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者》翛羊

5、第 5 章

　　我一直以为一段关系的破裂总需要一些大事情。
　　比如，另一个人的介入；信任危机；竞争。
　　后来我才发现，那些生活中一点一滴便可以摧毁一段根基不稳的感情。
　　在我第四次没有办法接住朱貌扬抛出的梗的时候，她无奈的说:“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高中生，是不是个年轻人。”我无奈的笑笑，为她拢了拢脸旁的碎发。
　　她退后一步，道:“我说真的，你跟我妈一样古板。”说罢，她看了我一眼，又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笑了。你会不会看时机啊，这时候怎么可以笑呢？”我抿了抿嘴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沉默了一会，说:“算了，咱们回班吧，要上课了。”
　　某些课间我看到她和她的其他朋友在座位上聊的火热，她的脸上带着跟我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灿烂笑容，我突然就明白，我们之间所谓的友情，不过是她给我的施舍。
　　我一直有预感，我们不可能永远是朋友，但那天以后，我发现我们距离分叉路没有多远了。
　　终于，在某天，我不小心漏出伤疤后，她看我的眼神也不再纯粹。
　　那天，她抓着我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那些狰狞的痕迹，然后抬头死死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看到我熟悉的厌烦，不解和鄙夷。
　　我说“怎么了？”
　　“疼吗？”
　　她叹了口气:“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一时语塞，是啊，为什么？
　　我试图描述出我的烦恼，可话到嘴边才发现，那些纠缠我的事情都是那么琐碎而细小。我不敢跟别人解释，我怕那些我满怀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那些秘密，换来的不过是句:“至于吗？”
　　于是我只好说:“朱貌扬，你有烦恼的事情吗？请你想象一下，一个一天到晚被那些烦恼缠着，却无法找到出口的人，她的状态就是我的状态。我也想过去，可是我陷进去，出不来了。我一直在找方法，但是我进了个死胡同，怎么办啊。”
　　即使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可当那些话被我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带上了深深的颤意。
　　她站起身来，抱住了我，我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泪水在浅蓝的校服上留下一片深蓝。
　　“我变成了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以前我也跟你一样，咋咋呼呼的，心里藏不住事，今天的烦恼明天就不在意了。以前我也可以没有任何阴霾的开怀大笑，总是朝气蓬勃期待着未来。可是为什么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像个小脚老太太一样所在自己的世界，却又总希望别人愿意主动进入我的世界，把我从那些乱麻中救出来。可是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看不上啊，又怎么能奢求别人的喜欢呢？”
　　她拍着我的背:“不哭了，咱们不哭了，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拒绝了，我说:“如果未来你觉得累了，你大可不必再勉强，我就算一个人孤独到死也不需要别人以为勉强而施舍的陪伴。遇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不奢求皆大欢喜的结局。”
　　逃离那些让自己难过而去追寻让自己好过的东西本就是人之常情，我没有资格强迫别人为我难过。即使期待。
　　后来我也逐渐感受到她的疲倦，但是我不想放手，她是唯一愿意听我絮絮叨叨发牢骚的人，现在的人们都只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青春，而我的暗淡的故事也只能在角落里落满灰尘。
　　直到有一天。
　　“朱貌扬，你怎么还跟那个卫诗也一起玩啊，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奇怪吗。每天假笑，在老师面前装的乖乖巧巧，在同学身边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恶心死了。”
　　我站在门口，听着教室里朱貌扬的朋友吐槽着。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话，可是在心里还是暗暗期待着能有人为我说上一句话，即使只是微微的反驳一下也好。
　　我默默的站着，却一直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低下头，心里一阵痛，仿佛有人用手把它狠狠的捏在一起，挤出了所有的悸动与期待。
　　我转身离开，那是我第一次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我想，不行，我的妈妈会伤心的。即使我对她失望，但是我不想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