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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白鹿潭 ...

  •   玄鬼从黄帝部落前往它山只需要涉过一场梦境,岑清樾和灵蛛却在道上耗费了一年有余。

      等他二人好不容易抵了它山境内,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尉迟部落的踪迹。

      玄鬼虽有心相帮,却无法插手梦境,只能跟随他二人在山中兜兜转转,并不时打量路两旁的风景。

      上古时的它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白日里在阳光的映照下,苍茫的山色中透出一点碧翠,一看便知世外安好。待到入夜,明月初升,林中万籁俱寂,便会有一群矫健的白鹿踏碎月光穿过森林。

      哪怕只是遥遥地望着这些画面,便足以使人忘却耳畔的嘈杂与喧嚣,心境如春风沐过,安逸怡人。

      而这一切,全都是这几日玄鬼在山中的真实所见。

      至于他为何能如此悠闲地赏景,便都是托了岑清樾和灵蛛的福——他二人已在林中迷路了整整五日,并且无论是岑清樾还是身为浊兽的灵蛛,都没有觉察到眼下的尴尬处境。

      直到第六日正午,灵蛛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大爷我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站在树荫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鸟窝说道,“树杈上的那个鸟窝大爷我已经来来回回见过五六次了,每次都在同一个位置,好生奇怪。”

      岑清樾循着灵蛛所指的方向看去,盯着鸟窝打量了片刻,不明白灵蛛的意思,“林子里有很多鸟窝不是很正常吗?兴许是你认错了一个?”

      灵蛛却摇了摇头,整个人变得十分警惕,当即一跃而起,抓住枝干翻身跳到了树上,一路攀至树冠,这才远眺起周遭的风景。

      半晌,他若有所思地告知岑清樾,“我们多半已经进入尉迟部的封印外围了,这附近有一个防范外物入侵的迷阵。”

      “这迷阵倒也好生厉害,竟然连大爷我都没法第一时间察觉......”

      “迷阵?”岑清樾一听到这个名号便有些头疼,如若可以,他当真希望能够直接依靠蛮力破阵。

      “迷阵的话,虽然大爷我也不是很熟......”灵蛛从树梢跃下,凭借过往经验逐一分析起后路,“但终归只是个迷阵,照理来说天下所有迷阵的根基应当都是相同的,唯有找到生门才能离开......”

      说着,仰起脑袋用鼻子嗅了嗅风中的气息,领着岑清樾朝一条岔路走去,“这个方向上有活人的气味,理当有路才对。”头也不回地朝岑清樾勾了勾手,“前边的路草很深,难保不会藏着什么地洞、陷阱,跟上大爷我的步子,莫要瞎逛。”

      岑清樾答应的很是痛快,三两步追了上去,“好嘞。”

      玄鬼跟随着二人一同钻入草海,还未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正对着这条道的另一条小路。

      直觉告诉他那条小道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因为眼下身在昭国七将的梦中,无法干预岑清樾和灵蛛的一举一动,所以只能默默地从旁看着。

      不多时,三人走入了一片辽阔的草海。

      草海的草很深,浅处及腰高处没顶,玄鬼甚至需要浮到半空才能在这一片深绿的世界中找到身穿青衣的岑清樾。

      视野里,灵蛛一马当先,已经走到了草海中央,岑清樾却在寻路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

      他在原地盘桓了一阵,左右寻不见灵蛛的身影,跳起来也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绿,便干脆扯开嗓子大喊道,“喂!灵蛛!你走到哪去了!”

      不多时,远处的某一方向上果真传来了灵蛛的回应,“这边!都叫你跟紧不要到处乱看了!你怎又落得那般远!看见这条红绳了吗?跟着红绳走,大爷我歇着等你一会儿!”

      岑清樾又跳了一回,这次果真看见远处的草海之上有一条红艳艳的花绳在随风飘动,花哨的很,就同条蛇似的。

      岑清樾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红绳上,每走五步便要跳起来看上一眼,生怕再次偏离正确的轨迹,全然不敢放任红绳兀自飘荡太久。

      结果也正是因为太过专注红绳,并未注意到脚下有一个深坑存在......

      等岑清樾意识到的时候,早已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一瞬间,脑海中涌起清厉自露台高处坠落的画面,血淋淋的颜色占据了他的视野。

      岑清樾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再不敢去看身下的地面,只能害怕地紧闭双眼,咬牙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玄鬼紧随其后钻入深坑,打量着岑清樾面上那因畏高而流露出的凄惨神情,想要伸手去帮上一把,结果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从岑清樾的身上穿了过去,什么都没能抓着。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玄鬼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什么补救措施,岑清樾便已经直直摔在了一株白梅树上,动静之大,震得一人怀抱的老树险些拦腰折断,原本开得艳烈的一树繁花也因这一震而落了大半。

      等玄鬼匆匆赶到时,岑清樾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树冠中昏了过去。

      玄鬼无法,只好坐在岑清樾身边等候,期间偶尔仰头去看正上方的地洞。洞口处射下一束天光,恰将这株白梅笼罩其间,梅树旁有一汪清澈的水潭,潭中水光粼粼,漂浮着刚被震下的落花。

      潭水四周生长着许多如玉般的钟乳石柱,洞顶上倒挂的石头正往潭中滴着水珠,石壁上附着着淡青色的苔草,苔草开出白色的小花,脆弱而又雅致。其中白花盛开最多的地方立着一块石碑,石碑足有一人之高,其上刻着三个大字:白鹿潭。

