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安》音耳

1、颜如玉

　　深冬已至，颜向将军府门口的屋顶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个老妇人正指挥着年轻的下人挂红灯笼，忽而传来阵阵的婴儿哭啼，老妇人寻声而去，却看见一个女婴被遗弃在墙角，老妇人抱起婴儿，看见婴儿颈子上有块血红色的玉佩，老妇人把婴儿抱去给将军夫人看，这将军夫妇都已年过三十，却是膝下无儿无女，将军夫人日日求神拜佛就只为给颜向将军添上一丁，奈何苦求无果，如今一看见这女婴，甚是欢喜，想将这女婴收养下来，可是此事还须颜向将军同意，便修书一封寄予正在燕回关征战的颜向将军，因恐此女非寻常人家所弃，便将玉佩一同寄给颜向将军定夺。
　　而此时的颜向正在与赤圥人苦战，赤圥人占领了燕回关，虽元气大伤，可是赤圥人骁勇，仍然大败颜向的攻城部队，颜向手下中有个赤圥的卧底，意图破坏如今的僵局，引赤圥人入南国。便半夜偷袭颜向将军的营帐，刺了三刀，但那致命的一刀被那信中的血玉佩挡住，救了颜向将军一命。颜向将军将计就计，以遇刺而亡引赤圥大军进攻，赤圥大军离开易守难攻的燕回城，大举进攻，终于被颜向将军一举击破，活捉了赤圥王子拓拔云。赤圥王拓拔破交来降书。这一战便结束了，颜向心中感激那玉佩挡刀的事，便修书一封，收那女婴为女儿。
　　凯旋而归。皇帝得知此事，下朝之后，召颜向至御书房，看过女婴的玉佩，虽看起来非凡品，皇帝却也不知是那个家族的配饰，皇帝问颜向，此女你可有收养之意？
　　颜向说：“虽不知是何许人家的弃婴，但想来是与我有缘，此玉佩又救我一命，所以老臣想抚育她长大。”
　　皇帝拍手称快，这倒是一件好事。
　　“颜卿如此甚好，如此，朕便拟旨一封，封爱卿为靖安侯，封她为靖安郡主。赐名颜如玉。来日，习文可至翰林院，习武可至稽宫。”
　　颜向谢过皇帝，回到家中，便从夫人手中接过颜如玉细细观看，心中满是喜悦，却也有些隐隐的忧愁。
　　时间匆匆而过，颜如玉也渐渐长大，也送去稽宫和翰林院学习，可是天性爱玩，不但和皇子公主们打成一团，成了孩子王，还次次气得翰林学士和武殿士吹须瞪眼，皇帝见她如此活泼，很是喜爱，便授她金鱼令，可随意出入宫门。
　　如今颜如玉已十二岁，初春之时，赤圥人按照三年一次向天朝进贡并朝拜，此次来朝拜的是当年拓拔云的长子拓拔城月和他的叔父拓拔阔，而那拓拔云登上了主君的位置，这拓拔城月也成了新的世子。拓拔城月十三岁，有着成人一般的内敛。拓拔云的叔父拓拔阔，是当年燕回关一战中骑兵的领军，颜向向来惜勇，这拓拔阔和他也有些交情。颜向回至府中，这拓拔城月就来访靖安侯府。
　　拓拔城月不紧不慢，目不斜视，抬头挺胸跟着叔父拓拔阔踏进靖安侯府，随身带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拓拔阔吩咐两人在大院里面等他们。两人去拜会颜向，这拓拔阔和颜向在沙场上对峙过，英雄惺惺相惜，叙了叙旧，两人便一起把酒言欢。
　　拓拔城月闲来无聊，席间便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听到不远处有声响，便走过去，只见几个丫鬟围在围墙下面，双手举着，墙头一个小女孩正在翻墙，无奈个子不够，便卡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拓拔城月倒是看的高兴，丫鬟们一颗心提着，有生怕她掉下来，又生怕她跑出去，只得在下面喊：“小姐，小姐，您快下来吧，一会儿侯爷发现你不在，又要责罚我们。”
　　“推我一把啊，你们几个干嘛呢？！站着不动是什么意思？！推我一把，我就出去了啊！有我在，老头儿不会骂你们的。”
　　拓拔城月看的高兴，却不料，有双大手突然架住他。
　　“什么人，胆敢在此偷偷摸摸的！”
　　那双手迅捷有力，拓拔城月来不及回头，就已经被拿下。拓拔城月想要挣脱却无可奈何。
　　“放开我！你是谁？”
　　女孩被声音吸引，回头一看却直接掉了下来，“哎哟！”
　　众丫鬟围上去，“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女孩推开一众丫鬟，拍了拍身上的灰，“没事，没事，起开。”
　　女孩来到拓拔城月身边：“你是谁？生面孔，新来的童丁？看穿着像是外乡人。”女孩挥挥手，抓住他的人便放开了手，走到女孩后面去。拓拔城月看看这个人，脸上带着暗红色的面具，身后背着一把剑，不过剑被布包着看不见。年龄和身形应该和他自己差不多。可是力气确实非常大。与叔父帐下的骑兵卫龙格尼煌不分伯仲。这女孩也生得着实漂亮，身材也是极好的。
　　“不是。”拓拔城月斜视着女孩。虽然这个小女孩个子比自己小了些，相貌也比草原上所有女孩都要好看。但是拓拔城月心中的傲气却不愿看她。拓拔城月已十三岁，再过四五年阿爸却是要让他挑未来媳妇了。
　　“那你是谁？从哪儿来？你刚刚可是在偷看我？你可知道偷看我的后果？那可是要挖眼睛的！”
　　“你敢！我乃赤圥世子拓拔城月！”
　　“我才不管你是柿子还是桃子！你偷看我就是有罪！”
　　“那来啊，打赢我我就道歉！”拓拔城月比划着拳头。
　　女孩直接一大耳光扇上去：“聒噪！阿修哥哥，打他！”拓拔城月从小到到大第一次被打耳光，还是一个女孩子打的，脑袋一下子嗡嗡的。
