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我》岐岐鹿

73、第 73 章

　　“合奏？”陆沉重复着这两个字顿了好一会儿，“你是说你的吉他和我的箫？”

　　苏垚点头。

　　陆沉垂眼往下看，视线落在苏垚攥着他衣领子的手上，好笑地问：“怎么突然想到合奏了？”

　　“啧，我就是帮徐然个忙，是吧。”苏垚松开了手，等陆沉凑近后又动了动鼻子，奇怪地问：“早上就想问你了，你今天味道不太一样，换了香水？”

　　“闻得出来？”陆沉惊讶地抬起手腕嗅了嗅，他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昨晚桐姐给了我一盒香膏，味道和我的香水差不多，今天就试了下，但是不怎么留香，你怎么闻出来的？”

　　苏垚皱了皱眉头，不甚理解：“很难分辨吗？你干嘛老用香水？”

　　“嗯……类似标记这样的吧。”陆沉晃着钥匙串边走边解释：“小学刚转到奚城的第一场考试得了第一名，班上有个同学就把我的书包偷走了，换了个一模一样的，我抱在怀里才发现里面塞了一只死掉的小猫，好像是刚出生的，浑身都是血丝。”

　　苏垚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问：“恐吓？因为你考了第一？”

　　陆沉点点头，微笑着猜测：“是吧，以前他才是第一。”

　　“那你当时不怕？”

　　陆沉失笑，“我都见过崔遇那样子了……对这些没什么感觉。”

　　苏垚咬了下唇。

　　“我拿书包的时候没看，所以才着了道，后来李叔开车送我爸的秘书，我上学的时候发现整车都是她的香水味，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我的东西上面都有我的味道，我就不会认错了。”

　　苏垚犹豫片刻，飞快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乖孩子。”

　　陆沉瞥了一眼，突然满是欣喜地说：“桐姐的香膏是特地按照我的香水味道做的，用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怎么分辨得出，你怎么闻出来的？”

　　“那是你被腌入味了。”苏垚把他凑过来的头推了出去嫌弃道：“傻子吗，我天天闻怎么可能还会认错？”

　　陆沉想了想，抬起头试探着问：“那阿垚，你周末来我家吧。”

　　苏垚开锁的动作一滞，“……去你家干嘛？”

　　“你不是说合奏吗？可以来我家练习。”

　　苏垚愣了愣，“这就说到合奏了……你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本来不就是在说这个吗？不然你以为来我家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让我去你家干什么？”

　　陆沉眯起眼，揶揄地问：“既然不知道干什么，那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苏垚：“……”
　　他拒绝言语交流，朝着陆沉小腿一脚踹了出去，然后自己连滚带爬地蹬起了车轮。

　　陆沉悠哉游哉地在他后面跟着，等到了红灯两人都停下了才靠近他耳朵低声道：“阿垚，我说真的，别动不动就脸红啊。”

　　苏垚当机立断把他的车头往旁边拧，“……你离我远点儿。”

　　绿灯通行，苏垚飞一样就冲了出去，陆沉于是也加快了速度，见他转进了田埂那边的巷子，周围人变少了，就更加紧贴着骑，结果被苏垚当头甩来一句：“你别靠近我！”

　　街灯在此刻亮起，陆沉只觉得自己的瞳孔装进了灯光的轨迹与少年的背影，他埋头冲了上去，在苏垚发怒前笑着说了句：“我就不。”

　　苏垚回过头，陆沉已经跟上来了，他哼了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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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和孙平几人吃饭时苏垚就把合奏的提议说了出来，不出所料的，现场除了本人其他的都愣了。

　　“啥？我没听错吧？”孙平惊讶地问：“陆沉也会弹吉他？”

　　苏垚连忙摆手，“他不会吉他，是会吹箫。”

　　徐然先是惊讶，而后啧啧两声，摆着头问：“你们知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

　　“萧剑啊！一箫一剑走天涯！暑假我妹才在家看还珠格格，”他说着说着突然又看向方晴，灵光一闪，“别说，我们这儿真有个晴格格。”

