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之物》花中狂客

70、南武太子

　　“夫人，请假装已被这贼人杀害，除非是我唤你，否则万万不可移动分毫。”姬千秋以极低的声音在宋夫人耳边说。

　　“那、那你……”

　　“无妨，相信我。”姬千秋拍了拍宋夫人的背，然后把她脸朝下按在地上，与男人的尸体倒在一块，转身走下马车。

　　“就剩你了是吧？”看着像是头目的男人说，“瞧你这怂样，都不需要你爷爷我亲自动手。”

　　“兄弟们，给我上！”

　　头目一声令下，周围还活着的人手持武器朝她走来。

　　快速环视一圈，六个人，身上皆有厮杀后的伤痕，然而宋家带来的侍卫家仆们已经全被杀害，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泥土。

　　竟是不留一个活口，何其歹毒！

　　姬千秋摆出架势，全身神经极度紧绷。

　　第一个贼人攻来，她速速后退几步，躲过横劈，一个侧身绕背到他右后方，迅速抹喉。

　　快、狠、准。

　　第二个人惊怒地看她，大吼着冲过来，一个竖劈便想让姬千秋头颅破碎。她冷哼一声，侧身躲过后使出楚临亲自传授的功法——天女散花。

　　然而与名字截然不同，招式并不优雅，反而极其残忍：本是剑诀，出招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左右横扫敌人弱点，先攻击眼睛、再到咽喉、最后是一剑穿心，讲究的就是速度与阴狠。

　　姬千秋只有一把匕首，便临时改招，以刺的方式捅入他的一只眼睛，而后直取心脏。

　　不过两三个来回，第二人便也倒下，剩下的五个人又惊又怒地瞪着她，竟是一起冲了上来。

　　她习武不过数月，年纪又轻，哪怕再认真用功，也不能同时对战几个经验丰富的成年匪徒，七八个来回便落了下风。

　　“唔——”姬千秋的右臂被砍了一刀，疼痛让她更难抵御敌人的进攻。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匹黑马的嘶鸣声越来越近，竟是有一身穿盔甲的男人往这边来。

　　会是那个人吗？

　　姬千秋咬着牙，还在抵抗敌方进攻。

　　他又来救我了吗？

　　“老大！是那个将军！”

　　“怎么又是他，每次都被他坏了好事。”头目不甘心地说，“撤退，被抓住可是要连诛九族的。”

　　剩下的几个贼人二话不说，如败家之犬般匆匆逃走。

　　将军……

　　姬千秋喜悦地笑了笑，终于无力地单膝跪在地上。然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个温柔的怀抱，亦未听见着急心疼的话语。

　　“你还坚持得住吗？”

　　讶异地抬眸一看，一个满身盔甲的男人弯下腰，把她扶起来。

　　不是傅弈。

　　姬千秋垂下眼，低声说：“多谢相救，请问英雄尊姓大名。”

　　“在下乃南武国将军，李修泽。”男人撕下一截军服衣袖，利落地帮她包扎手臂伤口，还掏出碎银给她，“进城后先去找医师上药，伤口虽然不深，却也马虎不得。”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尸体，眼神冷硬：“近来东南两国战争不断，匪寇猖狂。赶紧进城罢，我要赶往军营支援了。”

　　“李将军，小的想和您一起去军营。”

　　李修泽略微诧异地看着她。

　　姬千秋先对他行了一礼，后又返回马车把宋夫人扶出来，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多谢将军相救，等我到达容德王府，一定会派人送去谢礼。”宋夫人说，“这位少年人并不是宋家奴仆，还在危难临头之时挺身而出救了我，若他有心跟随将军，还望将军能多考虑考虑。”

　　李修泽思考片刻，点头说：“方才虽然离得远，也能看清这位少侠武功不俗，意志非常人可比拟，我愿意带他一同前往军营，只是夫人这边……”

　　正当三人思考要如何把宋夫人送回去的时候，远处有辆马车快速靠近，不一会儿就停在他们面前。

　　最前方的马车上跳下一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着华服，面容严肃。

　　“见过王爷。”李修泽连忙行礼。

　　容德王点头示意，随即也对宋夫人行礼：“我来迟了，望母亲原谅。”

　　他在王府中等不见岳母，知道可能是遇见歹匪，便带着数十兵马奔赴而来。

　　“秋儿等得着急，还请母亲快和我一起回府。”容德王对李修泽和姬千秋说，“本王多谢两位，日后请到府中一聚。”

　　“阿秋，这个你拿着。”宋夫人上马车前递给她一枚刻着宋字的玉佩，“宋家虽不是豪门贵族，却也略有些名望，现下又有容德王庇护，旁人多少会给些脸面。若你遇见困难，请试试出示这枚玉佩，让他们有事来找宋家。”

　　姬千秋面有难色。

　　“今日若不是有你在，我早已命丧黄泉，再见不得女儿。”宋夫人眼眶红了，“你既不愿意来我宋家，我只能祝你早日寻到心念之物。不知日后还能否与你相见，你且拿着，莫要拒绝。”

　　言已至此，她只得接过，后又寒暄几句才与宋夫人一行人别过。

　　冬日傍晚，姬千秋跟着李修泽来到军营，所见之处血肉横飞，尸殍遍野。

　　这便是战争，统治者只是安睡于华美宫殿之中，却不曾见多少士兵百姓受苦受难。

　　只有无能的君主才会令这世间战乱破败，百姓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她把这景象记在脑海，刻入心中。

