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与大叔》洁思米

9、第 9 章 大叔有钱啦

　　云朵从破烂的大巴车里下来，山风煞凉，吹得她脖子一缩。她没想到去一趟县城要这么久，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的自行车还停在学校，连保安都下班了。镇上的店铺关门早，天很黑，怎么回家？
　　她不知所措，小嘴巴努着，表情沮丧慌乱。
　　有个高高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往后跳了几步。
　　“朵朵。”面前的影子很熟，声音更熟。
　　云朵惊喜，“大叔？”
　　“大叔，你是来接我的吗？”云朵反应过来，兴奋地抱住他上跳下跃。
　　他没动，“走吧。”
　　云朵默默跟在他身后，天黑路不平，她踢到好几次石头，差点摔倒，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秦南礼走了十来米，上了三轮摩托车，将车灯打开。
　　云朵乖乖跟上车，坐在他身旁。
　　车慢悠悠地开着，秦南礼声音沉冷，“你为什么跟老师说谎？”
　　云朵转头看他，不解地问，“我跟老师说了什么谎？”
　　“你请假去县城医院看爸妈的事，我不知情。”他声音沉怒，“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找遍了整个昌集镇！我一路担心你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么任性不懂事？”
　　他很少生气，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会话很多。
　　云朵红着眼睛，声音微颤，“我跟你说过的。”
　　“你还嘴硬不承认，一个小孩子跑去那么远的县城，有没有想过遇到坏人？会迷路？钱包被人偷走？怎么保证安全？”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声音嘤嘤嘤呜呜呜。
　　换做平常，他肯定会哄她两下，今天这事她错在先，正是因为她父母不在，他才好事管教了几下。
　　哭吧，别以为一哭他就不生气了。
　　云朵越哭越觉得委屈，“我跟你说过的。我给你留了字条的，上面还留了我爸爸的电话，就是怕你担心我。”
　　秦南礼郁郁的眉头紧紧蹙着，“我没看到纸条。”
　　“那是你没看到，怎么能怪我没说。”云朵理直气壮，不承认错。
　　秦南礼火气涌上心头，“你要去看你爸妈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留什么纸条？留了纸条就可以一个人出去？我就不担心了？你一个小孩子，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危险？”
　　云朵哭得稀里哗啦，喊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十三岁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跟我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我不是小孩子了。”
　　秦南礼突然沉默了，以前他是懒得说话，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哑口无言。
　　原来是这样。
　　但是他还是很生气，不知道在生谁的气，或者生什么气。

　　三轮摩托车悠悠地往周家寨开，黑压压的山路，高高的山岭就像一只只庞然怪物，云朵心里害怕，不自觉朝他靠近了些。
　　秋天山里很凉，冷意席卷着她。
　　秦南礼感觉到了她在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丢给她。“穿上。”
　　衣服原本是她给他穿的，是她爸爸以前的旧衣服，现在衣服有爸爸的气息，还有他的气息和体温。
　　云朵乖乖穿好衣服，看着他没有衣服遮盖的手臂，心里抱歉，小声道，“对不起，大叔。”
　　秦南礼默默看她一眼，心里郁气消了许多。
　　车刚在家门口停稳，云朵一跃，下了车，急忙跑去开店门，放下书包钻进厨房。
　　秦南礼将车还给张末，张末以为小孩离家出走关切地询问了一番。他费了些时间解释，慢慢走回小卖部。

　　客厅里飘出一阵他熟悉的面汤香气。
　　他进门，见云朵正坐在餐桌旁，一脸讨好卖乖的看着他，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大叔，我给你做了鸡蛋面。”
　　因为一路吹冷风，他脸僵了，表情看起来比平常郁冷许多。他需要一碗热汤暖暖身子，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
　　“大叔别生气了，好不好。”云朵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面汤很甜，非常甜。她肯定加了很多糖。
　　“我们生物老师说，糖能最快转化成葡萄糖，我们的能量都要糖来补充。大叔你这么晚还没吃完饭，饿坏了吧？”
　　该她善解人意的地方她不善解人意，现在又瞎替他着想。
　　秦南礼吃着甜腻的半生鸡蛋面，忧冷的眼角不停抽搐。
　　云朵在一旁默默赶作业。
　　秦南礼感觉累得很，比爬几个山头看外景还累，干脆洗了澡上阁楼进她房间睡觉。

