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水落花》惊雁

4、定亲

　　二人婚事吹了，一吹余桂花有狐臭的事儿就成了板上钉钉了，本来有狐臭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邱进退亲在先，余桂花在镇上再寻不到好婚事了，一气之下嫁到三十里地外的顾村去了。

　　退亲这事，余桂花不怨邱进负心，也不怨陈宝贵胡说，却怨陈宝红嘴碎。因为顾村和陈村分属秋山镇和秋叶镇，平日里出门赶集，两个村的人也各赶各的集，不到逢年过节，碰不上面。

　　余桂花嫁到顾村，为的就是不再想起狐臭的往事，不料，过了几年，陈宝红也嫁到顾村来了，陈宝红对当年的事倒是闭口不谈，大有理亏的样子。

　　起初，二人间风平浪静，随着年岁见长，二人都有了孩子。余桂花长子顾远同陈宝红唯一的儿子顾景平都在镇上念书，顾景平回回都是头名，顾远成绩却是一般，这让余桂花见到陈宝红自觉矮了一头。

　　这天，稻子已经差不多收割完成，村民难得清闲几天。陈宝红戴上粉色的发带，抱着木盆到河边洗衣服，旁边的妇人打趣，“宝红，回到十五岁了”，陈宝红露出娇态，“可不是吗？梅子特地给我挑的，说是安安做的里面最好看的”。

　　陈梅自豪地接话，“我家安安现在可能干了，今早还帮我做饭呢”，余桂花搓着衣服，冷哼一声，“一个便宜闺女，就你当个宝”，陈梅一听急了。

　　其实余桂花本不想插话，只是看到陈宝红的少女神态，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豆蔻年华，一想起在陈村的日子，就想起了自己被传有狐臭再被退婚，日子忽然由酒铺柜台后收钱的老板娘变成了在田间劳作的沧桑妇人。

　　这些年来，余桂花心中憋了口气，她怨天怨地，却找不到天，找不到地。

　　听到陈梅夸耀顾秋安，余桂花心思从寻找天地间回转过来，落在了人世间，想起了两家之间新筑的那道院墙，想起了良子被顾秋安推下河去差点丢了命。这下天和地都有了实际的模样。

　　余桂花陈梅二人你来我往的吵架中，从一件事扯到另一件事，最后落在顾秋安和良子落水的糊涂账上，平日里吵架二人平分秋色，今日余桂花却异常凶猛。

　　陈宝红看不过去，一丢搓衣板，“余桂花，你不要以为安安失忆了你就可以瞎编，江老汉不是看见人了吗？有没有推你儿子，我们去一问便知”。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村头，平日里江老汉这会儿都是醉醺醺的，今日江老汉恰巧滴酒未沾，滴酒未沾不是因为江老汉转性了，而是他又没钱了，按平时，江老汉寻两户人家写写字，酒也就来了。

　　可今日江老汉连连碰壁，转了几个村子都说最近没信要写，正郁闷地打道回府，却看见气势汹汹的余桂花一行人。

　　一听，原来是要他评理说说当日究竟怎么一回事。江老汉喝醉了是疯，但没酒喝时脑子是灵光的。

　　江老汉瞅瞅余桂花，“良子说了，就是这死丫头推他下水的，他来不及反应只能抓住死丫头的手，才一起掉下去了”，“什么失忆，我那扫把根本没碰到她脑袋，这丫头精着呢”。

　　再瞅瞅同余桂花对骂的陈梅身旁的顾秋安，心里有了决断。

　　“当时好像还有一大人，身长八尺左右”，话一出顾秋安心里咯噔一下，众人七嘴八舌，在自家村里就有个杀人凶手，谁夜里能睡得安稳，霎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看那身形，像个外乡人”。

　　众人一听，外乡人啊，那就是意外，意外就落不到自己身上，怪顾家两孩子运气不好，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顾东听说这事时正和老秦一起在丽河钓鱼，这会儿提着两条鱼匆匆赶来，众人已经叽叽喳喳散去。

　　顾东拉着江老汉邀他去家里吃饭，感谢他替顾秋安说话，老秦在一旁说，“我昨儿上街正好打了壶桃花醉，我给拿你家去”，江老汉一听喜笑颜开，转身朝茅草屋里喊，“知鸿，别看书了，带你去你东叔家吃饭”。

　　江知鸿弯腰走了出来，长身玉立，眼里透着笑意，“多谢顾叔，秦叔”，顾东一愣，“我就喜欢知鸿这孩子，没读书人的傲气，亲切的很”。

　　顾秋安走在后头，一双剪水般的眼睛注视着江知鸿洗的发白的衣角，刚刚如此吵闹，江知鸿还能在屋里看书，真是有鸿鹄之志。

　　陈梅对着四斤重的鲢鱼发愁，这鱼太老了，腥气重，肉质也不鲜，“陈姨，我来烧火”，江知鸿抱进一捆薪柴，熟练地点火。

　　“欸，这孩子来做客还那么勤，真是懂事”，陈梅对着白净礼貌的江知鸿赞不绝口，“娘，鱼你打算怎么烧？”，顾秋安抱着豆瓣酱走进灶间，与江知鸿正好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江知鸿轻轻一笑，万千温柔漾在星光里。

