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我》岐岐鹿

50、第 50 章

　　两人骑着车赶到学校的时候，班上已经来了一大半了，各组组长正在点着名，苏垚往班里扫了一圈问孙平：“徐然呢？”

　　孙平临时接受了帮徐然记点名的重任，此时一副想要把他同桌碎尸万段的狠劲儿，“刚才打了个电话，说刚起，让我们拦着车别走。”

　　“这孙子，昨晚还说帮我呢。”苏垚笑了声，“等下跟车跑得了。”

　　“要不是我们还有家伙在他那边，校门都别想进。”
　　“家伙？”苏垚一愣，“什么家伙？”

　　“就他昨晚买的那五个风筝，当儿子似的抱回去了。”

　　“嗬。”苏垚乐了，听了一会儿他们聊天，点完名后全都出发去教学楼大门口上车，徐然在所有人上完车的最后一秒赶到了学校，喘着气在车上休息。

　　“小命差点都给我交待在，在路上。”徐然猛灌了一口水开始讲述他今早路上闯个红灯结果差点被车撞的危险经历，以及跑一半发现自己忘带包的二货属性，一上来半个班的人都乐了。

　　苏垚笑了好一会，突然回身手肘一撞陆沉：“哎，早上你跟我妈说什么了？跟送儿子远航似的。”

　　“没什么，”陆沉看着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淡然道：“只是说我们几个同学去平城玩一晚上，明早回去给你过生日。”

　　苏垚奇了：“嘿，这里这么多同学看着呢，你就不怕被揭穿？”
　　陆沉摇摇头，“不怕，他们比较想过生日。”

　　“你怎么就知道？”
　　陆沉扬起一个神秘的微笑——听戏不是大多数青少年的爱好，而且在外面听一晚上戏，遑论是跟他。过生日这个陆沉之前看过方晴写的小纸条，稍微一猜就能知道。

　　苏垚估摸着心情好，见他这样卖关子也不恼，手往后脑勺一架说：“行呗，我就看看今晚这出戏有什么好看的。”
　　陆沉侧脸对着他抿紧了唇。

　　大巴车只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文化小镇和一个公园连着，小镇里的游玩设施和店铺倒是挺齐全，环境布置得很别具一格，但大家只在外边看了半个小时，几个男生找了家店前台寄存今天出门的背包，就跟大伙儿一起排排站进了大礼堂。

　　郑乐乐一进门就感叹：“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小镇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占了一半面积的大礼堂。”

　　他刚说完，孙平就指着边上一块告示牌念道：“……奚城第二中学合作教育基地，看见没，定向的。”

　　“我要没猜错，这小镇建设跟我们校董投了钱。”
　　“所以这就是开两场安全讲座的理由？”
　　“……”

　　他们还在抱怨，往里走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苏垚一拉陆沉手腕找到他们班的位置，当机立断坐在了外侧。

　　两人侧着身子给其他同学腾出走道，动作十分不便，陆沉很不明白，“等下我们也要溜吗？”

　　苏垚凑近耳朵小声道：“对，这种讲座查得不严，而且人又多又杂。”

　　“可是……”陆沉拧着眉看了一眼四周被霸占完了的走道边上的座位担忧地问：“一下子人全走了不会很明显吗？”

　　苏垚无所谓地一摆手，“那就看谁溜得快了，在老师查之前跑就好了。”

　　小组几人不约而同地分散坐在了几处外沿的座位，讲座开始前刚点完名，讲师还没上台就已经有人打着放东西的旗号猫腰溜了出去，其余人皆目光震惊。

　　厉害啊兄弟，先发制人，等下开场压根不知道这里少了人！

　　过没十分钟，又有人趁着老师不留神的空档跑出大门，四周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苏垚等了一会儿，等老师巡逻过后，立马一拍陆沉的手臂：“现在走，不然晚了。”

　　陆沉虽然疑惑但也没质疑出声，神色自如地与他一前一后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出门，门口负责检查的老师低头一看他俩手里空空荡荡，侧开身子放行。

　　走出去一段陆沉才问：“为什么说晚了？”
　　“出去的人都没回来，主任一看就知道干嘛去了。”苏垚脑袋枕着手，慢悠悠走到拐角跟不远处的同伴们会和。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等方晴和林可红姗姗来迟时，几人都听到了礼堂里震耳欲聋充满气愤的吼声：“在场所有同学！非特殊情况全都不准上洗手间！各班清点人数结束后上报！”

