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瑞穗

20、初春【贰】

　　董石越已经许久没有手握长枪了，三年行走，都用剑器，如今这猛增的分量倒也亲切。与周臻商议了一晚，一兵一将都有了编派和安置，现下他游离在外，闲人一个，便找来长枪养手感。摆弄了好一阵子，才熟悉起来。转头看，周臻正在远处缠着亲信陪他一起对打。长枪已然轻了不少，当初的那种挥洒一点点都回到身体中，不对，老师该骂了，她说过是一片虚空浑圆。董石越闭上眼睛，又要让你多等些时候了，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耽搁的。不过……老师，你在哪？
　　“想什么呢？”一看，是周臻，大汗淋漓。
　　“想女人。”
　　“等胜了，随你挑~”
　　“女俘？你自己用吧，不必拉上我。”
　　“干嘛，怕你相好的不理你？”
　　“呵呵，谁知道呢~都安排妥了？”
　　周臻收了笑，郑重点头，拍拍董石越的肩，引了一个小将领到他面前，说道：“让他陪你练练~”董石越欣然点头，摆出架势，对方也毫不客气，只见长枪枪头银光闪闪向自己猛刺过来。董石越倒提了长枪，避开攻势，双手握住枪柄，拧腰转向用枪拦住来人，自己晃了过去。对方重又抖擞，发足追来，长枪扎地，借势腾空，那枪跟着身子走，甫一落地，对方也不等董石越反应过来，长枪已经直直刺向他的面门。若是常人恐怕早被这回马枪挑落，董石越心中也不免慌神。他学枪不过三个月，后来又荒于演练，但他哪里知道老师教的都是些临阵破敌所必需的精妙招数，即使千军万马，也能直取大将，通几样就足以保命。此时紧迫，却正是好时机。他不躲不避，左手虚握枪柄，长枪顺了右手的臂膀手肘，横推向来人，枪尖挥扫过去，正取要害。小将领心知不好，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自己还不曾得手，小命倒先送出去了半条；赶忙用力擎回手中长枪，想要闪避。董石越见对方放松，也不再加力，枪尖轻轻划过，重又平息。
　　“好！”周臻看得兴奋，不禁出声喝彩。小将领一拱手，也不说话，自行退下。董石越皱皱眉，觉得蹊跷，见周臻迎了上来，也不再追究。
　　“不错啊，你何时学了这好枪法，就是歹毒了些。”
　　“没办法，就是这么教的。”
　　董石越心中也讶异怎么是如此搏命的枪法，当初只是自己一人在那里刺、挑、拦、扎、锁，不曾对决过，如今要上战场，才发现着实是厉害无比，只学到一些皮毛尚且有这等威力……自己那老师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女子为何通晓这般狠疾的枪法？方才，正是因为算准对方会先胆怯，可是到了厮杀中呢？！他这才明白为何当初老师教他“交手时要制人，而不可受制于人”。

　　三日后，天才蒙蒙有了一些光亮，周臻这里已经部署完毕，先行骚扰的部队渡过河流，按照事先的安排准时发动了攻袭。前寨不过一两百人，顿时大乱，远远看见有人逃回去，他们心中只希望快些听到簌簌响动，看到那拙笨的蛮人倾巢赶来夺回前寨。周臻算过，这几处寨子中通总不过几千人，加上魔教的几百人，仍是比不过自己的兵力，所以和董石越商量后只留了五百精兵在此对抗拖延，而自己则主攻侧翼，准备拿下主寨。一路顺利，侧翼的几个小寨果然留守的只是一些老弱，厮杀起来方便快捷。董石越也跟随在旁，看着身首分离、蕉木染血，微微有些生疏之感。自己当初也是这般杀戮突厥人的，可那时怎么没有丝毫不适……一阵疾奔，周臻等人却忽然勒马。马儿听话，立即止步，只听两旁林中有犀利声响，再一听竟是一些诡异的曲调，顿时撩地马儿环走不已，嘶鸣起来，看起来很是痛苦。周臻赶忙一抽马鞭，刚想拔步，马儿猛然人立，将他摔落。董石越赶忙将他揽上自己的坐骑，回顾四周，骑马的兵士都已纷纷落地，几十匹良驹皆四散奔离，只有他的“苍”丝毫不受影响，咴咴喷鼻，好像有几分不耐烦。
　　“这是怎么回事？”董石越警惕着微微侧头，问道。
　　“魔教，”周臻吐出两个字来，又低声说，“该死，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们在暗处。”
　　“ 我知道。他们一向如此，从不现身。我今天偏要赶上前去！！！”周臻只觉得时机顷刻即逝，心中焦躁。董石越却明白对方的警告不过是幌子，这拦阻虽不曾算到，但也明白对方不会束手就擒，现在不清楚他们身在何处，有多少人数，所以他不希望周臻铤而走险，可若为了求稳求妥，令将士们败兴归去，只怕以后再也没有这般的意气了。于是，他跳下马背，指了周臻的几个亲随，让他们围在身边，说了几句。那几人又在队中各挑了五六人，分成四支小队，顺了董石越指出的方向潜进树林中。董石越又仰头看周臻，要他前行。周臻明白他要做什么，用力点头，一夹马腹，带着其他兵卒向前奔去。
　　董石越随了其中一队，他们是诱饵，指望敌人避重就轻。对他来说，丢命总是很简单，保命却十分的不易，心中有了一个惦念，果然就有了许多不舍。他不再多想，又搜寻了一会儿，却听到某一方向传出惨叫，忙原路赶过去。到了一看，那几人都已死了。地上刀剑横乱，其中还有一样却是从未见过，想来正是魔教所用。他拾起来查看，只是一部分，钻了几个小孔，那声响应该就是这东西发出的了。
　　剩下的人默默不语，重又搜寻了一阵，只看到一些血迹延伸在那里，追了几步，又断了。无奈，重回到小道上向主寨方向奔去。还不等他们走上几里地，却看见周臻带了人马返回，见到他们，苦笑着说：“还是耽搁了。”董石越正皱眉，周臻却附耳道：“前寨已在囊中。”原来南蛮还不曾到达前寨就发现中计，转了回来，周臻见他们防备甚严，就知道已是董石越所说的另种情况了。
　　果不其然，待他们来到前寨，己部毫发无损，几百个蛮人成了俘虏。虽不是什么胜利，却也得了一些甜头，众人也就高兴了不少。董石越独自忧虑，一来方才那是魔教中的什么人物？二来，得了前寨其实反而增加了险恶；三来，以后该何去何从？！他觉得自己仍是受制于人，心上顿时一片迷惘。

　　下回：
　　乾坤充戈戟，
　　狼烟熏天黑。
　　征人守边陲。
　　何日舒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