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旅游团》诸葛小西子

44、野风（1）

　　“那是不是只要找到这本书的作者就意味着找到凶手了？”陆子航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但是没等他高兴多久，穆萧尹就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你想多了，作者未必就是凶手。”

　　“证据都这么明显了，作者不是凶手还能是什么？”陆子航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据理力争道。

　　“你的刑警队长是花钱买来的吗？”穆萧尹微微一哂，“有你这尊大佛供着，A市这些年怪不得能够风调雨顺。”

　　“你他娘的有本事再说一遍。”陆子航咬牙切齿地说道。

　　陆子航的刑警队长到底是不是买来的，这种事情像周寻这种圈外人确实不清楚，但是穆萧尹常年混迹于这个圈子，有些事情即便是没有亲身经历，耳濡目染多了，总能凭借着几丝风吹草动嗅出一丝不一样的气味。

　　陆子航虽然说是个财阀家的大少爷，但是并不意味着此人就只能依靠着家族的庇佑而自己却没有一丝的血性。陆子航承认自己在刚入职的时候确实受到了很多的照顾，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的仕途一开始就比周寻顺利很多的原因，但这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做了刑警之后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地冲到最前面？他挨得枪子不比别人少，这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全是自己的一身累累功勋换来的，却成了穆萧尹口中的“买来的”。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周寻连忙充当了和事佬，挨个地给身旁的两位哼哈二将顺毛，这两位一个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爷，另一位还是大爷。

　　周寻跟着穆萧尹相处了这么多的日子，也算是对他的性格了解地七七八八，知道他与陆子航两人虽然平日里不对盘，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正面戳人家的短处。周寻不禁看向身旁的穆萧尹，他微微低着头，深情冷漠，脸上依旧挂着那个标准的“穆氏微笑”，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的缘故，周寻只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的牵强，他心里突然毛毛的，仿佛心底有只手 ，摧心挠肝地催着他去揭开穆萧尹脸上的面具。他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迈开了一步，但是就在离他还有两步路的时候，理智在最后一刻终于回笼，他终于硬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他反反复复地推敲了一下早上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到现在都没有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但是他倒是对穆萧尹生气的原因有了一点的了解。没办法，周寻的反射弧就是那么的长。

　　他觉得穆萧尹好像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或者是自己表达地不够清楚，他决定应该好好地跟他谈一谈。他将事先想好的话一股脑地颠来倒去又在脑子里翻炒了几遍，终于汇成了几句显得不那么勉强牵强的话，但是就在他真正站在穆萧尹的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煞费苦心准备的居然一句都想不起来。

　　“萧尹，我.......”

　　周寻看了一眼此时正看着他的秦川和陆子航两人，更觉得如鲠在喉。

　　“有事吗？”穆萧尹环抱着双手，颇有些新鲜地看着面前显得局促的周寻。

　　周寻虽然外表看上去平易近人，但是骨子里刻着的依旧是内敛和沉默，让他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一番内心独白，无疑让一个考试倒数第一的小学生在司令台上做自我检讨。

　　周寻挣扎了片刻，抿了抿唇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周寻顿了顿，坚定而又真挚地看向穆萧尹的双眸，“如果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只要一句话，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奔赴死亡，但是相比起来，我更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哪怕日后的日子没有我的存在。”

　　周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与你一同赴死，一同安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你也愿意。”

　　周寻已经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还说了什么话，因为面前的男人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周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天地之中顿时一片暗淡，唯有面前的笑容是他唯一的皈依，是他灵魂唯一的寄托哦，他顿时像掉了三魂七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只剩下一成语“美色误人”。

　　周寻忍不住想：他妈就算是下一秒就死了，也算值了，好歹也算是表白了 ......话说，这算是表白吗？

　　周寻还沉浸在刚才的一番话中，身后传来了几声“卧槽”，他转过身一看，陆子航眼神微妙地在他和穆萧尹之间游走，一副“师兄，我没有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的表情。

　　“师兄，我看错你了。”陆子航在一旁痛心疾首，他没有想到的是好好的窝边草，居然被一只野兔子给啃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只野兔子还是他的世仇。

　　最最没有想到的是这颗看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窝边草，居然和他一样是个死基佬！早知道，他就应该先下手为强！要不是他的师兄整天端着个无欲无求的架子，骗得他以为他性取向正常或者性冷淡才放弃了这颗唾手可得的窝边草！

　　这不，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

　　秦川假装没有看到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以及陆子航脸上比染缸还要精彩的颜色，清了清嗓子“既然事情解决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讨论一下关于书的作者的事情？”

　　“这个作者如果不是凶手，就一定是目击者。”周寻简短地概括道。

　　“我刚才问过贺唯，这个作者一共只在杂志上发表了两篇文章，另一篇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的散文，和这个案件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本杂志的出版社没有什么名气，这些年随着新文化运动兴起以及破除封建迷信思想，基本上也是强弩之末了。”穆萧尹指了指书后面的出版商说道，除了这之外，还有一句很醒目的话，“欢迎投稿到XX路XX号。”