　　阿修正要动手，“住手！”一个年长声音突然传来。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年人抱着一坛酒走过来，女孩和阿修对他弯腰作揖。
　　女孩喊了一声桑先生，阿修喊了声师父。
　　老年人看看拓拔城月，对他作揖，“拓拔世子，让你受惊了，是在下不好，没有管教好徒弟。”
　　拓拔城月见有个识得自己的，便放心多了，整整衣服，“没事没事，赤圥人没那么娇气，倒是这个小哥，力气倒是很大。”
　　老年人又是一作揖：“世子说笑了，这就是蛮力，比不得世子的勇猛。我管教不严，这就让他去面壁思过。”
　　女孩这时候吼了一句：“不行！桑先生不能罚阿修，是我让他打这个柿子的。桑先生要罚便罚如玉吧！”
　　拓拔连忙说：“其实刚刚我也只是我要和他切磋的，并不怪他。”
　　桑先生指着阿修说：“这次是世子和小姐为你求情，还不谢谢小姐和世子。”
　　阿修作了揖，
　　“谢谢小姐，谢谢世子。”
　　桑先生对女孩说:“那么小姐和世子慢慢玩吧，我还要到侯爷那里去，莫要再切磋了。”
　　“好～”
　　女孩见桑先生走远了，便对着拓拔城月说：“刚刚谢谢你帮我们开脱，不然我又要被老头骂了，就当和你偷看我的事情抵消了。我叫颜如玉，是这靖安侯府的大小姐。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拓拔城月把手放在胸口的说：“我是赤圥国世子，拓拔城月！这个小哥叫什么？他力气好大啊！”
　　阿修没说话，颜如玉说：“他叫杀修夜，我最好的朋友。你是和今天那两个大汉一起来的吗？”
　　拓拔城月心想，原来这就是靖安郡主，她身边的护卫目光凌冽，看来并非闲人。
　　“是啊，那是我叔父的人。我叔父和你父亲是故交，他过来拜访，我闲着无事就一起来了。”
　　颜如玉手搭在拓拔城月的肩膀上：“既然是老头子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跟着我混，在这帝都，没人敢负你！”
　　杀修夜干咳了两声，颜如玉把手放下来，拓拔城月很喜欢这豪放，爱恨一瞬的性格。
　　“哈哈哈，好！你刚刚是要出去吧？我带你出去，怎么样？”
　　“真的啊？怎么出去啊？”
　　“我去给我叔父说我先回驿站，你和我一起坐在轿子里面，我带你出去。”
　　“好！嘿嘿！”颜如玉高兴得眉眼一弯，小酒窝显现出来，拓拔城月看得痴了。
　　两人便和拓拔城月出了府，
　　帝都很繁华，应有尽有，杀修夜跟在两人身后，很是安静，颜如玉拉着拓拔城月逛这里逛那里。
　　终于逛累了，三人找了一个茶馆，寻了一个雅间坐下，杀修夜依然一言不发的坐着，楼下台子上说书人正在说着海沧来大战四明王的故事。说到精彩处，两人拍手称好。颜如玉只顾听戏，拓拔城月时不时看着颜如玉，可是每次都看到杀修夜暗红色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自己。索性不看了，就只看戏。
　　暮色将近，杀修夜说该回去了，明日再来也可以。颜如玉有些不情愿，拓拔城月说：“明日我来府上找你玩。”
　　颜如玉高兴的说：“那说好了，明日你来找我，我和阿修哥哥等你。”
　　回到旅馆，拓拔阔叫他过来，拓拔阔一边搽拭着弯刀，一边说：“今日玩得可尽兴？那靖安郡主可还合你的心意？是不是比草原上的女孩要漂亮许多？”
　　拓拔城月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干哈哈，“漂亮是挺漂亮的，不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明日你随我去校场，皇帝安排了演武，邀我赤圥将士同天朝将士切磋。”
　　拓拔城月内心有些纠结，他答应了颜如玉明天要去找她，可是这是皇帝的安排，他是赤圥世子，自己不可以违抗，只好违了这次约。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拓拔阔余光瞟了一眼拓拔城月，尽管拓拔城月面色平静，但是拓拔阔看得出来。拓拔阔接着说：“明天靖安郡主也会去，他们的主力中有一个叫杀修夜的，据说是靖安郡主的死侍。你今天不是见过了吗？”
　　拓拔城月抬头看着拓拔阔：“他？”
　　“对，和你同岁的杀修夜。人称天朝暗卫中的修罗，因为曾有人刺杀过靖安郡主，所以后来便成了贴身保护颜如玉的死侍，但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无父无母，不知来处，不知原名，天朝暗卫本是为皇家服务的暗杀部队，他是第一个被派出来的。”
　　刺杀靖安郡主？是谁要这么做？拓拔城月想不通，是谁要杀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孩？
　　拓拔阔把刀收入刀鞘，放在架子上。
　　“虽不知这靖安郡主背后有何谜团，但她绝非常人，我还要在这里逗留几日，我向皇帝请了你去稽宫旁听的位置，趁此机会长长见识。去休息吧，我还要去给龙格尼煌交代些事情，明日演武，这个杀修夜是个劲敌。”
　　“是。叔父也早些休息。”拓拔城月行礼退下。
　　夜色苍茫，夜空中的月发出皎洁的白光，不远处，一团浓厚的乌云正在悄无声息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