　　他刚说完，桌子底下的左脚右脚就被人踩住了趾尖，用力碾的节奏还挺一致。

　　徐然痛得往上缩，膝盖直接撞上桌面，把放在餐盘上的汤都撞洒了不少，他嗷嗷地问：“你们谁没事踩我！”

　　苏垚面无表情：“乐乐。”
　　方晴头也不抬：“红红。”

　　郑乐乐、林可红：“？”

　　徐然看他俩这么一致就知道是在甩锅，难过地装模作样靠在了孙平的肩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有点恶心。

　　孙平毫不留情地就把他推开了问正事：“那你们想好什么曲子没有？”

　　苏垚和陆沉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还没，时间不急，打算周末想，你有推荐吗？”

　　孙平歪头挠着下巴好一会儿，一边想一边喃喃：“我想想啊，表演的曲目最好大家都熟的，这样好带气氛，也没必要那么难，反正大家也听不懂水平，主题也不能太黑暗……嗯……有了，《神话》怎么样？我之前学的时候刚好有谱，找找给你？”

　　“我试试。”苏垚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陆沉，“你呢？”

　　陆沉点头微笑伸手，比了个OK。

　　孙平还在往嘴里塞米饭，见状含糊道：“那好，谱子我找了明天拿去一班给你，要有问题就到时候找我呗。”

　　“对了，你们哪儿排练？”徐然敲了下餐盘提醒道：“节目提交上去下月中旬要海选，要求倒是不怎么严格，但是舞蹈室每天都有人，可红就知道，今年舞蹈节目挺多的，琴房没申请也不能用，但游佚跟他们社长熟，用不用让他去沟通一下？”

　　孙平一听，立马兴奋地问：“哎你们班有人啊，那我也要！每天去操场太晒了，你看我都黑了一圈。”

　　徐然嫌弃地把他踹开，“你边儿去，刚谁这么推开我的。”

　　孙平立即跟胶水一样就缠上了，黏糊糊地说：“别介啊，我们一周就用一次好不啦，一次用不过分吧！实在不行，共用也可以啊！”

　　“哎我去！丫没洗手别把油都糊我身上！”徐然狂抽纸巾擦手，顶不住孙平戳心的攻势只能妥协了：“行行行，帮你问帮你问，你别玩我。”

　　“早说嘛。”孙平拍拍手，心满意足地回去啃他的鸡腿去了。

　　徐然一边骂他一边擦手，又朝苏垚问道：“你们怎么说？”

　　“我听他的。”陆沉看向旁边的人，苏垚犹豫片刻后还是摇摇头，“给孙平吧，我们俩家近，可以在家练。”

　　陆沉挑眉，没说什么，但方晴还在嚼丸子的腮帮子动作停了一下，紧接着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就把还没嚼烂的丸子吞了，声音十分感人。

　　苏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不是那样！

　　垚哥解释不成，反咬舌头。

　　周五下午。

　　苏垚一边走一边翻着孙平的谱子嘟囔：“合奏的话我们得分配一下，你家有电脑吗？网上找视频看看。”

　　陆沉点头，“我爸书房有。”

　　“那正好，可以用吗？”
　　“可以。”

　　苏垚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回头好奇地问：“你家很大吗？之前就觉得了，好像什么都有。”

　　陆沉抬着头想了想，眼睛瞟到足球场的草坪，欣然开口：“也还行，还没操场大呢，毕竟人多。”

　　“这叫不大？”苏垚愣了愣，“普通人会把自己家面积和八百米操场比？”

　　陆沉眨巴眨巴眼，奇怪地问：“反正都是面积对照，和什么比有区别吗？”

　　苏垚：“……”
　　“算了不讨论这个，”他摆摆手，把谱子塞进书包里问道：“明天你家几点方便？”