　　不知该如何才能巧妙打听到傅弈消息……

　　她犹豫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两个士兵模样的人抱着一卷毯子，轻手轻脚地抬进一座大营。

　　身旁的李修泽浑身紧绷，怒意喷薄欲出。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找妓。”他沉声呢喃。

　　姬千秋没说话，只当听不见，计上心头。

　　“少年，我要先去见主将，你且去新兵营报道罢，就说是我带你来的。”

　　“李将军叫我阿秋便好。”

　　“当兵辛苦，战场上刀剑无眼，自己多加小心。”李修泽拍拍她的肩膀，离开之前说，“等会去找军医上药。”

　　看着李修泽转身离开，她趁着四周无人，轻手轻脚地靠近那座大营，掀开帘子一看，床上果然坐着一衣着暴露的女子。

　　营内空间广阔，温暖且算得上华丽，应该就是南武国主将的专用军营。战况如此紧急还把心思放在这种地方，也不知该说是温饱思淫.欲，还是无意领兵作战。

　　傅弈的对手只是这般水平，更显得他的突然失踪离奇。

　　姬千秋先去找军医上好草药，后又吃了两个馒头充饥，并未去小兵营里报道，反而若无其事地绕着整个军营走了几圈。

　　各个出入口和屯放粮草的地方都看了看，所幸并未有人认出她是女子。

　　南武这边气氛阴郁，受伤昏迷或战死的小兵就随便放在地上，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若她有心，大可偷偷放火烧了他们粮草或偷袭那些健康的士兵，却又为产生这些思想而暗自斥责自己。

　　若站在此处的是傅弈，他会做出何种选择呢？

　　是夜，姬千秋埋伏在主将军营侧面，偷听里面的动静。

　　强忍着等他们翻云覆雨之后，终于传来一些正经的交谈。

　　“将军，奴伺候的可还满意？”舞女娇媚的声音中带着慵懒。

　　“你提的事，这两日便有了机会。”

　　“哦？”舞女兴奋起来，“可是那件事？”

　　“瞧你这狐媚样。”男人嘲了句，“听说，皇帝不仅要大赦天下，还要招数十位管家女进宫，让新的太子爷随意挑选。”

　　“那奴……”

　　“爷收你做义妹，你就以刘家女眷的身份接受选秀。”

　　“多谢将军！”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内侍看不看得上你还是个问题。”

　　“若奴顺利进了宫，定不会忘记好哥哥的大恩大德。”

　　帐中复又欢声笑语，卿卿我我。

　　姬千秋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听舞女问：“哥哥，新的太子爷是怎么回事？”

　　“告诉你也无妨。”男人压低了些声音，“率领东龙出征的将军，你可听说？”

　　“那位将军可是这几个月的风云人物，奴当然也知道。”

　　“他呀，可是咋们国家新的太子爷了！”男人说，“陛下这次选秀，就是为他选妃。”

　　接下去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姬千秋却无法在意了。

　　此时此刻，站在此处的她就像个笑话。

　　而这个消息就像一巴掌，被别人狠狠地甩在脸上。

　　东龙国的皇子……领兵打仗的将军……她的结发夫君……

　　成为敌国的太子？

　　傅弈“失踪”的这段时间被南武帝策反了吗？

　　傅弈会是这种背叛国家、背叛亲族的男人吗？

　　她犹豫了。

　　姬千秋咬住下唇，竟是瞬间就觉得愧疚，却又心生不满。

　　她要去找他，无论是闯敌营还是潜皇宫，她要当面看着他，问个清楚。

　　嫁给他时算是好聚，离开他时却不清楚能否好散了。

　　当下不再犹豫，脚尖轻点地面跃出围栏，飞身赶往洛城。

　　*

　　东龙国姮娥宫

　　“怎么样，千秋有消息了吗？”姬琰横卧在榻上，用手揉捏着眉心。

　　“暂时还没有。”

　　“都过去多少日了……”她低声说，掩不住疲惫，掌管后宫大小事本就心烦意乱，再加上妹妹与皇子失踪，每日每夜都睡不好觉，“母亲那边如何了？”

　　“夫人已经醒来，不过身体仍然虚弱。”

　　母亲最爱千秋，定是焦急得饭都无法下咽。

　　“弟弟们呢？”

　　“二少爷与三少爷俱在外奔波寻找，已两日未回府了。”

　　“你把这个带回去，交给父亲。”姬琰递去一枚龙纹金牌，“见此物如见陛下，让姬扬把京城所有的贵族府邸都搜一遍，任何提供线索者，重赏。”

　　皇帝身体愈来愈虚弱，但仍旧对他说了千秋失踪之事，虽然她应是偷偷前往南武了，但城里也要搜过一遍才放心。

　　“是。”暗卫接过，起身告退。

　　只不过闭目养神一炷香的功夫，贴身婢女又急匆匆来报：“小姐，太后差人来唤。”

　　“太后？”姬琰眉头一皱，“她醒了？”

　　“听说昏迷数月，终于醒了。”

　　啧。

　　“不快过去，她又要找小姐麻烦。”

　　“谨言慎行。”

　　姬琰垂眼沉思，过了好一会才独自前往太后宫殿。

　　“见过贵妃娘娘，太后还在梳洗，请娘娘稍等片刻。”老嬷嬷不吭不卑地说。

　　姬琰心中冷笑，就直挺挺站在寒风刺骨的殿外等候。

　　怕是又有好戏上演了，不过她要在千秋入主东宫之前把这老妖婆处理了，为妹妹铺好路。

　　听说当年太后的上位之路走得异常艰辛，不像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