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石破天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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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恭贺娘娘得封贵妃，今儿起就是正经宫里的主子了，终于得偿所愿。真是……”
自传旨太监走后，芷汐的嘴就没合拢过，颠三倒四说了好几句全都是吉祥话还嫌说得不够漂亮。又是扇风又是端茶倒水。
“婢子嘴笨，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这实在是碧霄宫上下都喜出望外的大好事。
数月以来林氏的地位天翻地覆。从前虽然不得宠，但王爷甚少出入后院，她也算王府内最得脸的妃妾。若王爷需要带一人外出走动，随行的也总是她。
有时她私心甚至不希望息尧去谋求帝宫中的那个位置。林莞愫以为这样日子就能这样平淡的过去。庶妃、侧妃，正宫王妃，她总能有一天熬得出头。
做个闲散王爷有什么不好的呢。非要争，非要斗……一步一步，自己也跟着被推到了与父族针锋相对的地步。
一败涂地。
林莞愫面上看不出高兴。轻抚随圣旨一同送来的贵妃服制，大红的锦缎与一副足金的头面在手上，沉甸甸的。
“还有什么人受封？”
她平日里就不常笑。侍女都是淮南王府里的旧侍，不知道宫变那一段的曲折。也没觉出来有什么异样，兀自喜气洋洋地都跟着一起傻乐：
“咱们府上跟着过来的几位都有，除此外还有新封的几位新贵尚未入宫。”
芷汐指点着小宫女把封了贵妃的赏赐该摆的摆上，得意道：“娘娘不用担心，宫里就数您的位份最尊贵呢。”
“河清翁主可在此列？”
林莞愫在殿中垂眸静坐，也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发问，殿内欢乐的气氛就即刻一僵。
这是自家主子最大的心病。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推了芷汐这个大宫女出来：“这个……婢子不知。尚未听见受封的妃嫔中有河清翁主的名字……或许是……”
林莞愫似是松了一口气，但仍紧紧地揪着放不下心。理了理服制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吩咐道：“把衣裳收了吧。千万仔细些，明日觐见时还要穿。”
芷汐应了，从林莞愫膝上接过盛这一套玩意儿的漆盘。观她眉目已有倦意，就唤来另一个小丫头，乖觉道：
“娘娘忙了一天也累了，让流烟服侍您到暖阁睡会吧？”
扶着流烟的手站起来，林莞愫往门外走的身子薄得一阵杨柳风似的。
这段时间她也没什么正经事做，整日除了发愁还是发愁，越愁越困顿，锦衣玉食供着反而还消瘦了。芷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娘娘不必太忧心。”
目前宫里也就这么一个异类，芷汐的无处安放的矛头对准沈漓一通乱捅：
“河清翁主虽然一时势头得盛，但陛下就是图个新鲜，想必不会真对一个蛮女上心。”
“就是就是，不然怎么会这次大封会没有她呢？”
大约是金叶子花完了，流烟也跟着一唱一和。三言两语惊起一滩鸥鹭，仿佛自家主子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宫女们霎时都议论开了：
“听说她整日都在校场和那群粗男人混迹在一处，真是……”
“有伤风化。”
“对。有伤风化！”
“……就是。宫里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粗野的……”
“好了。”话是越说越不好听。林莞愫重重一断，所有小丫头即刻噤声。
宫人自然是向着自己的。林莞愫不想拂了好意，又不想容着她们胡说招惹太多麻烦，不轻不重责怪道：“何必这样议论，叫人听见了像什么样子。”
芷汐在私下里撇撇嘴。林莞愫看见了只当没看见，说起别的来：“父亲来信了吗？”
“噢！都怪婢子不当心，这就给娘娘去拿。”
流烟撒开林氏的手去取信，自有别的宫女顶上：“娘娘，听说老爷在陛下面前很受重用。不仅没受陈氏案牵连，还得了赏，夫人也赐了诰命。”
这件事林莞愫并不比宫女儿们听说的早，她此时在宫里一点耳目也无，工具人一个。但得知林肇还稳居中书令的位子，还是含蓄地高兴了一下。
“又不是一品。诰命罢了，怎知别人就没有呢。”
“虽然不是一品，但是是陛下执政以来的第一位，意义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后过来扶着她走路的小宫女一张嘴嘴比抹了蜜还甜，流烟小跑回来，不甘示弱道：
“还不是因为娘娘在宫里的分量重。又是提拔老爷，又是封贵妃——说不定今夜陛下翻的就是咱们娘娘的牌子呢！”
“不要胡说了。”林莞愫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嗔怪地作势要打：“信呢？”
流烟嘻嘻笑着躲过，把信封交到她手上。林莞愫正走到院子的风口上，边走边拆开封口，脚下越行越慢，笑容也走没了，最终停下步子遣散了几个信不过的小丫头，不安道：
“再递三百两银子出宫。托个信得过的人送到林府上，亲眼看着请个郎中来抓一次药要花费多少。”
从她还是林府的庶女的时候芷汐就跟在她身边了，后来又随嫁、进宫，对林氏生母的处境再清楚不过。
“姨娘的病……”
一说到又要抓药，肯定还是这档子事。芷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得更仔细些，在林氏无奈地摇头中又闭上了嘴。
“要是本宫能侍奉身边就好了……”林莞愫又看一遍信札，毫无意义地仔仔细细地对折，又对折：“三年复三年，药石用尽，也看不见什么起色。娘的病还是时好时坏。”
