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时》于曦河

33、寿宴

　　舒岚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蔺沉，蔺沉朝她点点头，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她这才回过头来跟楚星走。楚星带她走到会场的一角，三面都放置了黄花梨的中式坐榻，中间一个树根茶盘。主位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个老头，楚星带着舒岚走到他面前，给他介绍道：“姑父，这是小沉的女朋友舒岚，带过来让您见一下。”说着便也坐了下来。

　　祝辜臣今年也七十多了，但精神尚好，他蓄着一小撮花白的胡子，头却秃了。穿着一件中式的对襟衫，跟这宴席上的别人很不一样。见了楚星带舒岚来，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看，点点头，听舒岚喊了声姑父也只是嗯了一声，连话都没说。

　　刚坐下，包里的手机就传来信息声，舒岚拿出来一看，是蔺沉给她发的：别轻易把别人当朋友。

　　他的意思是楚星这么热情，尤其是跟蔺知行对比，对一般初次进入这种宴会的人来说，楚星简直像是救世主一样。但舒岚不一样，人情冷暖她见的太多了，并且，从初心上，她不是那种一门心思想跻身上流社会的女人，她不需要得到这场宴会上的任何人的认可。她只是陪蔺沉来给最爱他的爷爷祝贺寿辰，仅此而已。

　　她嘴角漾出一抹笑，给他回道：我那么傻？

　　发完抬头寻他的身影，他还站在蔺晏清跟前，只是又有了新的人加入，他一边和那人说着话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低头查看了一眼，然后回头，跟她对上视线，嘴角浮上宠溺的笑。

　　而不远处的李如蕊正悄悄看着这一切，醋意大发的她左右挽着世交的小姐妹，为自己抱不平。

　　“你看她那个样子，就算是穿上了高定也变不成白天鹅。”

　　“也太便宜她了吧？蔺沉哥今天带她来是要跟她结婚的意思吗？那如蕊呢？如蕊可是对他一片痴心啊。”

　　“不能就这么便宜她！咱们去找她，就说今天这么大的场面，让她弹一曲，她那种门户出来的肯定不会弹钢琴！到时候就让咱们如蕊大弹一曲，把她给比下去！让她成为整个名媛圈的笑话！”

　　“我看行！”

　　三个人一起行动，目标确切，直朝着舒岚走过去。会场内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最起码蔺知行看到了，她对李如蕊的心思略知一二，一个一脑子浆糊的蠢东西，弄不出多大风浪。不过给舒岚一些难堪也好，做人，也别太享尽风光了。

　　蔺沉因为今天带了舒岚来，社交的很不专心，交谈一会儿就要回头找找她，确认她还坐在祝辜臣那就回过头来继续聊。过一会儿又回头找她。等他发现李如蕊架着两员大将朝着舒岚开进的时候，三人都快走到她们跟前了。

　　楚星的嘴好像停不下来，哪里生人，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博士读的什么方向，在哪位导师门下，平时喜欢什么运动，有什么爱好，balabalabala

　　能说的舒岚就答两句，不想说的就笑着看着她，装成一副拘谨的样子，听也听不见，听见了也听不明白。她像个听不懂话的瓷娃娃，端坐在那里，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一会儿抬头张望张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管等着搂席。

　　无奈，楚星也瘪了嘴巴，暂时放弃从她这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倒是一句都懒得搭理她们的祝辜臣在听见舒岚在W医大读药理博，师从沈墨山之后表情转变，话匣子也打开了。

　　“沈墨山今年得有六十七还是六十六了。”祝辜臣回忆着道。

　　舒岚眼眸一亮，“姑父认识我导师吗？”

　　祝辜臣笑道：“我们是一个医学院的师兄弟，他比我小几岁。”说着看着舒岚道：“他还没退休呐？还收学生呢？”

　　舒岚笑道：“我是最后一个了，关门弟子。”

　　祝辜臣道：“那肯定很喜欢你了。”

　　舒岚笑的腼腆：“师父对我的确很好。”

　　祝辜臣回忆道：“他从年轻的时候就那样，活泼、开朗，说话办事都很新潮。”

　　舒岚也回忆道：“他现在还是那样，玩手机玩的可溜了，天天学上面零零后的口头禅。”

　　“哈哈哈哈哈……”祝辜臣爽朗的笑着。

　　恰逢其时，沈墨山给她发了条消息问NEJM那边回邮件了没，舒岚便顺手打开邮箱，第一条就是NEJM的回执邮件，一瞬间，舒岚感觉到心在狂跳，她颤着手指点开，然后惊喜的笑便瞬时在脸上绽开。那笑容太灿烂太开怀，无法不令人注目。座上的人都注意到了，楚星率先问有什么喜事，舒岚的笑怎么也抿不住，于是笑着跟她说自己发了顶刊。

　　祝辜臣也倾身探向她，问是不是发了sci，舒岚点点头，说自己的最新的实验数据非常好，写了论文发了NEJM，刚刚回执说上了。祝辜臣居然知道NEJM是什么，当即便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发的刊物啊，小舒啊，祝贺你啊！”

