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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羽羽(一) ...

  •   诸天八百万神明,如日月星辰般端居于高天之上的,不足两成。

      以天桥立作为高天原与丰苇原中国的分界点,向上为尊,最顶端以天照大御神、月读命、建速须佐之男命为“三贵子”,分管高天原、夜之食原与海洋;天桥立向下为丰苇原中国,即人世,人妖鬼怪共存,灾祸不断。

      人类弱小,面对旱涝风雷、妖鬼作乱毫无办法,只得依附于神明,祈祷神明的帮助。神明的后代被奉上人类的首领之位,统御人民;神明的形象被人类信仰,人类堆砌石台奉上祭品,以纯洁的生灵的身心取悦于神。

      神明在人世行走,留下人类生存的必需,斩除为恶的妖魔;以人类聚集的地方为阳,划分阴阳两界,分割人类与妖魔鬼怪,使人类得以繁衍。

      若说人世为一块画布,那神明的活动就在这画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人类最初的繁衍生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之后的时间里,人间界对不同神明的信仰渐渐繁盛,与之相对的,人类的足迹也从平原丘陵扩展到深山山谷。

      仰仗着神明的庇护,人类平安地渡过了最初的万年。

      此即为——

      神之世代!

      …………

      大蛇从海上来。

      海是黑色的海,环绕在高天原的外围,包围整个神国。

      蛇是巨大的蛇,生有八首八尾,将其所在的深海填满。

      蛇大到一定程度就被称为“羽羽”。这只羽羽游动几年就停了下来,八尾盘踞海底,而八首在海面幽幽浮动,蛇首蛇尾相互之间虬结交错,圈起大片的海域,阻拦了海水的流动和海面上荧荧发亮的微小生物。

      千年过去,长久积累的小生物和巨蛇外溢的力量凝结成了岛屿。紫黑色神力笼罩的范围也一再扩大,渐渐在黑色的海中分割出一块领地。

      力量凝结岛屿,岛屿反哺神力。大蛇在神力的循环中日复一日的沉睡,神格在神力的作用下一次次完善。

      祂从一条蛇变成了新生的神明。

      天照大御神掌管高天原,对高天原发生的一切无所不知。须佐之男命掌管海洋,对黑海中发生的事也无所不知。

      于是天照命询问须佐之男命:“新生的神明冲撞了海洋,你可要吞噬祂?”

      天照是大父神伊邪那歧最疼爱的女儿,是“三贵子”之首。从伊邪那歧的左眼中伴着辉耀人世的光明诞生,是煌煌大日,天生就高居众神之上。须佐之男命则是她疼爱的幼弟。

      既然大父神让幼弟掌管海洋,那所有海域都只属于须佐之男——天照大御神自然而然的这么认为——这新生的蛇身神明,自然就成了冲撞之徒。

      须佐之男命摇头:“不,大御神,我想看看祂的样子。”

      须佐之男在神明中属于感情比较丰富的“异类”,外形也不如天照和月读的威严。这少年模样的神明有点担心长姐对自己海中新生的小神明动手——毕竟按照力量来说,天照动动手指就能让现在的大蛇再也醒不过来——又着重补充了一句:

      “那是我的海,海里的羽羽就是我的羽羽,姐姐你不要动祂。”

      其实他原本没怎么注意那条蛇,黑海是环形,他在这一边,蛇在那一边,而且黑海之大难以想象,他们相隔的太远。但天照着重说了,他就有点想法了。

      天照不置可否:“随你。”

      神明高傲,从不食言。须佐之男知道她这就是不会再管的意思,开心的笑起来:“谢谢姐姐!”

      少年模样的神明笑完就跑,来去如风。转身时背后负着的十拳剑一如既往,微微发亮。

      按照常理来说,这点亮光在天照面前算不得什么。她本身就是作为“光明”而生,任何或美丽或温暖或刺眼的光亮,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自觉地黯淡下来。但十拳剑是大父神用过的剑,斩杀过神,也诞生过神,超脱众神的“常理”。

      所以天照被十拳剑的亮光晃了眼,微微失神。

      大父神的预言犹在耳边——

      【若神明有异心,高天原或会陨落】

      众神之父亲口所言,绝无出错的可能。伊邪那歧命身份尊崇,他口中的“神明”,指的就只是天生天养的众神。至于下界的付丧神和为人类而生的信仰神,根本都不配被大父神提起。

      而现在的高天原,能被称为异类的,只有感情太过丰富的须佐之男。

      是他吗?不是他吗?自己疼爱许久的幼弟,要杀吗?