　　顾秋安心跳忽然慢了半拍，看着江知鸿清透的眼眸，想起一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这古代的书生还真是温文儒雅。

　　“做炸鱼吧”，陈梅皱着眉头，“娘，我这有罐酱料，上午用发带和货郎换的，我来做个新吃法吧”，陈梅把鱼开膛破肚，除去鱼鳞，“安安，这可不能玩，做坏了，客人没菜吃了”。

　　“娘，你就让我做嘛，做坏了外面还有一条”，只来了几天，顾秋安就已经摸清楚顾东夫妇对原身的宠溺，撒起娇来肆无忌惮。

　　“好好，不过你来说怎么做，我来动手，你可千万别碰刀”，听到这话，正在烧火的江知鸿微微一愣，抬头扫过顾秋安无忧无虑的脸庞，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继续低头放柴火。

　　陈梅按照顾秋安的做法，把鲢鱼去除鱼骨，切成薄薄的鱼片，加入淀粉和蛋清，放入翻滚着花椒和豆瓣酱的大锅汤中。

　　一盆热气腾腾，鲜红养眼的香辣水煮鱼出锅了，鱼肉口感嫩滑，油而不腻，麻辣鲜香。桌上几人都对顾秋安赞不绝口，老秦在几人中去过的地方最多，也没吃过如此新鲜的吃食，“东子，你闺女真聪明”，几人推杯换盏。

　　饭吃好后，桌上只剩下顾东，老秦，江老汉三人继续喝酒。江老汉醉了，一醉就爱说真话，一说真话村里人就说他发酒疯了。

　　“其实，我那天啥也没看见”，江老汉迷迷糊糊又喝了杯桃花醉，“我当时醉了，迷迷糊糊全是叠影，哪看得清人”。

　　“可我当时想啊，我要说没看见，顾西家的有的闹，要说是第三人推的，这事就可以了解了，你说说，就两孩子打闹，哪来什么对错”。

　　顾东一听，和老秦对视一眼，内心皆是感动，这江老汉是个心里有谱的人。

　　“爹，我扶您回去”，江知鸿一直站在门外，见江老汉醉了走了进来，“我没醉，没醉”，江老汉抱着酒壶不撒手。

　　听了刚才的话，顾东对江老汉多了感激，“没事，让你爹再喝会儿，你先回去，一会儿我把你爹送回去”，转身朝门外喊，“安安，拿个灯笼给知鸿”。

　　顾东继续陪江老汉喝酒，老秦目光扫过门外的两个孩子，心思转了又转。

　　老秦是个泥瓦工，这行当干了一辈子，只是十多年前，老秦除了干泥瓦工，还捎带着给人说媒。泥瓦工哪有活去哪，那年秋叶镇陈村那块儿遭了大雨，老秦便常住在陈村，挨家挨户地补屋顶。

　　老秦在秋叶镇也没啥朋友，闲暇时就去镇上老邱那买两蛊酒喝，一来二去，二人成了朋友，老邱听说老秦还给人说媒，就动了心思。

　　原来老邱的儿子邱进读了几年书，自视甚高，在镇上相看了几个适龄女子，都嫌人家模样不够好。老邱心里发愁，他就是个卖酒的上哪给他儿寻美娇娘。

　　一听老秦对陈村熟，就托老秦给相看一个，要求是要样貌好。老秦在陈村呆了个把月，各家各户都去过，给老邱介绍了老余的女儿余桂花。

　　这余桂花样貌确实好，两家一拍即合很快订了亲，只是后来出了余桂花有狐臭一事，邱进闹着退了亲。

　　老邱拿儿子没办法，只能怨老秦，一喝酒就同人说老秦不地道，给人说媒，不给男方说清楚女方的事儿，糊弄人。

　　按说这放一般媒人身上也没啥，媒牵成了，就收喜金，没成也就算了，牵下一对去了。可这老秦和一般媒人不一样，一般媒人牵媒图喜金，可老秦牵媒不图喜金，就图个说头，这余桂花的事儿明明不赖老秦，老邱却赖在老秦身上，老秦就觉得说不过去。

　　老邱心里不舒坦就找人喝酒说道去，老秦心里不舒坦却无人说道。从此，老秦泥瓦活照干，秋叶镇照去，只是再也不给人说媒了。

　　桃花醉醇馥幽郁，老秦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春光灿烂的日子里，“老江，你儿十四了？”“是呢，知鸿这孩子脑子好，按说今年就可以过院试，可银钱都被我拿去喝酒了，没钱去县城里考试，明年，明年，我一定攒钱让孩子去考试”。

　　老秦一捅顾东，“安安十三了，该定亲了吧”，顾东一愣，“哪那么快，十四十五再出嫁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