在是很小的一只手。跟祂的本体——这条巨大的大蛇——比起来，只是普通人类十岁孩童的大小。也许是海水和蛇的力量偏冷，也许是还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日光，手心和手背都白的像一捧霜雪。
“要帮忙吗？”须佐之男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海水随着他的心意平静下来，大蛇也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停下了所有动作。
万物俱静中，他听到小小的咚咚声。
新神在里面敲打蛋壳，动作带起小小的液体哗啦声，停顿了一下才出口拒绝的声音甚至有些稚嫩：“不要。”
不要就不要。须佐之男哦了一声，干脆盘腿坐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祂破壳。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咚咚咚，还试图和祂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
“……”咚咚咚。
“你是男体还是女体？”
“……男的。”咚咚咚。
“真的不要帮忙吗？”
“……”咚咚咚……咔嚓。
缝隙终于扩大了些，新神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卡了半天的手抽了回去，还悄悄地吹了吹。然后才用衣袖垫着去掰缝两边的蛋壳，一下一小块，咔嚓咔嚓的，细碎声音不绝于耳。
八只蛇头悄无声息地移了过来，和须佐之男一起，屏住呼吸凑到近前，眼都不眨。
盯——
蛋壳终于被掰出一道大一点的裂缝，裂缝里流出透明的粘稠的液体。像是蛋液，但很快就化为紫黑色的光点回归巨蛇的身体。
这些都是孕育人形剩下的神力。用不到了，自然要回归体内。
咔嚓咚咚咚——啪——
连敲带掰，最后还用上了拳脚。被整个打碎的蛋壳和稀里哗啦往外流的液体“横尸当场”，看起来相当凄惨。
还保持着举手捶门姿势的新神正好是背对着须佐之男，黑暗的束缚骤然消失，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围在他头顶的四只蛇头。巨大的金色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在他身上。
“……”新神倒抽了一口气。
这一定是被关久了出现的幻觉——他这么对自己说，浑身僵硬地转身——不看就好了，当它们不存在就好了……
转身又对上了另外四只大蛇头。
新神：“……”啊啊啊不是幻觉！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小啊？”有谁在新神前面笑得爽朗，新神从惊悚中回过神来，看到一位黑发金瞳的少年。
少年穿一身蓝黑，外罩一件黑色羽织，羽织边缘镶嵌着金银两色的海波纹，衣角袖口无风自动。他背着一把长剑，盘腿坐在新神面前的“地面”上，仔细一看却是离地悬浮了至少十公分。
“我是须佐之男，这片海原的主人。”少年笑出一口白牙，冲他招了招手：“现在该告诉我你的名号了吧？”
须佐之男是真的很满意，羽羽的神明虽然小了一点，也不怎么健壮，有点像是下界人类的小孩子，但长得好看神力充足，也没有沾染什么污秽，是个“无害”的神明。
不用把他当做高天原的“威胁”抹杀，也不用当做妖鬼来退治掉，真是太好了。
须佐之男……？这个名号好像有点耳熟……
新神下意识地正坐下来，腿并拢，手被长长的衣袖掩盖着放到大腿上，一脸掺杂着茫然的严肃：“我是……”
他顿住了。
须佐之男，不是传说中的神明吗？
看看那八个大蛇脑袋，看看脚下跟蛇头上鳞片一个颜色的“土地”，再看看周围黑色的海水和对面少年无风自动的衣角……
新神一脸懵逼。
我这是一觉醒来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我是……”
这一刻，黑色的海水拍打着脚下的“岛屿”，海浪声、蛇嘶声，偶尔的鳞片摩擦声，海里生物吐泡泡的咕噜声，甚至连遥远的天幕上传来的云车的声音……传进耳中，清晰至极，让新神的大脑忽然一片空明。
他的脑海里随着声音自动浮现出场景，巨大的黑色的海，海里有身姿优美的生物，海上是驾着云车巡游的月。海水与天空都是墨染似的黑，黑暗里八首八尾的大蛇盘踞，周身升腾着紫黑色的袅袅雾气。大蛇的十六只眼睛是冰冷锋利的金，好像十六轮圆满的月。
就像打开了上帝视角。
他还“看”到了自己，白色衣袍，紫黑长发，瞳孔中的金色澄澈如一池金水。而自己的周围，八只蛇首拱卫环绕，自然的像是他的手脚，他的感知。
突如其来的认知灌输进新神的大脑，支配了新神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念出自己的真名：
“我是，八岐大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羽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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