　　大伙儿都惊讶了，“哦吼，这速度！”

　　“应该没事吧……”林可红是被方晴硬拉出来的，她第一次逃讲座，心底又是刺激又是害怕，不安地一直往回看。

　　方晴擦了把汗气愤道：“六班的，不知道哪个混崽子，举手报告别人跑路，现在主任开始发飙了，还好我们跑得快。”

　　“啧，苦了真正内急的人。”

　　大家幸灾乐祸地相视一笑，成群结队地往他们存包的店家走，付了费用取了东西，又成群结队地往公园走去。

　　踏上公园草坪的那一刻，陆沉由衷地夸赞：“你们配合得不错。”

　　苏垚勾唇笑道：“那是，身为班委就要有班委的意识。”班里那么久的名可不是白点的。

　　陆沉看了一眼手机，沉吟半晌问：“那我们全都给记名了也是班委的意识吗？”

　　两人走在队伍最末，他这话一出剩余九人都是一顿，齐齐转过头来：“谁告诉你的！”

　　陆沉差点没被这阵势吓到，指了一下手机屏幕迟疑地说：“坐我们班附近的女生发信息跟我说的。”

　　“……”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震惊陆沉又勾搭了不知道哪个女同学还是担心被记了名字回去被罚站了，还是林可红破罐子破摔一样咬着唇稳定军心：“反正我们班少了四分之一的人数无论怎么都会被发现的，现在也不可能往回走，还不如大家一起玩够了再回去挨训！”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转向她，内心想法如出一辙：这还是那个说“学习好”的红红嘛？刚才她没在半路折返说要听讲座就不错了，现在居然带头鼓励逃讲座？

　　陆沉与苏垚对视一眼，后者的眼神里充满了看破一切的骄傲。

　　“冲着红红这句话！”徐然一语定乾坤：“我们玩儿去！”

　　大家对视一眼回过神来，皆是蠢蠢欲动。“走！”

　　彼时的温度正好，暖阳和煦，春风不疾不徐，走过的风卷起草叶，鞋底碾出草汁，尚且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的笑容似乎比草地上舒展的花瓣还要放肆，他们如同收藏在玻璃瓶中的珠子，迎着光熠熠生辉。

　　小组几人找到一处风景好的草坪坐下，铺开野餐布把带的零食倒出来，包往旁边一扔就吵闹开了。

　　“踢毽子踢毽子，有人踢毽子吗！”
　　“我我我！”
　　“等等我把这风筝组装一下……”
　　“——郑乐乐你把爪子放下！那是午饭！不准偷吃！”

　　徐然从昨晚商场甩货开始就一颗心全扑在这风筝上，挑了个最大最鲜艳的拆了包装袋就开始组装，其余人已经围成一圈在踢毽子，李克甚至不知怎么就说服了附近居民家里出来玩的孩子，跟人家拍皮球拍得贼欢乐，还从毽子团那边把林可红拉出来一起欢。

　　苏垚被方晴死拉硬拽也抓出去了，剩下陆沉坐在一边看包。徐然一开始信心满满，但他运气太好，选到了个复杂的，过没两分钟就开始满头大汗，雪上加霜的是正好起了一阵风，说明书呼啦一下就飞不见了。

　　“我去！”徐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手能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陆沉四处看了一会儿，刚拧开矿泉水瓶抿一口，听到他的声音探过头去，研究了好半天才惊喜地喊道：“哦！章鱼？”

　　“这是水母！水母！打折了也要十块钱一个的！”徐然一下子就跟他急了，“章鱼有这么好看吗！”

　　“原来是水母。”陆沉完全看不出这一团瘪得跟彩色垃圾袋一样的玩意儿是水母，但还是善意地问：“线缠一起了，要帮忙吗？”

　　徐然原本还因为他一坐下就产生的生人勿进的距离而不敢求帮助，现在完全求之不得，把风筝上乱成一团的线交到陆沉手里，自己专心安装风筝的支架。

　　陆沉把线团放在手里穿来穿去，自言自语：“打死结了……嗯……有点麻烦。”

