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平生》江笛有闻

1、若如初见

　　“让让让，都让开！”
　　病床的轱辘声在医院走廊越来越快，两边打水的家属，散步的病人被端着枪的士兵挤到一旁，都踮起脚看看病床上的人是谁，来头这么大？
　　顾兰手里凯司令的栗子蛋糕还没送进嘴呢，就被拖进办公室了。拖她的人是护士长宋清冉，约莫四十了，热衷于每一个护士长，或者每一个中年妇女的工作——“牵线搭桥”，刚好她两样都占了，齐活儿，所以对这件事又分外热络。
　　“小顾呀，唔给侬讲哦，这台手术唔登记了是侬做哦，苏主任今天不在，科室做手术那现在最好的就是侬了，侬可得好好做哦，这个人重要的啦！伊好看的很嘞，跟你配的嘞。”
　　顾兰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有人在吼，“医生呢？医生！做手术的医生呢？”
　　算了，懒得跟宋姐瞎扯了，人命关天，还是手术要紧。
　　顾兰迅速收拾整理好准备进手术室，一只手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站住！”来人打量了顾兰一圈，“就这小丫头片子？你们医院是拿人命开玩笑呢！你们什么居心！”
　　顾兰笑了一声，“这位先生，不巧今天只有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这儿，您如果继续拦着我不让我做手术呢，那里面的那位可能就真的危险了。那就不是我在拿人命来玩笑了，而您这么迫切地想让里面的人出事，您又是什么居心呢？”顾兰略略看了看他，又扫了扫他的腰际：来人穿着军装，右手微微摸着腰间，眼中尽是阴鸷。顾兰个子不高，来人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眯了眯眼，“小丫头，为了将军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但我告诉你，如若这台手术出了什么差池，我要你们医院陪葬！进去！”
　　顾兰也不跟他废话，飞快进了手术室。病床上的人被挡住了脸，看不清是什么样子，腰侧汩汩地流着血。陈医生正在给他清理创面，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枪伤，伤口不深，创面基本清理完毕，子弹还在体内，你来。”
　　顾兰走上前做完剩下的工作，用镊子取出一枚子弹，给护士说，“子弹端出去给外面那个最高的人。”
　　缝合是陈医生的事情，顾兰收拾好之后回到了办公室——不出所料，宋姐早就眼睛里冒着光等她了，同科室的张医生也端着一副看八卦的姿势。
　　“小顾呀！伊长得好看伐！要说嘞，这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嘛，咱们医院也是一抓一大把嘛，可是人家气质好嘛，重点在气质的呀！”
　　顾兰也不知道蒙着脸自己能看出来什么气质，但她知道，宋姐老是喜欢把看中的人往天上吹，三分能吹成七分，她嘴里一出，人人都貌比潘安，个个都面若宋玉。
　　而床上躺着的人，来头必然不小。要知道，现如今在上海，能拥兵众多，副官还能配着一把枪牌撸子的，要么是统领萧军的萧子茌，要么是统领顾军的顾平之。
　　当然，对他们，她都不感兴趣，有这么跋扈的副官，主帅又能好到哪里去？
　　顾兰没有理会宋青冉的追问，晚上还要值夜班，她收拾收拾便回家去休息了。
　　夜里，顾兰拿着病例本一间一间查房。
　　走到107的门口，她愣了一下——醒了？军人恢复得倒真是快。
　　107是单间，有着唯一一个落地院子，院子里摆了两把白色的竹躺椅和一张小桌子，顾兰踮着脚望了望，桌上的饭菜应该是外面人送来的，医院食堂可没这么丰盛，穿着病服男子慵懒地躺在竹椅上，只留给顾兰背影。
　　“恢复得再快也不能吃这些东西，你现在要忌油忌辛辣生冷，最好只喝白粥。”
　　躺椅上传来很轻的一声笑，顾兰晃了晃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男人转过头，笑意还未从脸上消散，浅淡却恰到好处，不失分寸。
　　顾兰怔在了原地，一只脚还保持着踮着的姿势，她第一次觉得宋姐毫不夸张，不，不对，宋姐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人彻底形容出来。他的眼睛很深，眼中似有流光环绕，让人一看就乱了心神，他的脸，线条勾勒的刚刚好，高挺的鼻梁印出一片侧影，嘴角还微微勾着，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戾气。
　　顾兰腹诽：只怕是没有人能用语言将这人形容出来了，最然不知道他到底姓萧还是姓顾，但民间流传的那句“清风晓意萧公子，踏雪孤寒顾平之”看来是没说错了，不论眼前那人是谁，他都是从这句话中走出来的出尘之人。
　　“医生还准备在门口看多久？”
　　顾兰被这一声叫回了神，发现自己还用这样尴尬的姿势站在这样尴尬的位置。她应付得笑了一声，向躺椅走去，用余光瞟了瞟衔在钢笔上的小镜子。
　　完了！顾兰你完了！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你转身走啊你走过去干嘛啊！他只是个普通的病人啊，你在想什么呢，他顶多就是帅，有气质，吸引人，没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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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觉得自己几乎是在男人戏谑的目光里挣扎着踱过去的。
　　“坐。”男人仰起脸，用下巴指了指另一张躺椅。
　　顾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不能坐不能坐，不能沉浸于美色，顾兰你清醒一点，你只是来查房了，后面还有好多病人呢。
　　“谢谢，”顾兰轻轻坐下，想了想，“先生怎么称呼，叫您顾先生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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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继续掐手指：顾兰你真的完了。
　　顾平之倒是愣了愣，“医生知道我姓顾？”
　　“先生的副官，用的枪牌撸子。”
　　他又勾起了嘴角，“也不只有我，你怎么不问我姓不姓萧？”
　　这一点，倒真是顾兰坐下之后才确认的，她指了指小桌上的枪，“先生的枪改装过。虽也是枪牌撸子不错，但套筒座左侧本该有的枪的图案不见了，先生是改装了这里，我听说过，顾平之将军的手有一处旧伤，先生改装枪是为了避开旧伤吧。”
　　“你很聪明。”顾平之眯了眯眼。
　　“先生更聪明。从我站在门口，你就知道我来了，从那时到现在，先生都在试探我，”顾兰莞尔一笑，“不过先生可以放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若我真的想做什么，不会等到现在。”
　　顾平之收起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顾兰。”
　　“你也姓顾？”
　　“是，父母给的姓，先生不会怀疑吧。先生若想查，尽管查便是，以先生的势力，在上海查个小小的医生，易如反掌。”
　　顾平之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顾兰。
　　顾兰只觉得自己被盯得脸更红了，这种情形可万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她拿起病例本，准备离开。
　　“你还知道什么？”顾平之突然出声。
　　顾兰看着顾平之，定定地说，
　　“有人要暗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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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兰自诩是比较冷静的人了，所以顾平之的样子大家也可以想象一下了哈哈。
对了我不知道封面为什么预览不了我想哭QAQ
话说大家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