　　陆沉低声道：“都行，你大半夜来我也给你开门。”

　　“我大半夜去你家偷鸡啊还是踩花啊？”苏垚嗤笑，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以示警告。
　　陆沉也不恼，开了车锁慢悠悠地问：“你来偷抱小孩行不行？我还是个孩子。”

　　苏垚笑了笑，“花里胡哨的，把戏越来越多了。哪儿学的？”

　　陆沉挑眉，权当没听出来话里话外的试探，只抬起指尖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笑道：“灵感来源于生活，而且我还能存档。”

　　苏垚乐了，“败给你了真是，明天九点到你家小区门口，记得出来接送。”

　　“没问题。”

　　于是头天晚上陆沉喜滋滋地自己动手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整得特别有情调，结果第二天发现苏垚后座上还有个附带的。

　　苏淼抓着吉他袋子，探出头来兴奋地朝他大喊：“哥哥！周末快乐！”

　　陆沉一愣，“淼淼怎么也来了？”

　　苏垚把小屁孩拎下了车，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爸妈加班，今天得看着他，就一起带过来了。”

　　陆沉抹了下鼻子，没说什么，带着两人朝家里走。

　　别墅区的房子离得都不近，房与房之间还有公路连着，陆沉是散着步出来的，因此三人都得走路回去，苏淼一路都追着花草蝴蝶蹦蹦跳跳，陆沉便和苏垚并肩在后面看着。

　　苏垚走一半啧啧道：“敢情你说小区门口到家里半个小时不是开玩笑。”

　　陆沉思量片刻解释：“可能因为我家藏得比较深。”

　　苏垚嗤笑一声，顺嘴又问：“现在家里没人么？”

　　“厨房和打扫的阿姨在，桐姐下午来，还有袁叔，算是我爸的伙伴，在家帮忙管事。”

　　苏垚拧着眉发表感想：“你说的特像中世纪欧美那些贵族庄园知道嘛？就是前有院子后有花园，家门口还有片绿油油的草地，跨过一条流水小溪就可以通向外面的世界。”

　　陆沉顿了顿，抿着唇瞥了他一眼，最后犹豫着开口：“其实吧，虽然没那么大，但和你说的也差不多。”

　　苏垚：“……”

　　路走到了底，他脚步也慢了下来。

　　兴许是今天天气太好，所以晴空万里下独栋别墅的矗立感才显得十分强烈，抬头看着都跟广角镜头取景似的。

　　不比电视广告那些彰显奢华的精致装潢，陆家宅子倒是挺低调内敛，没有依山傍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只坐落在小树林前，围墙环绕起草木青翠的前院，篱笆内圈养着肆意开放的花蕊。虽然没有清澈的小溪流经，但人工池边栽植的黄菖蒲倒也不失韵味。

　　陆沉双臂搭在苏垚肩上，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自己发现没有，每次吸引你注意力的东西都是花花草草和农作物。”

　　“我哪有？”

　　“城南的杏花，学校的矮牵牛，你老家的地，我家的黄菖蒲。”陆沉笑道：“之前想在池里种荷花的，但是刚拔个头就会被鱼吃掉，也就放弃了，不然你现在可能还看得到叶子。”

　　苏垚不知想到什么，头往后仰了一点，附在他耳边低声问：“告诉你个事，我以前一直把你看做高岭野生小白花。”

　　陆沉难得愣了许久，不知是在想自己说的“吸引苏垚注意力的花”，还是在想苏垚刚才说的花，直到苏垚已经走出去把在玩水的苏淼拎到眼前，他才回过神来。

　　“不至于吧？”苏垚好笑地说：“再愣着今天别练曲子了你。”

