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旅游团》诸葛小西子

48、野风（5）

　　报仇？报什么仇？

　　这句话仿佛平地起惊雷，炸得周寻瞬间就蒙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开始不够用。

　　难道他们从刚才开始的推理都是错误的？从顾禾深的文章开始延伸出去再到顾家凶手都只是巧合？
　　面前的女人依旧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周寻一刻都不敢移开眼睛，只见她神经质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道：“都怪她！都怪那个女人，都是她害你的！”

　　周寻驻足了一会儿，想继续听听她还会说些什么，谁知道听了半天都是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车轱辘话，完全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周寻想了想，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别的地方打探线索。

　　他现在根本不用怕被人发现，一路畅通无阻，他在这座戏园子来回绕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更没有找到能够藏尸的地方。

　　日光西移，透过树木之间的罅隙，斑斑驳驳的光点折射到周寻的脸上，远处的宅子错落有致，沐浴在暖色调中，一时之间他竟分不出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看了一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分了。

　　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不知道穆萧尹会不会有事，周寻心中开始隐隐地担忧了起来。

　　正当他正焦急得想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想起了说话声。

　　周寻疑惑地朝着身后看去，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黑黝黝的少年，留着平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手中握着一面镜子，对着镜子一个劲儿地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你好好看，好好看，像新娘子一样。”

　　“周婶子，福生在这里。”这时，旁边走出来一个穿着深绿色大褂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像是账房先生一样的人物，他悄悄朝着墙边招了招手，尽量小声地说道，“快带回去看起来，戏马上就要开场了，要是又像上次那样跑到戏台上大闹，班主肯定不会饶过你！”

　　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利索地拿绳子绑住了少年的手腕，拽着他往里面走去，少年显然是没有待够，任凭女人怎么拽他都纹丝不动。

　　“娶媳妇，娘，我要娶媳妇……”少年突然大声嚎叫起来，强烈地挣脱来她的钳制。

　　周寻好奇地朝着少年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在他刚走到离他们三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少年手腕一动，手中的镜子一滑，直接落到了地上，一道刺眼的光线朝着他反射了过来。

　　周寻看着面前的镜子，一脸惊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周婶子不知道在福生的耳边说了什么话，福生居然不哭不闹，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周寻依旧呆立在原地，刚才在镜子里，他切切实实地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吕映荷的脸。

　　二胡清脆的的声音赫然响起，打破了周寻的沉思，他瞄了眼楼下，楼下中央搭建的戏台子上空无一人，周遭的看客人声鼎沸。

　　空气湿润而又凛冽，像是三月里的天，恍惚间周遭一切的喧嚣似乎都在耳畔沉寂下来了，只剩下肺中充斥着的寒冷的空气。

　　“滴答……”

　　周寻揉了揉眼睛，面前古朴的长廊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周遭又变成了潮湿阴暗的街道。水滴声越来越响，他发现原本自己面前一个小水坑突然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渐渐地越来越高，升高到了他膝盖左右的高度，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人左右的高度……

　　“卧槽！”周寻暗骂了一声，他真的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条镇上这么多人，这女鬼偏偏每次只找他……

　　水猩味和腐烂的尸臭味混合在一起，疯狂得涌入他的口鼻，周寻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偏偏身体又完全动不了，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鼻尖的腐臭味越发地浓重，呼吸的空气却越来越少。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周寻觉得脑子缺氧，意识也开始混乱起来，画面似乎瞬间切换到了他和穆萧尹初次见面的大巴上，对面的人慢悠悠地摘下墨镜，满目含笑的眼睛微微荡漾，印出了自己的倒影，这个场景像是历经了千万次一般，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周寻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周寻，醒醒......”

　　“师兄。”

　　“那女人呢？”周寻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之后刷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环顾了周围一圈，缺发现除了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之外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你们怎么在这里？”周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真大，如果秦川和陆子航来得晚一步，他可能真的就凉了。

　　“你们出来得太久了。”秦川眉间露出了担忧之色，看了一眼周寻身上沾染上的一圈污垢，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小穆呢？”

　　陆子航：“卧槽！他居然撇开你一个人跑路了！师兄，我早就说过他不靠谱！”

　　周寻摇了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他看了一眼伫立在一旁还在义愤填膺的陆子航说道，“他去了顾家，我们也赶紧过去。”

　　话刚落，周寻就迈开了脚步，没等他走两步，却发现身旁的人没有任何的动作。

　　周寻停下了脚步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秦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周寻，凤娘死了。”

　　秦川的肩膀仿佛垮了一般，之前的淡然一概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

　　周寻收回了想要迈出去的脚步，尽量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们刚走不久，警察就来了，说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录了口供就走了。”

　　周寻突然觉得案子到了这里真的有点棘手，他理了理脑子里乱得像是麻一样的思绪，问道“警察有没有说发现了什么？戒指呢？”