　　众人都不懂舒岚说的是什么，但大意明白是在国际刊物上发表了文章。从祝辜臣的态度上来看，应该是一般人很难达成的成就，于是众人便过来祝贺舒岚，原本清冷的一角突然变得喜气洋洋一片赞贺。

　　李如蕊三人走过来时，正是这样一副场景，几人虽不明白具体庆贺的是什么事，但都清楚，弹不弹钢琴这件事在这片庆贺中，渺小的不值一提。

　　而蔺沉此时也走了过来，紧张的神情随着人群中舒岚的笑容而散去，他走近，正好立在舒岚的坐榻后，笑容也不自觉的染到他自己的脸上，“什么事这么开心？”

　　舒岚回过身来望着他，又是那双亮晶晶的眼，语气里尽是向他分享的喜悦：“蔺沉，我论文过了，上了！”

　　“真的吗？”蔺沉惊喜的问道，好像这件事他也期盼了很久。

　　舒岚点点头，此刻特别想伸手抱住他欢呼，但场合不对，她拘谨的朝他伸出手，蔺沉立马上前握上，能感觉她激动的攥紧晃动。他也跟着攥紧晃动。

　　“小沉呐，”祝辜臣朝他点头，笑道，“非常好，把握住啊！”他朝着舒岚的背影眨眨眼，惹得蔺沉笑得合不拢嘴。也朝他点点头道：“知道。”

　　正说着，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朝着这边曼步而来，她五官精致，长相大方，留着一头大波浪卷，身穿一件中式无袖明黄色旗袍，走到蔺沉面前，伸出那双做了超长指甲的手抚在了蔺沉的胳膊上，笑道：“蔺沉，最近城南有块地皮在招标，有没有兴趣一起做？”

　　蔺沉就站在舒岚的坐榻后，两人仅仅隔着一片黄花梨镂花的椅背，甚至只要蔺沉侧身，都能碰见舒岚的脸颊。这种距离下，此人还能这样撩拨蔺沉，舒岚也真是大开眼界。

　　她正回着身看着他们两个，忽然，蔺沉倾身向她弯了下来，直接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走了，他这样一倾身，自然躲掉了这女人的手，且不留痕迹。舒岚愣怔的看着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给她的手机页面拍照，一边照一边回答那女人的问题：“城南的那块地皮我知道，正好是蔺晏清的辖区，我就避避嫌，不参与了。”

　　拍完照直接发给了李骁朗，拿起手机对着嘴就开始发语音：“哎，舒岚发顶刊了！我女朋友厉害吧？！过几天叫上振强来家里，给他小嫂子办个庆功宴！”

　　舒岚将那人脸上几不可察的尴尬尽收眼底，又转眼看着蔺沉，蔺沉煞有其事的朝她道：“不过，宁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肯定全力支持。”

　　那个被称作宁总的女人笑着朝他伸出手道：“那就先谢谢蔺董了。”

　　蔺沉也回握住她半只手掌，道：“客气客气。”

　　女人走后，蔺沉调转视线，垂眸看着一直盯着他的舒岚，眉毛一挑，压低声音戏谑道：“有点看不起你了啊。”

　　舒岚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呗，当我瞎啊。”

　　蔺沉来了兴致，一只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俯身跟她说道：“这样的人有很多，有些人出于利益，某些角度来讲也无可厚非。但有些人，她觉得自己是真心的爱慕，在别人已经明确有恋人的情况下，还要主动表白主动争取，美其名曰是‘尽人事听天命’或是‘迈出了九十九步为了以后自己不后悔’我认为，这就是没有边界感的体现，道德感低下的行为。不管别人多么的厌烦，还要为自己树立一个深情的爱而不得的人设。令人厌烦。”

　　舒岚听他一大段表白，内心其实很认同，也知道是他在表忠心，给她安全感。但嘴上还是不着调的说道：“总结经验总结的不错。”

　　“谢谢你哦~”蔺沉笑着斜了她一眼。

　　坐在他们对面的楚星全程看着这一幕，内心不可谓不震动，蔺沉为了一个女人疯狂在万相敛权这个传闻，在她眼前坐实了。而且在这短暂的了解之后，她发现舒岚不仅智商聪明，情商也不低。不是那种只有外表美丽脑子一团浆糊的蠢蛋，蔺沉能带她来参加这个寿宴，也表明她非一般等闲之辈。楚星思索着，以后要把舒岚当成一个等同于蔺知行一样等级的存在来对待。

　　客到的差不多了，蔺生民也来了，保姆推着他的轮椅走进来，众人都为上前去寒暄祝贺。当然，一些远客优先，尤其是哪些部队里的子侄们。老爷子亲昵的攥着他们的手，眼含泪花的说了很久的话。后面是W市的一些高层官员、世交家的一些孩子们、万相集团生意上的伙伴们、最后才是家里人。

　　老头子坐在主位上听着蔺晏清夫妇俩、蔺知行夫妇俩拜贺完，都笑眯眯的给发了红包，蔺沉拜贺完也给发了红包。等舒岚也上前拜贺完，蔺老头一双眼睛笑的都要看不见了，朝她招手道：“女娃，过来，到爷爷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