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janet是老板娘

5、第二章 年少春衫薄（下）

　　竹林不小，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的竹叶筛漏下来，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走了多时，竹子越来越茂密，已经进到林子的深处了，此时早已不见竹林边上那些有些年头的坎痕，墨玉般翠绿的竹身浑然一色，不假一丝瑕疵，根根碗口般大小，青翠而粗长的叶片时不时的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映照着淡淡的金光，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个安静的世界里，心中有些莫名的恍惚。不知多少次了，想叫女孩停下来，可看着女孩的背影，那安然自若的模样，便只是跟在身后默默走着。一只小小的手，拉扯着他的衣袖，不知名姓的女孩带领着自己走向这尚不知去向的茫然的竹林深处。只是，少年悠悠地想，推开窗，你会看见什么？

　　很快就有了答案。望着眼前这座木房子，少年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听说这里还有人家。可眼前这三米多高竹木混搭的屋子正升起炊烟袅袅，屋子旁边还用竹子围着道竹篱，圈养着几只鸡鸭。

　　“你住这里么？”

　　“你在这等我一下，别乱走。”女孩交待了一声，就提着兔子向屋子走去。屋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不太清晰的对话声。过了一会，女孩出来继续向屋后的竹林走去，边走边说：“你跟着我，一会看见什么都千万别出声。等我爹爹走远了，我们在出去拣竹子。”少年恍惚地盯着女孩的背影，阳光下她的黄色衣裳似乎正慢慢地融入这淡淡的金色阳光中。女孩回身甜甜一笑：“可记住了？”

　　少年一愣：“好。”

　　竹林里传来一阵“噼啦”竹节爆裂的声音。女孩忽的拉住少年的衣角，示意他蹲下。两人小小的身子藏在几株粗大的竹子后面，透过间隙，少年看见前面不远处几根粗大的竹子轰然倒地。随着竹子的倾倒，竹林中赫然出现了一片不小的空地。一个男人站着，手里握着一把形状古怪的砍柴刀。刀身细长，通体漆黑，刀锋上还隐隐的透着青色。男子回身一劈，又一根竹子被砍中。

　　“浓儿，我数五声，在不出来，就该挨打了。”男子抬头，望着两人藏身的方向漫不经心的开口。

　　“惨了，快出来。”女孩忙拉着少年跳到一旁。这一拉一跳，身形便藏不住了，女孩索性拉着少年走向男子，嘟着嘴喊：“爹爹。”话音刚落。在少年目瞪口呆中，一根竹子赫然倒向刚才两人藏身的地方，不多不少，正好是这第五声落。

　　“舍得出来了？”男子看着蹦蹦跳跳的跑带面前的女孩，口气宠溺。

　　“爹爹不是不喜欢浓儿吵你吗？”

　　男人笑了笑，打量了少年几眼，问道：“浓儿，他是谁？”女孩被这一问，愣了一下，这才才转头对少年说话：“对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云深，我叫陆云深。”

　　“爹爹，是我带他来的。”

　　眼前的男子，蓝色的粗布短衫，只是寻常的农户装扮，一头长发简单地扎起，随意的垂在身后。手中的斩刀正泛着淡淡的青光。虽听着女孩说话，可那双寒星似的眼盯着他，似乎隐隐透露着不悦。一股无声的威慑蔓延而来，陆云深手足无措地站着，一时无言。

　　“浓儿，不是让你去叫爹爹吗？怎么还不回来？”一声轻唤婉转如莺。

　　竹林里缓缓走出一个女子，翠衫罗带，面容之上带着些许微微的笑意，纤长的丹寇细指拂去颊边的几缕碎发，乌鬓高髻之上插着一根翠色的竹簪，一股清淑之气，如烟如缕。看着眼前这付陌生景象，也是一愣。

　　“娘。”女孩见着妇人，亲昵地依了过去，细细解释了一番。妇人揉揉女孩的头发，眼里尽是慈爱，嘴里却斥责道：“你又淘气。”回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被惊吓到的少年，笑道：“浓儿踏坏了你的庄稼，真是对不住。孩子，天色不早，你拾些竹子，还是快些回家去吧，晚了，爹娘该担心了。”

　　“云深，你就快有个妹妹了，你高兴吗？”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的奔涌而来，瞬间没顶。云深低下头去，差些落下泪来 ：“几颗庄稼，不是什么大事，这些竹子我不要了，多谢大婶的心意。只是家中双老过世已许久了。”语气一顿，又道：“也罢，我这就告辞了。”

　　“陆云深，你等等。”女孩急切，伸手想要唤他留下，却被身旁的妇人扯住了衣裳。

　　“他姓陆？”

　　一旁沉默的男人随手斩断几截竹木，递给女孩，嘱咐了一声：“给他。”

　　女孩接过竹子便追了出去。

　　“陆云深，你等等。。。。。。”听着身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少年终是停住了，回身看着一路跌跌撞撞奔过来的身影。

　　竹叶轻响，仿佛踏响风中的舞蹈。夕阳的余晖撒落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身上，世界安静的只剩下两张明亮的面庞。

　　“陆云深，这竹子质地极好，别随便卖了。”

　　良久，陆云深低头，伸手只是抽了一根，轻声说了句：“多谢了”。

　　竹林中的这场追逐，惊动了一群飞鸟。它们腾飞而起，融于无边的天际，若水滴汇于江河再找不着曾经的痕迹。一场喧嚣的闹腾茫然落幕，陆云深再回头，也只剩晓风过处，女孩淡黄色的衣裙风中轻扬。于是掂了掂手中那截竹子，终是回头，无话。

　　夕阳慢慢地沉入群山的怀抱，竹林又回复往昔的平静。

　　只是方才的那一幕，许久之后，谁知道是开始还是结束？

　　“小漓”一旁沉默的男子开口唤道。

　　“兵哥，他姓陆。”望着妇人心疼心痛的眼眸，男子平静地握住她的肩。

　　“姓陆的不一定都是。”

　　这语带悲怆的几声对话被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覆盖，转眼间消失在这片幽深的竹林中，如同一场隐秘的相遇，隐藏在这层层叠叠的竹叶间，悠忽不见。

　　身后遥远的天际传来倦鸟暮归的声音，“知了（li），知了。。。”那是夕阳沉入梦乡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