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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联袂 ...

  •   荷塘到了九月里最是让人不忍靠近,满池的败荷让人看了便觉扫兴。即便是在宫里,再用心照料的荷花到了此时也没比百姓家的荷塘优美到哪里。容妃饶有兴致的坐在池边的临水阁中,看着干枯的莲蓬里离掉出的莲子“咚”的一声在池中激起去一阵细碎的波纹,最近一个月宫中诸事颇顺,容妃感觉败落的秋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少有地邀了顾嫔到自己宫中食蟹,这蟹是前一日缙王带着两个新生的孩子进宫的时候一同拿来的,说是淀湖县令孝敬的,淀湖秋蟹最是肥美,若佐以原汁原味的淀湖蟹醋便是神仙也羡慕的味道。不过若说吃蟹,只有螃蟹和蟹醋,怕是还有些单薄,所以缙王右手拎着蟹篓的同时左手还拎来了一坛菊酒。黄澄澄的菊酒、黄澄澄的蟹黄加上临水阁四面吹来的清风,整个玄黄宫中恐怕再没有比此时的菡馥宫更逍遥舒爽的地方了。

      秋蟹的壳子虽坚却脆,容妃如葱如兰的手指轻轻捏动蟹钳,半透明的蟹肉就争相从蟹壳的缝隙中展露出来。这等的螃蟹在宫宴中都是少见,更不用说是用度颇低的顾嫔了,顾嫔虽说也和容妃一样拿起螃蟹,但是蟹八件中的每一件都比容妃晚拿起那么几刻。顾嫔本是淀湖人,从小在家中吃蟹都是用盆子装的,进宫多年后不曾闻到蟹味,如今见了“老乡”,却又不得不隔着蟹八件这个完全不会使的家伙事,顾嫔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不会让自己在儿子面前露出半分尴尬。
      但是顾嫔今日的怯懦是荆蕴陵从踏入菡馥宫的那一刻开始就从四面八法爆发出来的,尽管顾嫔极力用近乎于顺其自然的神情掩饰着,但是对于母亲此时的不得志,荆蕴陵全都看在眼中。本来今日是顾嫔的生辰,荆蕴陵难得可以从沔陵回到建邺宫中给母亲贺寿,到了瀛台宫以后才知道顾嫔被容妃邀去了,容妃还留了贴身侍女锈红在瀛台宫,锈红道是知道枚郡王今日定会进宫,不如去菡馥宫同贺呢。荆蕴陵想想也是,近来宫中出了几件大事,光是谣言就已经人心动荡了,不如去容妃那里再听些传言来,毕竟容妃那里的传言能更靠近真相。

      “蕴陵也别愣着,你既然不爱吃蟹,我这里也备了些新采的菊花做的糕团甚是清爽可口,宫中的孩子们最是喜欢,你也尝尝。”容妃招了招手,让锈红从小膳房里端来。
      荆蕴陵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看着母亲谨慎的吃螃蟹的样子,心中的酸楚已经没法形容,他感觉顾嫔指尖捏碎的不只是蟹钳,更是他们母子生在深宫多年被消磨得所剩不多的自尊。
      容妃轻轻吮吸着蟹腿,新鲜的蟹肉一下子就溜到了口中,她浅笑道:“恐怕今年秋天能像这样悠闲地吃吃喝喝的只咱们几个了,所以福气这东西那是那些争来夺去的人能享受的?”
