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文野]疯狂的砂糖》四黑猫

20、决断

　　夜晚真好，夜晚属于港口黑手党。

　　如果横滨有关于黑手党的教科书，那书的扉页上绝对会写上这样的文字。

　　然而黑夜也同样属于幽灵。

　　他们虽然流离失所，但是阴魂不散。这是灰色的幽灵第一次将魔爪伸向无辜的幼儿，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纪德和他的手下们依然以残缺之躯苟活于世，那战争就不会停止，孩子们仍会受到牵连。

　　能逃吗？逃得掉吗？为什么MIMIC的士兵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孩子们的藏身之所？

　　这是织田作此时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没有任何证据，仅凭行走黑暗的直觉，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笼于一张巨网，结网的蜘蛛却不止MIMIC的士兵。

　　真相扑朔迷离，但如果是太宰的话，此时一定已经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告诉自己的属下，下边的剧本已经写完并封在卷轴里了吧？

　　可惜孩子的家长不叫太宰治。就算孩子们全都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倒在血泊中，太宰治依旧能坐在名为“漩涡”的咖啡店里小口小口地抿着高档咖啡。

　　但是织田作不行。对织田作来说，战争的孤儿的生命是朝阳的金色小花，它们也许会凋零，但绝不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殒没。

　　织田作检查了枪套里惯用的9毫米手/枪，手/枪和备用弹夹都处于一个良好的状态。记录MIMIC隐蔽据点的地图是芥川从士兵的军用背包里搜出来的，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织田作贴身的上衣口袋里。

　　织田作做出了决定。

　　在他走出房间之前，银睁着死鱼眼说：“织田作大叔，阿银知道拦不住你，所以决定不拦你。”

　　孩子们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暂缓了对芥川的攻势，一双双清澈的眼睛看向织田作，就像许多面会映出人心的镜子一样。

　　“近期任务有点多，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会来看你们，期待和你们再次相见，”，织田作这样说，同时移开了视线。没有人能在正视孩子们的目光的情况下说谎，哪怕那个人是常要将谎言当做家常便饭的港口黑手党。

　　“我们会一直等着你的！”

　　“好好干啊！哇，港口黑手党，果然最酷了！”

　　金色的阳光照到屋里，照在孩子们的笑脸上。织田作却觉得阳光的色调很刺眼，因为他已经变成了幽灵，和纪德一样的幽灵，而幽灵是畏惧阳光的。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阳光这种奢侈的东西，还是留给渴望活着的人的比较好。

　　织田作在炽红的夕阳里奔跑，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花一个上午看完了小说的下半册，又花了一个下午重温了它。

　　然后他意识到，书的下册写的棒极了，它是完美的。

　　若是让织田作本人来写，他甚至无法做出一个字的改动。

　　这样就好，到今天为止，世界上没有【非织田作不可】才能完成的事了，织田作这样想。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向往黑手党生活的幸介，但如果是银的话，应该会指导他向善吧？

　　毕竟在教导孩子方面，银可以算得上天赋异禀。织田作很欣慰。

　　笔直的道路上，散步的行人惊疑地发现一个披着米黄色外套的男性与自己擦肩而过，在他们回过头去时，男人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织田作有目的，无思想地奔跑，直到撞到一个瘦小的男子，瘦小男人比他看上去更为弱不禁风，一个重心不稳摔到在路上，手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喂大叔！你走路不看路的吗？”，披着棕色披风的男子生气地叫道，“像你这样高个子的男人应该更容易看到远处吧，啊啊啊，这些可都是社长给我的侦探工具……”

　　“很抱歉，”，织田作帮着捡起地上的纸张，铅笔，用于收集指纹的黑末和特殊胶带。

　　“真是的，居然将日本第一的名侦探撞倒在地，你以为道歉有用吗？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原谅你呢！”，男人眯着眼睛，露出厌恶之情。

　　“很抱歉，”，织田作重复了一遍，“但是我在赶时间。”

　　“奇怪的大叔，”，男人撒娇似的哼了一声，“赶时间是为了让你的生命变得有意义，而在这个世界上再不存在比结识一名名侦探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日本第一——不，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的实力！”

　　男人自说自话地戴上黑框眼镜，审视似的盯住织田作。

　　三秒之后他摘下了眼镜并让出了路：“去吧，你正走在升华自己的道路上！不要回头！”

　　“再见，”，织田作转身向着夕阳迈出步伐，“再也不见。”

　　那栋洋房的红色屋顶隐没在交叠的树梢间，它以坚硬的脊梁承受落日的余晖，碎石小路弯弯长长，它的尽头是两名持枪的灰衣幽灵。

　　织田作同时拔出了左右两侧的枪，有近三年没有杀生的枪。

　　两发子弹在MIMIC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击碎了他们的头盖骨，而中弹者很快倒地身亡。

　　并没有很难。

　　织田作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杀人的双手没有沾上鲜血，还是和两日前一样，因为在黑手党基层干苦力而带着薄茧和细小皱纹的手。

　　同样一双手用同样两把枪突破了MIMIC士兵的防御。他们不甘平庸的死亡，所以他们创造战争，他们渴望死亡，于是他们分散了兵力。

　　在【天衣无缝】面前，三三两两的士兵无法构成任何威胁，他们甚至连最后的悲鸣都发不出便已步入黄泉。

　　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无痛苦的解脱。

　　而超度者以平稳的步伐走在为他铺设的红地毯上，迎接他的是火药和铅块，在这时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西餐厅大门后孩子们的笑颜，以及藏在笑颜背后的胡椒粉和石灰。

　　“真拿你们没办法啊，”，织田作露出无可奈何的，宠溺的笑。

　　躲在暗处的士兵略带迷惑的对望一眼，但随即冲他们的恩人射出弹药。

　　在此之前，织田作的子弹率先了解了他们的性命。

　　顺利的潜入，不，用大摇大摆地进入来形容更为妥帖。

　　让他陷入困窘的只有MIMIC的副官和他精心布置的炸药，用了大概三百磅，在通往最后战场的大门前。织田作在炸药引爆后解决了副官，代价是左臂的灼伤。

　　织田作走入为他准备的战场，或者说坟场。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掉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

　　织田作拔出枪对准声音的来源，彩色琉璃窗下，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男人正笔直地站在那里。

　　“就结出许多麦子，”，织田作以极其平静的声音接下他未说完的话。

　　“《约翰福音》第十二章二十四节，想不到你如此博学，织田作，果然，你与那个异教徒不同，你才是主派来拯救我等的使者，”，纪德笑了起来，唯有这次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不要叫我织田作，我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敌人这么亲密地说出来，”，织田作的枪指在纪德的眉心。

　　“感谢您大驾光临，很抱歉做了对不起孩子们的事，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孩子们没事，”，织田作打断了纪德将要说的话，“不像我，他们会在正确的人的引导下走上正确的路，也许是教师，也许是保育员，也许只是个清扫马路的环卫工人。我会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证这一切的可能性，而不是让他们步入你的后尘。”

　　“不管怎么说，你的眼睛现在与我相同了，”，纪德脸上挂着笑意，他同样拔出了枪，“与我和部下相同，都是从人生楼梯上走下来的眼睛。”

　　纪德举起枪对准织田作：“作之助，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织田作闭起眼睛又再度睁开：“真是一点也不美丽的世界。”

　　纪德发出低低的笑声。

　　织田作将银灰色手/枪丢到地上：“用猜拳一决胜负吧，纪德。”

　　纪德的笑僵住了。

　　“擅自将别人拉入地狱之人，早该做好这样的觉悟，”，织田作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恶意：“唯有你，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