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janet是老板娘

2、第一章 秦淮夜雨（上）

　　“的答。的答”马蹄敲在青石之上，清脆作响，两人一马沿着这直上青天的大道也不知去往何方。马上的青衣书生悠然自得，嘴里不知哼着哪里的小调，轻摇纸扇，一派逍遥。牵马的蓝衣书童，在前头径直走着，也不说话。只听得马蹄一步一步踩在这栈道之上，留下一串回响。许久，书生轻轻唤那书童：“小好，怎么，还在想那说书的故事？”那书童捋捋马须，回道：“也不尽是，只是这故事。。。。。。”，未语黯然，回头问那书生：“公子，我们不是要去长安城吗？这湘楚洞庭，我们并不顺道，为何要绕个远路呢？”眼看着拐个弯就要出了这洞庭地界，书生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青山碧水，折扇说道：“多年前，曾相约一位故友，如今路过，也不枉当年相交一场。”

　　“那又为何不见一面？”小书童圆睁双眼，似想问个明白。书生笑：“不了，如此，已是很好。”看那书童有些气馁，书生揶揄：“此去长安，还有段路，给你讲个故事吧”。一句话哄得小书童喜笑颜开，书生也笑：“少年心性，一个故事便得如此满足，真好。”

　　两人沿着栈道渐远，马蹄声悠扬，只是这故事，也不知在谁的心上回想。

　　。。。。。。

　　秦淮河水凉，石桥墨竹晃。（注1）

　　春城无处不飞花，三月的金陵城，春意盎然。秦淮河畔的桃树上开满了一躇一躇的粉色桃花。风一吹，落一湖面的花，扬扬洒洒，象副年代久远的水墨画。阳春三月，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冷寂了一个冬天的秦淮，随着扬花细柳，歌声和笑声又飘荡在这河面上。秦淮画舫，楚地胭脂。烟波桨声里，温柔乡，粉黛香。

　　傍晚时分，正是家家临水映红妆的时候，天边突然起了墨色的雨云。黑压压的一片，明净的天空迅速的黯淡下去，一层阴翳的铁灰色笼罩在河面之上。河畔靠岸的画舫上，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船头，看着那翻滚的云山，直嚷道：“坏了坏了，漓姑娘，马上要下大雨了，今天晚上还要下河吗？”画舫上层层的纱帘后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撩起了窗纱，细长的指尖丹蔻，红得象是玫瑰上的朝露，清亮得随时要滴下来。有人低低呢喃：“怕是一场大雨啊”。

　　“周大人，今天天色还早，船未点灯，大人怕是来早了些。”船头的女子拦着眼前这魁梧的男人，支吾道。这男子名唤周杰，是金陵城的守城都尉，又是熟客了。看他今天的脸色，和这天色一般阴霾，拦他上船只怕不妥。可这天色未暗，船未掌灯不待客的规矩又不能不守，真是两难。周杰被这一拦，才缓过神来，望了船内一眼，未见有人应答，讨了个没趣，心下暗自叹息，怎么走着走着就来了这里，真是没出息，“既如此，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吧。”转身要走。

　　“不妨，周大人是熟客了。既然来了，就请上船歇歇吧。”船舱那层层的纱帘后面，传来一记女声，宛如莺啼。这一声留客，周杰有些尴尬的脸色顿时喜上眉梢，“多谢漓姑娘。”说罢，一甩衣摆，迈上了船。

　　层层的纱帘把船舱布置地颇为雅致。角落里放着两盆兰花，船壁上还挂着副字画。画中的景色正是这秦淮赏灯的情景，旁边一行行书，字迹娟秀，“官柳动春条，秦淮生暮潮。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注2）”想必出自这女主人的丹青妙笔。舱房的正中岸台上横着一张琴，旁边的檀香炉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衬得这舱房一点不逊船外的春暖花开。女子凌窗而坐，见来人举步而来，盈盈起身：“周大人，今天来得早。”周杰不好意思一笑，抱拳道，“打扰姑娘了”，自顾找了凳子坐了下来。刚入坐，那船头上的少女就奉了盏茶进来， “江南上了新茶，大人来得正好。”女子取过一旁的琵琶，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我想唱这曲《月中天》，请大人指点。”茶香袅袅中，女子怀抱琵琶，丹寇飞舞，轻轻唱道：

　　“绿纱裙 白羽扇
　　珍珠帘开明月满
　　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静夜思 驱不散
　　风声细碎烛影乱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注3）

　　。。。。。。

　　周杰听着曲，品着茶，心思飘到了窗外。要说这漓姑娘一介歌女，若要跟艳冠秦淮的花魁比较起来，也是失了颜色的，可说起来，这漓姑娘，也自有一番神奇。自己每每心烦意乱之时，能跟她谈上两句，或者，象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说，只是听她唱唱曲，仿佛天下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好象那些烦恼事全都散了似的。就好比今天，接到那位大人的书信，只有四字：“按兵不动”，自己满腔壮志和豪情，便被这四字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透心冰凉。自己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就安于这区区的守城都尉？一时气急，便出门走走，想驱散了这心里的烦躁。可不知怎得，等到冷静下来时，人已站在漓姑娘的船上了。如今想想，其实大人说得也不错，军中有两位将军分庭抗礼，现下确实不宜强出头，朝廷虎狼甚多，若被人抓以把柄，真是辜负了大人安排驻守金陵的计划。一子错，满盘输。不可，不可。

　　一曲终了，周杰击掌，“漓姑娘，好歌艺。真是好曲，好曲啊”。

　　那女子只是轻轻一笑：“周大人，您来时愁眉不展，如今愁云散尽，看来我这一曲，未拂了大人登船的美意。”一语言罢，周杰被眼前女子看穿心事，也不知如何搪塞，只好笑笑：“今天多谢漓姑娘的好茶，好曲，天色渐晚，船该掌灯了，不多打扰，我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听曲罢。”从怀里掏出锭银子，放在茶几之上，便起身离去。周杰心急回去复信，三两步跳上了岸。 “大人，等等。。。。。。”身后的女子追了出来。

　　“这天怕是要下大雨，大人回去，带着这伞吧”。手后的女子握着把纸伞，送到自己面前。天色阴暗，山雨欲来风满楼。面前的女子，她站在船头，看着自己，微微笑着。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缕卷发被吹在耳旁，弯如细钩。看着女子的笑，周杰象着了魔般恍然得伸出手去，想将那缕头发抚平。手伸到一半，回过神来，只好尴尬得抽回，改接过女子的纸伞。怕女子要怪自己唐突，神色有些慌张。

　　“多谢漓姑娘。”

　　“大人慢走。”女子笑着福了福身。

　　走了几步，周杰又回头看，那女子依旧站在船头，微微笑着，纤细的手指将那缕调皮的卷发挽到了耳后，风吹着她淡兰色的衣裳，衣角轻轻飞扬，象临水而生的兰花，美得不染尘埃。

　　PS：注1：原句出自歌曲《画眉》。墨明棋妙出品。

　　注2：出自：

　　《秦淮夜泊》 宋. 贺铸
　　官柳动春条，秦淮生暮潮。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
　　隔岸开朱箔，临风弄紫箫。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

　　注3：歌曲出自电视剧《香粉传奇》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