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之物》花中狂客

85、入主东宫

　　一夜云雨，姬千秋还沉沉睡着，傅弈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帮她把被子盖好，洗漱之后便去了书房。

　　他唤来暗卫醉生梦死两姊妹，严厉的训斥：“为什么不看好王妃，让她独自身闯敌国？”

　　姐妹俩跪在地上，低头闷声不语。

　　“几月不见，竟都变成哑巴了。”傅弈沉声说，“既如此，你们就收拾包袱走人罢。”

　　私家暗卫的归属要么是尽忠竭诚，要么是死路一条，但醉生梦死是从小就被他养在身边的，信是信得过，就愿意放她们一条生路。

　　“王爷！”梦死抬起头仰视男人，哭泣着说，“都是奴的错，求王爷不要责怪姐姐。”

　　“我把王妃托付于你们，没保护好她便都有责任。”傅弈说，“看在你们多年来尽忠职守的份上，好聚好散，切勿再闹。”

　　说罢，拿起桌上的书信仔细翻阅。

　　“那日是王妃唤了奴，说身子不舒服要看大夫，”梦死哭得哽咽，“奴看王妃面色愁苦，生怕耽误时间出了事，想也没多想就去了，留下姐姐一人跟着王妃……”

　　“王爷，这事都是奴的错，与妹妹无关！”醉生铿锵有力地说，“是奴无能，被王妃用迷药迷晕了，醒来才意识到酿成大祸。”

　　醉生磕头如捣蒜，一声比一声重：“奴愿以死谢罪，求王爷不要赶妹妹离开！”

　　“不不不，王爷，都是奴的错！”梦死也跟着姐姐一起磕头，“是奴蠢笨如猪，求王爷放过姐姐一条生路！”

　　傅弈心中叹了口气，放下书信，看向她们。

　　责怪之情却不由得转到姬千秋身上了，又心疼又得意。

　　四妹妹为了找他，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正欲说话，姬千秋推门而入，与傅弈对视不过一瞬就羞得垂眸，快步走向醉生梦死：“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王妃！”梦死大着胆子抱紧姬千秋的腿，哭着说，“求王妃劝劝王爷，不要责怪姐姐，也不要赶奴走！”

　　“快别哭了，”姬千秋心疼地说，“都起来罢。”

　　或许是没有傅弈的命令，她们还是跪在地上。

　　姬千秋也大着胆子看向傅弈，故意说：“不怪你们，都是妾的错，王爷要罚便连妾一起罚罢。”说完甚至一弯膝盖，做出要下跪的姿态来。

　　果然，傅弈立刻站起身几个跨步而来，扣住她的手臂，深邃眼眸暗暗沉沉。

　　“不想离开也可以，”傅弈沉声说，“都去偏院跪着，好好想想做错了什么，晚上来汇报。”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跪着退出书房。

　　姬千秋忍不住笑了笑，挣脱开傅弈的手，转身坐在椅子上，却痛得柳眉微蹙，轻轻吸了口气。

　　“昨夜累到你了，”傅弈屈膝半蹲，抬头看她，“下次一定不会这样无度索求了。”

　　“说什么呢！”姬千秋脸都红了，娇嗔一句，“她们还没走远，被听见了怎么办。”

　　或许是把话说开了，或许是已经有肌肤之亲，四妹妹不再像往常一样清清冷冷，倒真有了些夫妻的实感。

　　“都怪我，不气了。”傅弈向来乐意哄着她，柔声说，“可这样危险的事，再不能有下次了。”

　　“……你安我自安。”

　　傅弈叹了口气，心中柔软发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对不起，是我让你身处险境。”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姬千秋轻声说，“是我的错，何必怪她们两个。”

　　“保护好你便是她们唯一的责任，这次不严惩，下次怎么办？”

　　“不会有下次了。”

　　他们马上就要入宫，危难肯定是会再有的，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想让醉生梦死跪那么久。前几天她在三哥那里吃过这个苦，膝盖都痛得没感觉了。

　　“没有便是最好的。”傅弈看着她，轻声说，“下人也就罢了，但若是面对敌人，切不可心慈手软。”

　　“嗯。”

　　向傅扶疏复仇的那一日，就不会如此心软了。姬千秋想，单纯只是杀了他都不解气，一定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四妹妹……”傅弈有些犹豫，“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开给父皇的药方是从哪里弄来的？”

　　姬千秋顿了顿，眼神有一瞬间的颤抖，被眼前这双深邃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两年前姬府有幸寻得一位云游医师，开了这个怪方子。”姬千秋说，“那日陛下得知你失踪一事，急得不省人事，我也是着急才出此下策。”

　　“随便拿出副药方就敢给陛下吃，是我行事不慎。”姬千秋小声说，“那药姐姐和宫仆们已经试过了的，请殿下放心。”

　　她以为傅弈是要责怪她。

　　“可还记得那医师叫什么名字？”上一世他找到的云游医师并没有透露自己姓甚名谁。

　　“他不愿意说，只说是隐于市的无名小卒。”