　　秦川说道“这个作者叫野风，文风看起来并不是很老辣，感觉不太像是专业从事写作的，倒像是半路出家。这种杂志由于受众范围有限，对于写手的专业性要求不是特别高，所以很多的投稿都会被选中。”

　　“你倒是懂得挺多。”陆子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颇为意外地赞叹了一句。

　　“大学的时候投过一些稿子，不过大多数都石沉大海了。”秦川摊了摊手，他的目光飘地有些远，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久远的回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真实。

　　“医学生都还有时间写稿子？看来你没有好好学习。”陆子航说道。

　　秦川啼笑皆非道“可能因为我是学霸。”

　　“结合前面几桩案件来看，一定是有足够的线索能够给我们推理出谁是凶手，如果没有只能说明是我们的线索不够或者方向不对。”穆萧背靠在椅子上 ，目视着周寻的方向 。

　　他像是一只吃饱餍足的猫儿，刚才周寻的一番话将他的毛顺得十分舒服，使得他将早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带着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

　　周寻像是没有注意到身旁投来的炙热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书，像是要将这本书活活拆出一个洞来，好找出里面隐藏的线索 。

　　周寻突然“啧”了一声，顺利地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他将面前的杂志颠来倒去地看了一 遍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本书的作者还是个孩子 ！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

　　“什么？”陆子航大惊，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周寻。周寻此时脸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巴长出了青涩的胡茬，破面条一般的围巾随意地搭在了肩上，再配上一头鸟窝似的头发，随便带个破碗站在南街口就直接可以本色出演乞丐。

　　陆子航暗暗地打量了一眼穆萧尹，他依旧是人模狗样，觉得周寻一定是一大早还没有从与穆萧尹冷战中恢复过就先后遭遇了死状凄惨的尸体和表白成功的喜悦 ，一下子将他激成了个脑震荡。

　　秦川的脸色也同陆子航一样的一言难尽 ，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周寻，忍不住说道“你确定是个孩子？孩子会写小说 ？”

　　虽然秦川忍不住承认世界上很多文坛大师其实从小就是神童，三岁能诗，七岁能赋的确实不少，但是他实在是不想承认写这个恐怖小说的居然是个孩子，这该是个多么毛骨悚然的真相！
　　“说说看你的依据。”穆萧尹道。

　　周寻看了一眼穆萧尹，正好他的目光也朝着自己投了过来，周寻的脸突然难以抑制地红了起来，为了掩饰尴尬，他干咳了几声，说道 “这篇文章无论是叙事还是表达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像是一个目击者的叙述一样。”

　　秦川拿起了书，翻了翻作品最后关于表达的部分，点了点头。

　　“其次，这篇文章很多细节描写的很清楚，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但是案件最主要的部分却并没有描写清楚。”周寻顿了顿 。

　　“比如呢？”陆子航皱眉静静地思考着他的话 。

　　“比如杀人的细节，如果是自己亲身经历，应该会将杀人的细节记得很清楚，而不是其他的。”穆萧尹顺利地将周寻的话接了下去，“如果是勒死的，那么目击者应该会记得绳子的粗细，还有死者挣扎了多久，死者的神态表情等，可是这些在故事中都没有记录，倒多了很多细节 。”穆萧尹托着腮，玩味地说道。

　　“书里写着王生抱着尸体的时候影子正好落在门头上，还有王生家的楼梯长约九尺。”周寻看了一眼房间的门，说道 ，“门头的话大约二米二左右，王生有这么高吗 ？”

　　周寻突然站了起来，关上了屋子的窗，瞬间整间房就暗下来了，他顺势打开了屋子的灯光，慢慢地从灯的正下方走过，众人的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到了他身后的影子上面。只见他的影子慢慢地变短，然后一点又一点地拉长，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到了最长，落到了那扇木门上，众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寻的影子，生怕一个不小心突然就消失了。

　　周寻的影子在门头的下方大约八寸的地方顿住了，再也没移动过 。

　　穆萧尹说道 “这是因为灯光照射人的角度发生了变化而引起的，人在远处时，人与灯光的夹角小，形成的影子长，当人逐渐走向灯的时候，人与灯光的夹角就会变大，影子也会变小。”
　　“所以说这本书里写的是错的！”陆子航终于听懂了弦外之音。

　　众人已经知道了书中描写的凶杀案现场就是他们身处的旅馆，所以很多场景可以直接模拟。周寻的身高大约一米八五左右，在同龄人里面不算矮，连他的身高走到离灯光最远的地方都不能将影子打在门头上，可见小说本身就是错误的。

　　“王生家的楼梯九尺 ，话说九尺多少来着？”陆子航挠了挠头，一脸迷茫。

　　“三米。”秦川简直是不忍直视，他现在终于又些明白穆萧尹当初为什么要说他这个刑警队长是买来的了，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三米的话大约有二十级楼梯左右，但是王生只是个久试不第的穷秀才，房子都是草屋 ，哪来的楼梯？”周寻说道。

　　“为什么作者是孩子？”穆萧尹对于刚才周寻的推断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惊讶，想必在周寻刚说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全部，只是对这个问题微微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