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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替死 ...

  •   大理寺一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几乎摧枯拉朽似的,不出五日的功夫,整个大理寺凡是挂了官职的都被陆陆续续地带走了,陈帝也不得不下旨暂时查封了大理寺,虽然为了平息民意,在表面上大理寺依旧有重兵把守,但是过了影壁的二道门就被贴了封条,那封条在秋风中发出的嘶鸣让过往之人无不感慨,但是没有人说一句话、一个字,所有路过查案的人都只是摇了摇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廖桓因为谋害亲王、制造为证等数罪并罚被处斩刑,但是由于他位居大理寺卿多年,所判冤案较多,刑期推到了腊月里。所以刑部就要分出一部分人去查办大理寺旧案,但是大理寺不能闲置,陈帝很快从刑部中选出了近两年颇为耀眼有十分肯干的宋辛之代任大理寺卿。
      一边要正常运转,一边要派出人手去查大理寺,同时又要安排心腹在日落之后查办汝南、五千精兵之事,而最让耿逐鹤闹心的是宋辛之居然也调走了。耿逐鹤看着桌子上、地上堆放着的卷宗,恨不得将油灯踹翻在地让它们付之一炬,再或是大骂一声“去他的”,然后背上几件粗衣和佩剑远遁江湖。但是这些都是耿逐鹤在望天时的幻想,回过神来看着成山的卷宗,不禁发出一声哀叹。

      耿逐鹤越想越烦躁,今天说什么都不想在刑部衙门里待着了,他就想回家喘一口气。但是家里似乎也不省心,耿逐鹤在家一向是什么都不管的,家里的老母、夫人每天都在不大的院子里制造各种麻烦,但是最后所有的矛盾都得耿逐鹤去一一化解。耿逐鹤越想越闹心,算了,回什么家?还不如在衙门里查案,至少在这里自己不说话就没人敢来打扰。他把脚往桌上一扔,后背随意地垮塌在椅子上,看着屋顶一层一层的榫卯,嘴里嘟囔着:“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什么没完没了?”
      一个突然从门缝里传来的声音让耿逐鹤吓一跳,来不及站起身了,他就随手抄起桌子上的笔向门的方向投了过去。来者一把抓住了笔,看了一眼笔头,撇嘴道:“耿大人啊,您这满下的浓墨,算是暗器?”接着那人把笔拎进了笔洗里。
      “见过怀王殿下……”因为荆蕴谦背着光,耿逐鹤是听到了荆蕴谦的第二句话才听出来来者是谁的,他赶紧从椅子上弹射下来,向荆蕴谦行礼,抬头又看见荆蕴谦被自己方才的笔甩得一脸的墨,更是瑟瑟发抖。
      “罢了罢了!”荆蕴谦抖了抖衣服,又抹了一把脸“我这是偷偷从府中跑出来的,你这里也只有通传室的仲简知道。快去给我打盆水,你这见面礼真让人消受不起。”
      “是,下官谨记了。”耿逐鹤不敢松气,赶忙去给荆蕴谦打了满满一盆水,尽管荆蕴谦一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耿逐鹤还是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给荆蕴谦赔不是。
      荆蕴谦好容易擦干净了脸,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的耿逐鹤问:“耿大人不应该很盼着我来吗?”