　　苏淼舔舔唇，蹿过去用湿答答的手掌在陆沉手背上“啪”就是一下。

　　然后两人就都被垚哥赶进了卫生间。

　　“指甲缝洗干净点，谁让你去抠青苔。”苏垚站在后面监督着苏淼洗手，看见陆沉走进来也毫不客气地把他手背一起摁在水龙头底下冲。

　　苏淼两只手搓来搓去，洗手液成功地在他虎口形成了个大泡泡，他兴奋地抬起手到陆沉面前，俩人面对面笑得贼开心。

　　苏垚无奈地也跟着笑了声，“这是都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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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门口耽搁了十几分钟，等到房里真正开始准备看谱子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苏垚正考虑怎么让苏淼别再精力过剩地在别人家上窜下跳，就看见张桐出现在门口。

　　“桐姐？”苏垚一愣，手肘碰了一下陆沉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下午才到吗？”

　　“半个小时前我打电话问的，时间正好。”陆沉歪头看向张桐身后问：“桐姐，小梧呢？”

　　“我在。”张梧白皙的脸出现在后面，手里还举着两支糖葫芦，他冲着苏淼招了招手，声音里满是窃喜，“淼淼过来玩儿！”

　　苏淼不知是先看到张梧还是先看到糖葫芦，马上双眼放光地看向苏垚征求意见，等苏垚点头后就朝张梧冲出去了。

　　陆沉失笑：“你在家是短他吃的了还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苏垚摆摆手，叹息道：“别理他，你看他圆成那样子就知道我短没短了，更何况我妈把他疼得要什么买什么，他就只是学校待久了，出来见什么都有意思。”

　　陆沉起身阖上了门，回头听见苏垚好奇地问：“苏淼在外面跑没问题吗？我看电视上这样的房子一般都不给人随便参观。”

　　“这有什么？”陆沉歪着头不解道：“反正除了二楼的卧室，楼上都是琴房棋室什么的，要是不让人做客的话，那我在家多没劲。”

　　苏垚若有所思，“所以你平时没事就都在楼上？”

　　然而陆沉直接摇头：“我基本不上去，比较喜欢在自己房里。”

　　“……”苏垚抽了抽嘴角，“那你没劲个什么玩意儿？给不给人参观你都在房间里窝着。”

　　“那又不一样。”陆沉趴在床边，苏垚正坐在地毯上调着音，他探出头轻声说：“除了我爸还有桐姐她们，你是唯一进我房间的人。”

　　苏垚指尖一顿，才想起来刚才张梧确实也只是站在门口而已，但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他转过头怪异地问：“那苏淼是什么？”

　　陆沉：“……”他翻了个身苦笑不已，“你好没情调啊，放电视上这时候都该十分感动然后水到渠成再来个难舍难分的——”

　　“啵！”

　　陆沉还没说完，苏垚就微微起身在他嘴角飞快地亲了一口，因为太急促还导致声音响亮，直接把陆沉的后半句话亲没声儿了。

　　陆沉愣愣的又趴回去，但苏垚又重新在鼓捣吉他，他呆滞着用头撞了一下苏垚的脑袋，凑在他耳边蹭着他脖子低声撒娇：“我还要。”

　　“别撞我，头疼。”苏垚往旁边挪了一点，又明知故问：“还要什么？”

　　“你再亲我一个，”陆沉把唇又凑了过去催促道：“我刚没留神，一下就过了。”

　　苏垚抱着吉他站了起来，飞快地拒绝：“我不。”

　　“快点，再来一下。”陆沉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衣角不肯松。

　　“我就不。”

　　没想到陆沉居然开始在床上翻滚撒泼，小声嚎叫：“啊！你快来！”

　　苏垚：“不！”

　　“来！”
　　“不！”

　　“来！”
　　“不！”

　　“……来不！”
　　“来！”

　　“好你快来。”

　　苏垚：！

　　陆沉好整以暇地撑起上半身，朝着苏垚的方向努了努嘴，眼里满是笑意。

　　苏垚手指一松，指尖就在弦上拨出了一段杂音。

　　他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弯下了腰。晚秋风瑟瑟，干燥的花香穿堂而过，起舞于少年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