      “是了,眼下除了娘娘这里,还真没有什么清闲地方。娘娘您是有福的人,生了缙王殿下那么一个大孝子,殿下也争气,连着两年给您生了三个孙子,妹妹这心里真是羡慕得紧啊。也不知我的蕴陵什么时候能比得上他缙王兄半分呢。”
      容妃笑了笑,道:“三个孙子又如何?可心的还不是只有代广一个?虽说蕴臻是个省心的,但他那愚钝更是出了名的。放眼咱们陛下的几个儿子,蕴彰太高傲、蕴臻太木讷、蕴宁太卑微、蕴谦太算计,我私心里一直觉得蕴陵才是最好的。虽说我们后宫不能议政,但是茶余饭后的谁还不兴说说?眼看着盈王那边忽然就山崩了似的倒了势,别说是咱们女人家,惠冲朝的那些老头子们也都傻了眼呢,都说是知书达理的不一定成事,到底是文治武功双修才是如今的正理呢。”
      顾嫔摇了摇头,打趣似的却又一板一眼地说:“娘娘这可是说笑了,说什么文治武功。对于……前朝那些事,妹妹从没想过的。从前盈王得势的时候,妹妹默认了今后拜何氏为太后;如今,妹妹便一早就知道以后那璀错宫是姐姐你的。旁的,妹妹只知道在宫中绣花打璎珞,再不就是我们蕴陵的婚事了。”说罢,顾嫔悄悄拉了一把荆蕴陵,荆蕴陵虽还梗着,但也不得不跟着顾嫔赔笑。

      “蕴臻那孩子,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容妃叹了口气,“他根本不是那块材料的,全天下都看得出的,妹妹何来默认了我们母子?其实盈王在前,我也从未默认过盈王,我这心中一直都是极喜爱蕴陵的。前几日忽盈王的人倒了大半,我这心中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又突然惊觉,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其中竟还梗着……”
      “梗着……”顾嫔杏眼圆睁,虽没说话,可是嘴却不由自主张成了“怀”的形状。
      容妃立刻会意道:“可不是嘛,中间可不是梗着妹妹的位分着实是低了些,如今妹妹既说了还梗着一个怀王,我这心里也颇为妹妹可惜呢。那怀王若不是依仗着自己身子不好赖在京中,陛下早就想给他寻个偏远地儿分封出去了,这建邺哪还轮得到他来分一杯羹?再说说妹妹你,辛辛苦苦养育了蕴陵这么懂事的好孩子,进宫这么多年,封号都没有,位分怎还是个嫔位?那许……皇后早都作古二十年的人如今却被供奉在怀瑾宫,你可能觉得许皇后只是演给活人看的,结果到头来被影响的还是咱们的孩子,那怀王悄没声的成了嫡皇子,蕴陵却还是个庶出的郡王,哪里说理去呢?”
      容妃的话让顾嫔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容妃一直在等着自己说出“怀王”两个字,结果自己看着那个圈就跳了进去。如今这把柄已经握在容妃手中了,顾嫔深知他们母子已然成了容妃手中的武器,而他们母子要做的就是替容妃去跟怀王争得皇位,要么得罪了怀王,日后蕴陵遭殃;要么吃罪了容妃,他们母子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果然,但凡是生有皇子的,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做皇帝。容妃想,顾嫔也想。容妃有容妃的筹划,顾嫔更有顾嫔的想法。至少现在,两个人都是乐见盈王颓势且意欲拔除怀王的,尽管顾嫔现在如坐针毡,但是有一句话容妃说的没错,现在自己人微言轻,就算拼劲全力也未必能给荆蕴陵挣得一个亲王身份,顾嫔又何不背靠容妃这颗大树,到时候时机成熟再做自己的打算呢?
      “娘娘,嫔妾母子在宫中人微言轻,这么多年也只有娘娘对我们母子多有照顾。如今,嫔妾母子愿全力相助娘娘大业,与娘娘同仇敌忾。”顾嫔生生将荆蕴陵拽住,和自己一同跪拜在容妃面前,虽然顾嫔在荆蕴陵向上的力道中感到了屈辱,但是为了自己那几乎不曾见到光明的算谋,顾嫔在所不惜。至少相比于眼前的星火,从前的日子就是浓云的暗夜。
      “妹妹这不是说笑了吗?什么大业,什么同仇敌忾,这话……可不好乱讲的。妹妹你可要记得在这深宫之中最忌快嘴了,要不然你好端端的封号怎么就没了?”