      这是《它山樱吹帖》中玹族长与花神的初遇之地。

      意识到这一点后,玄鬼不禁望着石碑出了神。

      须臾,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涉水的动静,玄鬼以为是灵蛛前来寻人,结果一眼望去,便瞧见一位身披黑袍的男人正缓缓朝这处走来。

      男人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被水浮起的外袍,面上的神情比腊月的霜雪还要来得严寒,无论是气质还是眉眼,都同尉迟玹生的一模一样。

      玄鬼看清男人的面容以后,饶是再如何有所准备,胸口的命魂还是不禁揪紧。

      男人行至白梅树下,缓缓坐入水中,背对天光闭目休憩。

      洞天之中时有微风拂过,风吹得缓缓,将池面上的花瓣稍稍推出一些距离,花香引来了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鹿,它们小心翼翼地踏着青苔走到了男人身侧,或低头轻嗅男人的发丝,或跪坐在男人身后,陪伴他一同歇息。

      岁月如此便是静好,一切都美得如画中一般。

      玄鬼兀自沉思片刻,拎起衣摆跪坐在了鹿群身边,试着伸手去抚摸白鹿的皮毛,结果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身后的白梅树上便传来了一阵颇为扰人的动静,直将鹿群吓得又逃去了洞窟的更深处。

      玄鬼晓得是岑清樾醒了。循声去看,便见岑清樾已经迷迷糊糊地将半拉身子从花树中探了出来。

      水潭中的男人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紧盯着花树中的岑清樾不放,右手中结着一个形同图腾的封印,仿佛只要岑清樾胆敢胡来,下一刻便能将之封印镇压。

      岑清樾看清男人的脸后,面色有一瞬惊喜,旋即身上的伤口便接二连三叫嚣起来,疼得他一个不稳,又从树冠摔到了树下,紧接着便又沐了一场花雨。

      岑清樾却根本顾不上这纷纷然的花雨究竟有多么诗意,只疼得直抽凉气,“疼疼疼......”

      胳膊好像摔折了。

      岑清樾疼了好一会儿,疼得整条胳膊都麻了,也没见潭水中的那个男人有要帮忙的打算。

      半晌,他已经疼出了一头冷汗,但好在也已经适应了疼痛,便倚着树干缓缓坐直,从腰间取出一卷麻布绷带,就地拾了两片木板,开始固定摔折的胳膊。

      待一切处理妥帖,面前的男人却还是一脸警惕,手中的封印也没有收起的打算。

      岑清樾只好哭笑不得地同他道,“大爷我胳膊都折了,伤不了你的......”

      “你是从哪进来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嗓音清清冷冷,就同玄鬼一模一样。

      岑清樾愕然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这人的性子是当真冷漠,便只好收敛神情,抬起左手指了指头顶的洞口,“从上头掉下来的。”

      男人便又问,“为何要来它山?”

      “这个啊......”岑清樾审视着男人的面容,越看越觉得同儿时记忆中的那人相仿,却又生怕记忆出了差池,不敢贸然相认,便先如实答道,“大爷我打昭国来,本是前往黄帝部落修习,不过黄帝部落没什么好教大爷我的,所以大爷我就顺从天意的指引,来它山会一会大爷我命中的劫难与福泽。”

      男人并不为岑清樾的言辞所动,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它山没有你要找的物事,也不欢迎外人打扰,允你一日光景原路折返,否则......我便亲自送你离开。”

      说完这些,男人便涉水走去了深潭的另一边。

      岑清樾见状赶忙捂着胳膊沿池岸追了上去,锲而不舍地问道,“所以你是尉迟部的人吗?你知道尉迟部在哪?带大爷我去见你们族长可好?兴许你们族长就允大爷我留下了呢?”

      男人闻言停下脚步,冷冰冰地扫了岑清樾一眼,淡淡说道,“我便是族长。”

      在岑清樾错愕的目光中,男人涉水走回了池岸,登岸后取走了安放在巨石上的一身衣裳,依次套好,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朝一个方向走去。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半空中突然浮现一道金色的封印阵法,男人的身影便穿了过去,消失在阵法之中。

      岑清樾骇然地张大了嘴,一路小跑到了男人消失的地方,像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四处找寻已经消失的封印。

      “妈的,大爷我找了你两个时辰!”灵蛛从白梅树顶的地洞口径直跳了下来,三两步冲到岑清樾跟前,冲着后者的屁股便是一脚,泄愤似的说道,“大爷我都叫你跟紧、跟紧了,还能丢?你这将军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岑清樾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不欲同灵蛛计较,转而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方才的奇遇。

      “你遇上了尉迟部的族长?”灵蛛难以置信地捏着下颌,围着岑清樾所指的封印所在绕了几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儿确实有灵力的气息,不过很可惜,阵法太过复杂,大爷我也没法破除,这尉迟部怕是进不去了......”

      “不过既然人家族长都对你下了逐客令,要不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得了?”

      岑清樾却心有不甘,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在他看来,自己能与尉迟族长重逢便是上苍的指引,是黄帝口中的福泽。

      虽然尉迟族长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但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儿时的憧憬。特别是在经历过部落迁徙,体会了以为此生再无可能相见的打击后,今次的重逢便显得弥足珍贵。

      岑清樾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一次,纵然最后无法拜师,也要与尉迟族长结交相识!

      于是乎,便用仅能活动的一条胳膊拍了拍灵蛛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来都来了,哪有随随便便打道回府的道理?那治疗寒症的法子许就在尉迟部中呢?大爷我准备在它山再找几日,除非找遍它山的每一个角落,否则绝不离开!”

      灵蛛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无所谓地应答道,“随你咯。反正大爷我也闲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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