　　“没有找到，我趁着警察还在问话的时候就悄悄跑掉了二楼找过，根本没有看到戒指的影子。”陆子航面色不善，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看来是被凶手拿走了。”周寻皱了皱眉头，大步流星地朝着漆黑一片的街道尽头走去。

　　顾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穆萧尹翘着二郎腿坐在欧式的沙发上，笑得人畜无害。

　　现场除了他之外还有顾家的男女主人以及警察局局长。顾家的男主人顾茂韬今年四十五岁左右，看上去春风得意，他早年靠着发国难财大赚了一笔，后来将钱投入了珠宝等时尚领域，凭借着首屈一指的人脉以及建交能力，成为了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豪。他身旁的原配妻子娄虹姿色一般，据说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曾经是大户人家有钱的小姐，委身嫁给了顾茂韬。后来顾茂韬发际了之后，曾经三番两次和她闹离婚，最终依旧不了了之。

　　坐在旁边藤椅上面容冷峻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是现任的警察局局长赵毅恒，天知道穆萧尹到底是怎么把这尊大佛给请来的。

　　顾茂韬的脸色很不好看，任谁大晚上来家里指着自己的妻子说她是很多年之前一桩谋杀案的嫌疑人都没有办法做到和颜悦色，娄虹却面色平静，慢慢地饮着手中的红茶，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赵毅恒静静地打量着穆萧尹，似乎对他的兴趣完全超过了娄虹，穆萧尹完全不为所动，继续翘着二郎腿。

　　周寻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无比诡异的场景，现场除了顾茂韬的脸色很不好看之外，其余的人仿佛都置身事外。

　　周寻走到穆萧尹身边，悄悄地告诉了穆萧尹凤娘死亡的消息，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仿佛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穆萧尹放下了翘着二郎腿的脚，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谈谈陈年旧事吧。”他的目光落到了顾茂韬的身上，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想必顾老板应该不会忘记交情颇深的故人吧。”

　　顾茂韬的脸色一变，立马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当那吕映荷的名字在这镇上谁人不知，顾某与她只不过片面之交，小兄弟又何苦拿我说笑？”

　　“原来吕映荷的眷眷情深在你的眼中居然只不过是片面之交，偏偏这片面之交的交情还害得她丢了性命，不知道她会不会心寒？”穆萧尹讥诮地说道 。

　　“马勒戈壁的渣男！”周寻转过身，发现陆子航一脸的义愤填膺。

　　顾茂韬 ：“......”

　　顾茂韬愠怒道“我妻子没有杀人，如果有那你就拿出证据来！”

　　穆萧尹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空，慢悠悠地说道：“夜还长着，急什么？”

　　顾茂韬原本是指望着穆萧尹能够拿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没想到人家直接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谁要跟你耗一夜！

　　周寻看了眼差点被气得吐血的顾茂韬，觉得穆萧尹真的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穆萧尹迎上了周寻的目光：“你看我干什么？莫非是看上我了？”

　　周寻：“......”

　　瞎说什么大实话？

　　秦川他们已经对他们这种在公开重要场合秀恩爱的无良行为产生了免疫，但是其余的人却没见过，尤其是赵毅衡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管家开门之后，两个警察走到了赵毅衡跟前说道：“局长，刚才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应该是失踪的吕映荷。”

　　说着，其中的一个警察警惕地看了顾茂韬夫妇一眼，悄悄地在赵毅衡的耳边说了句话。

　　赵毅衡站起了身，理了理衣服，对着娄虹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夫人，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去！”娄虹腾得一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说道，“你凭什么说我杀人？证据呢？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
　　赵毅衡居高临下地看了娄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们在死者的手中发现了您的戒指，我们已经做了检测，那枚戒指是顾老板给您定做的结婚戒指，每块红宝石都是独一无二的，太太纵横珠宝界数十载，相信您比我更加清楚。”

　　赵毅衡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在她面前阐述完这堆事实。

　　在他讲完第一句话之后，娄虹就开始面色发白。

　　“不可能！怎么会？不可能！”娄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摇着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冲上了楼梯口，没想到刚迈出了一步就被人抓住了双手。

　　两个警察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屋子，最后押着她走进了了外面的警车里，赵毅衡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穆萧尹一眼，最后坐上了警车。

　　“真的是她杀的吗？”周寻一行人完全无视顾茂韬的惊诧，一起走出了门，到此时陆子航还是一脸懵逼，他实在是没有料到原本已经做好了要经历一场恶战的打算，没想到居然就这样三言两语就草草了事了。

　　周寻其实并没有比他好太多，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戏院里看到的女人，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结束了就好了，不过是一场陈年旧案罢，深究下去有什么意义呢？”穆萧尹的声音就在周寻的耳边，周寻却觉得有些飘渺地仿佛在天边。

　　不过是一场陈年旧案罢了，中间无论多坎坷曲折不足为外人道的辛密，多少离奇诡异广为流传的谣言，都只不过一场人走茶凉罢了。

　　狠多年之后，当事人已死，经历案件的人也已死，真相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