      封号被褫之事是顾嫔入宫多年来最大的污点,背后羞辱皇后的事只会叫人觉得这个进宫多年的女人没有礼教、心性难收。而自己辛辛苦苦多年得来的封号竟然是因为议论一个已经过世多年的人被夺,顾嫔心中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被容妃提起,顾嫔恨得用手紧紧攥住了帕子,帕子上绣着的芙蓉花生生被攥成了万寿菊。
      “凭她许贵妃有什么本事,就算被封为皇后,还不是个死人了?再说她那个病恹恹的儿子,若不是父皇念及旧情,就凭他也能当得了亲王?他真以为自己做了亲王将来就能当皇上了?也不看看自己那身子骨有没有福气消受!”一直沉默着的荆蕴陵“腾”地站起来,手指着怀瑾宫的方向大声说道。顾嫔吓的赶紧捂住荆蕴陵的嘴,骂道:“竖子!竖子!你失心疯了是不是!你幸而是在容娘娘宫里,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实该被论罪的!”
      “妹妹你何苦的呢?蕴陵不过是替你出一口气,你何至于此?”容妃站起身拉住顾嫔,一边又对荆蕴陵说:“蕴陵,好端端的生辰惹你母嫔生气,你还不快回瀛台宫去?你母妃这边我劝好了就差人送她回去,你快走吧。”
      荆蕴陵虽还带着气,但也是听了容妃的话离开了。顾嫔被荆蕴陵气得直抹眼泪,容妃遣走了身边的侍女,劝道:“妹妹你也别生气了,蕴陵当真是个真性情的好孩子,若不是心中憋闷久了也不能如此,我们姐妹俩关起门来说,细想想蕴陵方才的话,又有哪句不在理?”
      顾嫔叹道:“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我一向管不住他的,他也就听你的话。我真怕哪天他因为这直肠子一根筋的脾气惹了什么大麻烦。”
      “所以我才劝你,要告诉蕴陵懂得收敛才是。”
      “是了……”顾嫔连连点头。

      容妃脸色忽然一沉,道:“不过咱们姐妹话已至此,有些话我也不得不拉下脸来和你说了。”
      顾嫔惶恐地看着容妃,恨不得此时手中能有一支笔,赶紧记录下容妃说的话。容妃和颜悦色道:“从前你说盈王如何得势,左不过是冲着何皇后的面子,就盈王那短视的心智、眼高于顶的样子,背后得罪了多少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无何皇后和襄王襄助,又凭什么会在朝中一手遮天?怀王不也是眼见着襄王势颓、盈王失力才渐起的?话说回来,怀王为何得势,许贵妃是一方面,他自己更是一方面。所谓子凭母贵,许贵妃被追封皇后又何尝不是母凭子贵?虽说许笑辰有个老早就远嫁了的女儿,陛下心里一直觉着亏欠,不过这些也都不足以让陛下给她追封到后位。你好好想想,难道许贵妃真比你我多什么吗?她和陛下厮守就那几年,怎就死了二十年之后被封了皇后?只怕陛下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老百姓常说是眼前的比不上心里的、心里的比不上没了的,在哪都是一个理儿。可是后宫终究只是后宫,使不上太大力的,这事关键在前朝,怀王心思缜密,性子沉稳,这是朝中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不了的。咱们不喜欢这种阴郁的,可是皇上年纪大了偏就喜欢这样的,我们能怎么办?天天眼前晃着一个卖乖讨巧的怀王,心里想着一个永远二十几岁的影子,陛下难保不会对怀王施恩,这恩施给谁?自然是那影子的儿子了。陛下此举,也并非只是为了断了后宫所有皇子母妃的念头,更是为了给怀王铺路呢。皇后之位,对于一个死人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皇上真正想许的是怀王的尊荣,而非什么所谓的许氏皇后之位。要不就说,陛下为了怀王可真够豁得出去的,一个嫡皇子的身份也犯不上这样啊,这要是储位……”容妃忽然捂住了嘴,没敢话下。
      顾嫔赶忙接道:“娘娘的意思是?”