      耿逐鹤顿了顿,点了点头。从大理寺事发后,荆蕴谦就跟朝廷告了假,就算是他不到两天就把同样关押在大理寺的绍安放回了怀王府去监督,得到的也是怀王告病不能出户的消息。如此,廖桓构陷怀王的许多实证就无法查实,耿逐鹤只能从赵端义兄弟二人的笔录上下工夫,他还不得不提心吊胆地去虎贲营拜访了一次修定涛,结果足足听修定涛骂了半个时辰的廖桓,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无论如何,耿逐鹤都没敢去拜访荆蕴谦。但是对于耿逐鹤来讲,虽然陈帝在一怒之下赐了廖桓死罪,但是少了直接受害者的供词,这案子就结得不干净。今天荆蕴谦自己来了衙门,不论他究竟意欲何为,耿逐鹤都不想错过这个记口供的好机会。
      对于耿逐鹤的心意,荆蕴谦明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主动把从成华门开始的事又跟耿逐鹤复述了一遍。耿逐鹤抄起笔来跟着就快笔记了下来,耿逐鹤的手书堪称一绝,他能跟着旁人的言语同时将陈述内容记下,不管说话者的语速有多快。所以一般重案要案的口供,都是耿逐鹤亲自前去记录。荆蕴谦说完最后一个字,耿逐鹤几乎同时放下了笔,他接着将记录好的笔录递给荆蕴谦检视,荆蕴谦略看了一眼就直接按了手印。耿逐鹤知道,荆蕴谦是个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的人,他俩之间做的笔录,谁都没必要抖什么机灵。
      “殿下的供词下官会妥善保管,并会与大理寺之前呈上来的笔录做以郑重比对。”
      “那就拜托耿大人了,若无修将军的仗义和耿大人的刚正,我这想要洗脱罪名还得颇废一番周折呢。”
      耿逐鹤听得出荆蕴谦是在点自己,便颔首道:“那是自然,王爷的清名不是随便一个宵小之徒就能玷污得了的,下官自当秉公维护。”
      荆蕴谦笑了笑说:“其实耿大人也明白,廖桓突然不顾生死地攀咬我,这背后还有太多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廖桓死罪已定,如今投在天牢中,但是就凭他那么严重的风邪心病要是没活到刑期,哪天死了……”荆蕴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半眯起眼睛看着耿逐鹤,他知道这才是真正让耿逐鹤闹心的所在。
      “下官官职卑微,尚不能提审廖桓这等要犯,可王爷则不同,一来您是正一品亲王,二来您是廖桓诬告案的唯一苦主,无论如何您都可以去提审他。若王爷能助下官前去讯问,下官自当感激不尽……只是王爷若是前去,可否带下官同去,下官只在隔间笔录,绝不让王爷难堪。”
      “好。”荆蕴谦站起身,看着耿逐鹤谨慎地将口供锁在他身后的暗格里,两人直接从耿逐鹤书房的暗道走到了刑部大牢。

      荆蕴谦的突然出现,让廖桓有些意外,但是瞬间他就恢复了充满了敌意的神情。“怀王殿下,别来无恙啊,您果然英明,是我输了。”廖恒哆嗦着,地牢里的阴寒让他几乎不能动弹,上下牙齿间的磕碰声都在牢狱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荆蕴谦蹲下神,让自己的眼睛低到可以平视廖桓的高度说:“你真以为我会跟你赌吗?那天忘了告诉你,就算赌,我的赌局里都不可以混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虽将身死,但也终究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主公交代给我的我未能做全,未尽之事只能费主公的心。不过主公说的果然没错,你才是所有人中最阴险的那个。他日你若得天下,我将为天下一大哭!”
      “你?为天下一大哭?天下招惹你了?”荆蕴谦冷笑道,心中却已经翻涌不止,想到耿逐鹤就在隔间,荆蕴谦便将自己的所有怒气压了下去。“算了,跟你说什么天下,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了。不如做点善事,好歹也能化些此生的业障。你不妨告诉我,你恨不恨你的那个主公?毕竟间接害死你的人是我,直接害死你的人是他呀。”
      “是我自己愚钝,也是你狡诈我才得今日!主公怎会让我死?他日主公继位必会许我位列三司!”
      “怎么他不叫你死,如今你遭了难,却不见有人来天牢捞你出去?你家主公在让你出手构陷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让你去死,难道不是吗?都这局面了,你还骗自己干嘛?”荆蕴谦说得有些不屑,心中却觉得廖桓有些可悲,“他在跟你说起此事的时候,你也曾犹豫,毕竟拿着一些七零八落的假线索去构陷亲王是一个共工触山、以卵击石的举动。但是他和给人虚妄的人不一样,他拿出了位列三司这个实实在在的好处来当砝码,你不甘于在大理寺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更何况你的主公应该是拿你家人做了要挟。所以你答应了他,对吧?可是你忘了,你此事不成必然会死,此事成了,你就一步登天了?你的主公会留着你这么大一个活证据在朝堂四处晃悠?你傻吗?无论成败,你都是他眼中必须打出去的死牌,而他真正想扶持的宋辛之已经接替了你的位置。醒醒吧,廖三郎!死前想明白了也不迟,是吧?”
      “宋辛之?”廖桓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他强用左手拽住狂抖不止的右手,指着荆蕴谦说:“不可能!他是容妃的人!盈王殿下怎么会安排容妃的人!”
      听到此处,廖桓忽然定住了。荆蕴谦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难名的笑,他站起身拂掉袖子上的尘土离开了囚室,空旷的牢间里许久都回荡着廖桓的哀叫。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赌这章过审至少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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