      女神心中泛起涟漪。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毕竟她是大御神。

      当然,身为高天原之主,如果大父神的预言里指的真的是须佐之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斩杀。女神犹豫的只是没有证据,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宁杀错不放过。

      “天照大御神的动摇会影响光明,”冷酷的男声从神殿的门口响起,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你不能想太多。”

      女神沉默一下,点头:“我知道的,月读。”

      神明自然是能飞的。但天照神殿之中,除了她自己和大父神亲至,没有神明敢飞,只能压下神力,亲自行走或跑动。须佐之男少年意气,濡慕父兄长姐,喜欢用跑的。月读却向来严厉克己,对上下尊卑看重的很,自然只会一步步走来。

      月读命缓步走到天照神座跟前,细细地端详她一会儿,目光和表情都极冷,语气却缓和了一些:“父神将十拳剑给了须佐之男,你该相信父神。”

      十拳剑能斩杀神明,若须佐之男会让高天原毁灭,伊邪那歧绝对不会把威力这么大的神器交给他。

      “……”可父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天照想到自己的“母亲”——某种意义上的母亲——伊邪那美命,不就是因为父神的疏忽才……

      “天照!”月读一声冷喝:“你在想什么?!”

      此时人世,日光黯淡。

      天照大御神闭上眼睛。

      是她错了。这样的想法不应该存在,应该除去。

      神力涌动,将遮蔽了日光的东西清洗而去。

      太阳的女神睁开那双炽金的眼睛,极盛的容色中威严深重,开口语调平缓:“如果须佐之男不是,那大父神预言中的‘异类’,指的是谁?”

      月读看了她一会儿,才说:“神之世代尚未结束,每日都有神明诞生陨落,高天原真正的繁盛尚未开始……你不必太过忧心。”

      说来奇怪,他们“三贵子”中,天照象征太阳,月读象征月亮,不管是长幼还是力量,都是天照更胜一筹。但比起炽热的太阳,月读命总是更加冷静严格的那个。

      他果然是掌管着夜间的神明。

      辅佐日光,烘托日光,臣服于白昼的威势和力量,又以自身规劝导正着白日的方向。

      天照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月读退到一边他的位置上坐下,黑发被一条白霜似的云纹发带系着垂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荡了一下。

      他一身白衣,外罩一件月白色羽织,唯有内衫和长发是黑的,眼瞳倒是神明通有的金色……但这金色太过浅淡冷硬,看着就不近人情,和姐姐弟弟一点都不一样:“还是关于须佐之男的。无关他是不是预言所指,神明的感情太丰富也不是好事。”

      天照觉得没什么:“随他去就是了,他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咱们三个出生的时间相差不超过十个数,他还小???

      月读差一点没控制住自己身为神明应有的深沉表情,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劝服天照:“以后会发生什么,就算你我是神明也不能完全看清。没有多少‘以后’来让他任性……”

      “须佐之男必须担起神明的责任来!”

      “但他将海原掌管的很好。”天照不赞同月读的说法:“你刚刚才说要相信父神的选择……十拳剑是责任,是力量,也是父神的信任。父神相信他,所以我相信他。”

      月读:“……”不我方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天照阻断了他的话,挥手,宽大的金色衣袖一振,光点洋洋洒洒地飘下。

      这光点晃晃悠悠铺成一条淡金色的路,弯弯折折,隐没在无法看清的地方。

      “时间差不多,你该去巡游夜之食原了。”她说:“给你开了一条近路,不用谢。”

      月读:“……我们下次再说。”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用夜晚巡游来支走自己!

      他起身,拂袖,面上仍旧恭敬稳重的行礼离开。

      内心第不知道多少次地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解决须佐之男的问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羽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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