　　徐然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思量了一下还是说：“你要觉得麻烦就放着吧，等下我自己来就成。”

　　陆沉埋着头没应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一手拉着一个已经打开的线头后知后觉地问：“班长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徐然：“……呃，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哦好。”陆沉不疑有他，又低下头去，重新自言自语：“这团线有点紧，这个结打得，有点麻烦……”

　　徐然嘴角一抽，朋友你知道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他内心挣扎好一阵，最后也只能愤愤地继续搭支架，手上的竹子绑着绑着，他突然又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看着陆沉。

　　或许就如苏垚所说，陆沉心里一直是有数的呢？可这样未免也太渗人，如果一个人能够轻易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要么是别人对他有所误会，要么就是他自己的表现力太强，强到可以自如地引导别人的思路。

　　他盯得久了，手上一动竟然被竹子刺到，这才回过神来。等徐然把竹刺从手指里挤出来之后，陆沉的结也打开了。

　　“啊谢谢，你自己要吗？”徐然连忙从旁边把其他几个拿出来递到他眼前。

　　陆沉摇了摇头：“我看包吧。”

　　徐然看了一眼玩得正嗨的其他人，一颗放风筝的心抑制不住，“那我等下来换你。”说完他就站起来找下坡开始拉线，不得不说他挑的这一个确实鲜艳，一飞上天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林可红家里抓得比较紧，这会儿撒了欢地玩这玩那，她兴冲冲地跑到徐然边上，两人远远地聊了两句，就跑到野餐布这边来找没拆装的风筝。

　　包装袋全在陆沉旁边，他推到林可红面前问：“你要放吗？”

　　林可红点了点头，挑了个普通的燕子。

　　陆沉又问：“帮你装吗？”

　　林可红一遇上陆沉就跟蔫了的白菜一样脆弱可怜又无助，还有点尴尬，她沉默着点点头，陆沉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快速把风筝绑好交到她手里。

　　“谢谢。”林可红站起来的时候有点兴奋，刚转身却想起陆沉还是一个人，又回头说：“我就去一会儿，等下换我看包。”

　　陆沉笑了笑，朝她摆摆手：“不用，班长等会儿过来了，你去玩吧。”

　　“过来干嘛？”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带着些微喘气的声音，陆沉一回头，就见苏垚手一伸就从他边上抄走了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水流下滑发出咕噜的声响，陆沉轻轻“呃”了一声，把“那是我喝过的”六个字咽了回去，估摸着刚才自己喝的不多，苏垚就以为是没开过的了。

　　苏垚站着喘了会气才坐下来，衣料卷起的风带着汗咸，挠得陆沉鼻尖痒痒。他似乎玩得累了，手往后一撑就闭着眼长呼一口气。

　　片刻后陆沉问：“不去玩了吗？”
　　“累，”苏垚闭着眼回他：“你呢，就在这儿坐着？”

　　“我怕出去抢风头。”陆沉的语气让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两人都背着风，徐然和林可红就在远处扯着风筝线，林可红的风筝飞不起来，来来回回坡上坡下跑了好几趟。

　　“嘁。”苏垚不屑地发了个语气词，过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问：“你的手机号码都随便告诉别人的吗？”

　　陆沉下意识就反驳：“谁这么无聊，号码这东西是能随便……”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一转头发现苏垚正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一噎，生硬地转了个话头：“为什么这么问？”

　　“哼。”苏垚声音很小，仿佛只是普通的在呼气，陆沉却听出了点微妙的意味，但他已经自顾自地开了包薯片，咔嚓一声就咬碎了，“不然你号码谁都知道？”

　　“我……”陆沉摸不着头脑，莫名觉得苏垚有点生气了，却不知道缘由，片刻后就反应过来了，眼睛一亮凑过去问：“你是说我刚才收到的短信么？”

　　“什么短信？我不知道。”苏垚仍旧在咬着薯片，头也不回地说瞎话。

　　陆沉又解释说：“我没告诉她，她自己找的。”

　　苏垚手上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不知有没有听他说话，只眼睛盯着前面不知道哪个地方，神情严肃又认真，陆沉刚要跟着看过去，就见苏垚把薯片往他怀里一塞，猛地站起来脱下了外套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