      容妃忙摆手说:“我?妹妹你也是,我这刚才一时胡吣你也不拦着我点,莫不是你就是真么想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家蕴臻啊,从小就是个恋家没出息的,我从不打算让他有所为。不过蕴陵就不同了,这孩子是个孝顺懂事的,心思也细,最重要的是他文武兼修。你真以为陛下对怀王就十足十的满意吗?就怀王那身子骨,刮阵风都能给吹到天上去,陛下难道不担心?那不都是无奈之举嘛,他还不是没得选了才如此的,如果此时蕴陵能收了性子,妹妹何愁他日不能母凭子贵呢?”
      “可是,蕴陵现在远在沔陵守灵,妹妹在宫里见陛下一面都难,这谈何容易啊?”
      “所以,我才是真心的要帮妹妹你啊。”容妃饮了一口菊酒,脸色有些微醺,道:“他日若你们得了尊位,还请念在我们多年姐妹情分上,封蕴臻做个北境王就好,这样我也好跟着去北境,毕竟……说到底我是和亲来的外女,年纪大了就更容易思乡,去了北境便是最好的了。”说罢,容妃啜泣起来,即使在陈宫中多年,她已经练就了铁石般坚硬的心,但是思乡的眼泪总是在不经意间被触动。
      顾嫔连连点头道:“娘娘放心,从今天起,我们母子就听您的差遣,妹妹愿唯娘娘马首是瞻!”
      “罢了罢了,还不都是可怜人,我们这叫惺惺相惜。今后,妹妹和蕴陵切不可莽撞行事,凡事我们商量之后再去做,可记得了?
      “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容妃的脸上终于又泛起一丝笑意,她将杯中的菊酒一饮而尽:“快回瀛台宫吧,蕴陵难得进宫一次,还不快去陪他说说话?”说罢她又指了指螃蟹对顾嫔说:“我这里本还有十多只蟹的,已经叫锈红带了蟹醋一并送到你那里了,你们回去趁着新鲜快去吃了吧。我这里还要去抄经文,就不多留你了呢。”
      顾嫔谢过容妃后就匆匆离开了,见顾嫔离开,锈红脚步极轻地走到容妃身边,对容妃耳语道:“娘娘,枚郡王刚刚回到瀛台宫后就把您送过去的螃蟹一股脑扔进了倾滔湖中,奴婢想……”
      “你想什么?”容妃见锈红面有难色,便宽言:“但说无妨。”
      “顾嫔母子心性多有急躁,奴婢担心他们会让娘娘多费心思。”
      容妃看了锈红一眼,笑道:“怕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顾青禾心里想的什么。他们急他们的,我该缓缓我的,他们越急越对我有利。你可知这宫里再没有比他们更适合的了,我可得好生调教。告诉春柳,盯紧一点,沔陵那边也叫吴珈精神一些。”
      “是,奴婢遵命。”
      “对了,盈王那边怎么样了?”
      “这事儿说来也怪,今儿一早王妃递来信儿说盈王被陛下下旨软禁在自己府中,据说是刑部那边查出了盈王在北境贩私的事。还有,据传御林军今天去齐恪闵家请齐老将军进宫了。”
      “齐恪闵?找他干什么?”容妃沉吟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跟文无关的八卦吧:我们隔壁办公室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真的是大妈,肥胖臃肿且满脸横肉,热衷于造谣传谣后撇清关系,当然少不了炫富技能加持,人送外号大喇叭,以下简称喇叭),最近相中了我们屋的一个三十岁壮汉。喇叭每天都拿着一堆吃的,跟壮汉耳鬓厮磨地讲悄悄话,一坨五十多岁的肉故作娇嫩的扭捏样子每天都要在我屋上演至少三个小时,那个样子我就不形容了,啊我的眼睛……搞笑的是,今天早上喇叭的壮汉小情人背地里说喇叭是个“(众所周知的两字国骂)”。
    其实我一直非常讨厌喇叭的,她一直喜欢欺负我(至于她为什么欺负我,以后八卦时间再说),但是壮汉的话让我觉得喇叭还挺可怜的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喇叭不值钱爱撩扯,还是情人渣男没良心呢?
    北方有句老话,叫“热脸贴了冷屁股”,到头来屁股每天都吃脸送来的好吃的,回头还骂脸“不要脸”,我好想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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