　　傅弈有些失落，却又松了口气。

　　是了，世上怎样会有两个人同时复生之事。

　　“没事，我只是好奇问一问，”傅弈柔声说，“以后别叫陛下了，像我一样叫父皇就好。”

　　姬千秋点点头。

　　“饿不饿？”

　　“我已经吩咐厨房备菜了，一起去吃罢。”

　　话音刚落，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爷，宫里传话的中贵大人已在正厅等候，请王爷过去接旨。”

　　两人对视片刻，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

　　皇宫卧龙殿

　　“爱妃又生朕的气了？”

　　姬琰语气淡淡：“陛下不过是叫妾跪了一炷香功夫而已，妾哪里敢生气。”

　　“这么重要的事，你和忠良竟都不告诉朕，你且说说朕该不该生气。”

　　“陛下的身子状况自己不清楚吗？再受不了刺激的。”姬琰为皇帝把药吹凉，“我们的本意是想让恒王自己告诉您，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么严重的事私自捅了出去。”

　　皇帝闷声不语。

　　“陛下吃了这几日药，身子可有好转？”

　　“嗯，舒服多了，”傅衡沉声说，“只是朕这幅病体，怕是回天乏力了。”

　　姬琰连“呸”几声，略带些责备说：“陛下别胡说八道，龙体安康着呢。”

　　明明这个人死了，她才不用在这后宫里勾心斗角、亦步亦趋，为什么还要担心他？

　　“你喂了药就先回去罢，换身华丽点的衣裙，”傅衡看着姬琰，“今日弈儿和你家妹妹要来了，你替朕去迎接他们。”

　　姬琰心中一动，淡淡道：“陛下已经下旨了吗？”

　　“嗯。”傅衡喝着药，“今日实在是乏得厉害，本该去看看弈儿的。”

　　“没事，东宫离这儿近，太子忙完就会过来了。”

　　既然傅弈已经受封太子，就不该再叫他恒王了。只是，她为妹妹铺的路还在动作，现在就成为太子妃怕并不是一件好事。

　　“燕湘的事，就交给太子妃罢，你不用处理了。”

　　“陛下？”姬琰心中有些慌乱，却还是强作镇定，“燕湘毕竟是皇后，太子妃初入宫，恐怕还不能处理这样的大事。”

　　“你怕什么。”皇帝轻拍了拍姬琰的手，“未来后宫总是由千秋管的，此时不树立威信，更待何时？”

　　“朕知道你爱护妹妹，放心，燕家做不了乱的。”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便也不好再忤逆龙意。

　　“……是。”

　　皇帝喝完了药，躺下闭目养神：“爱妃，你是她姐姐，日常往来走动朕不会多说什么，但要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

　　“是。”

　　“好了，你先回去打扮打扮罢，晚上再过来。”

　　姬琰离开后，傅衡慢慢睁开眼睛，苍老的脸疲惫又痛苦。

　　这幅药有用是有用的，但是他的身子自己最明白，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

　　可是他舍不得这天下，舍不得这帝王权力，亦舍不得他那命运多舛的小儿子。

　　本以为他这一生已然是做得尽善尽美，大儿子正直刚毅，三儿子温柔善良，四儿子虽然能力强大，却独得他偏爱，刚给了王爷身份就让小儿子锦衣玉食去了，没想到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此刻，睥睨天下的帝王默默流泪，无一人能看到。

　　*

　　“太子殿下，接旨吧。”宦官读完了册封诏书，笑眯眯地递给傅弈，“日后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多谢中贵大人。”

　　傅弈接过圣旨，站起身，身旁除了姬千秋，其余人全部跪下贺喜。

　　“太子、太子妃，那奴这便先行告退了。请殿下和娘娘准备好后即刻动身入主东宫，贵妃娘娘今夜会为二位举行宴席。”

　　“好。”

　　傅弈赏了宦官一串成色极佳的玉石挂件，目送人离去。

　　“虽然日后我们不住恒王府了，”傅弈对管家说，“但还请王叔好加照看，例钱照旧。”

　　太子之前，恒王毕竟也是他的爵位，王府亦如从前一般养着下人。只是这些下人再不用伺候他们二人了，到也轻松许多。

　　打发了奴仆婢女，傅弈问姬千秋：“陪嫁来的绿萝姑娘呢？”

　　“我让她走了，她现下在乡野村间过得不错，偶有书信往来。”姬千秋轻声说。

　　她不打算把绿萝做的那些事告诉傅弈，念在多年旧情的份上，留给绿萝一些体面。

　　傅弈看着姬千秋，只说：“那你不带些贴身婢女入宫吗？”

　　“不必了，东宫里再挑几个顺眼的过来伺候便好。”姬千秋说，“梦知公主怎么办？”

　　“她毕竟是南武的人，不方便带着去，先让她待在恒王府，日后再做定夺。”傅弈笑了笑，“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既不用被限了自由，行事又能自己掌控。”

　　“嗯。”

　　傅弈拉起姬千秋的手，柔声说：“那我们走吧。”

　　“……嗯。”

　　从此，他们再也不是恒王与恒王妃，他们一起携手并进，踏向曲折且荆棘遍野的皇宫之路。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他们都会握紧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