“之前咱们在淮南，山高路远。娘娘现在是贵妃了，总有省亲的一天不是？”芷汐小心地劝着：“娘娘别太伤神了，自己的身子要紧。”
林氏轻轻一点头，信纸叠成小小一片在手中握着：“希望父亲尽心罢……想必本宫如今地位也能合他的意，姨娘也能轻松些了。”
林府里的妾室海了去了。林肇根本不特别在乎哪一个，任由后院倾轧。芷汐不敢耽搁，马上去拿新票预备出宫。
流烟年龄还小，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家主子运筹帷幄，相当厉害的样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吧……娘娘辛苦筹谋，现在都已经是贵妃，以后若能给姨娘也谋一个诰命就好了。”
“筹谋？”
脚下的每一步都已经悬在虚空之中，会不会跌落只在息尧一念之间。林氏苦笑起来：“陛下不杀我，因我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善待我，因我是陛下的妃妾——要筹谋什么？”
但小丫头十四五岁，天真烂漫。林莞愫没法责怪她只看得见表象。想想最初在父亲要自己嫁与淮王的时候，也不是不曾这样想过。
——要是能得宠就好了。
得宠的话，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啊。等我成了王府里最得宠的女人，就把姨娘接出来，单独置个园子住。到那时看还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前些天刚下过雨，宫里的红墙碧瓦被洗刷得颜色分明。远目眺望时，视线的尽头依稀能看见众多院落当中，承乾宫层叠的屋檐。
不必掐指头数，林莞愫就知道自己有多少天没有见过自己的夫君了。就算是步行也只不过两刻钟的路，但她只能站在这里日日遥望。
封了她最高的妾位，却从不来看她一眼。唯一同她说的话就是这张册封圣旨上的册文。
“淑慎性成，勤勉柔婉……原来我在你心里也还能称得上一句‘勤勉’。”
字文冰冷，林莞愫没办法从这纸上读懂天子的心。
“只愿以后岁月安稳，日日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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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封了贵妃？”
周舜华的单眼皮都睁成双的了，难以相信眼前名册上的字：“你允许她当贵妃？”
这堆名册看着没几页，可让沈漓被扣在承乾宫好一顿些——连宣召的圣旨都让她给替写了。好歹也是她——和息尧——深思熟虑之下的安排。
“？”沈漓抓了一把白瓜子在面前堆成小山，咔咔咔含糊着边嗑瓜子边说话：“为什么不行。”
林氏柔柔弱弱的气场和周舜华不合。搞得她成见颇深：“皇帝眼疾甚重。”
“……快别胡说了，”
也不顾宫里有没有不明底细的侍从，什么都敢说。沈漓抓一把瓜子塞她手里，汗颜道：“谨言慎行些好吗！明天新人进宫觐见，你可不要再乱说话了……”
这两个人嗑瓜子的友谊已经升华到了一同上仪态课一同在校场练武，早午饭都在一起吃的程度。沈漓没花几天就把她的好感度快拉满了。
对面无言咔咔咔又磕了一会瓜子，周舜华还是放不下刚才那个事儿：“你怎么不当？”
“当什么？”沈漓忙着算她十二卫的一堆烂账，转眼就忘到脑后去了，茫然发问。
周舜华直截了当，卡壳都没卡一下：“贵妃。”
又是短暂地一阵静默。
“姑奶奶。这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吗？”
沈漓看着周舜华坦荡的两只眼睛，居然不知道应该给她从何处讲起：“就像帝后，难道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由不得我们的……大势所趋，没得办法。”
“当然是。”周舜华也不甘示弱地回怼。
在周舜华的世界观里，大概就单纯是喜欢就要在一起。不喜欢的话毋宁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也没有什么：
“我是不想做。但这是祖辈用命守下来的江山，如果非要当几年帝后才能保它无虞，那就卖皇帝个面子。”
……那您面子真大。
沈漓暗自吐槽，仍试图给她掰开了讲个道理出来：“你看，你是卖皇帝面子，实则消极怠工——”
“我没有。”周舜华在当中插话。
“你明明就有！”沈漓话被打断，梗着脖子和她呛：“我已在校场看着你好几回了。我是去工作，那你呢，你是去……”
嗑瓜子的声音不停，越说声音越高，两张嘴讲出了一队合唱团的气势。嚷嚷了一会谁都没有讨到便宜，说不动了就开始笑。
“好吧不管是不是消极怠工。”
惊觉话题跑偏，沈漓硬生生又给拉了回来：“咱们两个都没法管得周全这些女人，必须要有个合适的角色能整顿后宫。一大堆杂活，你不做总有人要做吧——这样一看林氏是不是还挺好的。”
周舜华的肺活量显然更好一些，气都不用匀一匀就接上了话：“这就是你不来当贵妃的理由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沈漓白费半天口舌给对林氏讲了半天好话，对方一点不吃。于是直白否认：“不是。”
周舜华嗑瓜子的姿态已经隐隐有变成吃瓜群众的态势：“那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掺和后宫？”沈漓被她逼问的没法儿了，自己拼命转脑子急着找个正经的理由说服自己“我……”
“你不是心仪皇帝？”
周舜华石破天惊一句，炸得沈漓头脑一片空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有……有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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