　　人躺着，大脑却不愿意休息。
　　小大人今天生日也不提前跟他说。
　　他从来没给别人过过生日，也不喜欢别人给他过生日，所以他从来不过生日，也不知道别人过生日时通常送什么礼物。
　　人际关系靠礼物来维系，未免太矫情。
　　谁叫她又偏偏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都喜欢收礼物，还埋怨他不知道她生日，委屈巴巴地跑去跟医院里的父母过。
　　秦南礼手里拿着他从一堆手稿纸里翻出来的一张小纸条，表情郁郁冷冷。
　　这么小的纸条他怎么看得到！省纸张也不是这样省的！
　　总之他还是很生气。

　　他听到云朵关房门的声音，自己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出了房门离开了小卖部。
　　第二天云朵起床，眼黑圈有些重，无精打采。
　　秦南礼早已坐在客厅餐桌上。
　　“大叔，你怎么起这么早？”云朵惊讶，看到桌上盘子里摆着的东西，眼睛瞪得老大，“大叔，是你做的蛋糕？”
　　当然不是，是剧组无所不能的小邹连夜用电饭煲做的。
　　小邹苦巴巴地熬夜，因为秦导等着这个蛋糕道具，急用。
　　“带去学校吃吧，要迟到了。”他说，然后将椅子上的东西拿起来给她，“给你的。”
　　云朵接过牛皮纸包装好的东西，摸了摸，感觉像本书。
　　她激动地看着秦南礼，“我可以现在打开来看看吗？”
　　秦南礼觉得她啰嗦，“随你。”
　　他自己上个楼补觉去了。
　　关门前，他听到她惊喜的尖叫，咯咯笑，还有大喊。
　　“大叔，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好喜欢。”云朵捧着一本精装硬皮笔记本，手舞足蹈。
　　笔记本不是他的，是张末的。他要了很多道具，最后选择了这个。
　　笔记本实用，她想拿来做账本也行，做上课的笔记也行，写日记也行，随便她。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傍晚，云朵准时回来，他坐在门口，看到她红扑扑的笑脸，突然觉得她过一天长了一岁也懂事了些。
　　晚上，云朵出乎意料地做了三个菜，还煮了番薯。菜的味道他不指望她长一岁就能好多少。
　　她有些惴惴不安，看着秦南礼，小声试探，“大叔，那个笔记本你从哪里弄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蛋糕她带给同学们吃，知道同学的妈妈们也会做，不奇怪。
　　但是他没钱，怎么买的笔记本？
　　还是他用了店里的钱，昨晚偷偷买的？
　　总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在吃完饭的时候问了他。
　　秦南礼觉得给小孩送礼物很麻烦，过程麻烦，送完之后还要满足她的好奇心，更麻烦。
　　“朋友给的。”他淡淡地应了句。
　　那些拍电影的导演经常来店里坐，一坐就是十几分钟半个钟头。他天天去山上外景现场收垃圾，跟剧组的导演们混熟了也正常。
　　原来是这样。
　　她心安许多，饭也吃得比平常多。

　　“下周日我跟你去县城看看你爸妈。”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云朵惊疑又紧张。
　　“你妈妈现在情况怎样了？”
　　云朵愣了愣，吃了口米饭，“妈妈挺好的。”
　　秦南礼安静地看着她，眼底的忧色渐深，看来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大叔。”
　　“嗯。”
　　“你真的愿意跟我去看我爸妈？”她有些感动，“其实我妈妈很想见你，她说想当面感谢你。”
　　秦南礼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说去看她爸妈了。
　　只是他担心她又留张小得看不见的纸条，然后装大人一个人坐车两三个小时车，晚上九十点才回。
　　他可记得他在大巴上丢了钱包手机的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周六，云朵和他拉着高高堆满车厢的废品去镇上废品收购站，卖完拿到一百八十三块。
　　云朵脸笑开了花，从废品站老板手里接过钱，一股脑全塞给了秦南礼。
　　“大叔，你也是有钱的人了。你看，一个星期就挣了这么多。以后要继续加油。”
　　云朵立志要将他改造成一个自食其力吃苦耐劳劳动光荣的拾荒大叔。
　　秦南礼唇角微抽。
　　小邹买道具的钱估计是她卖废品钱的几十倍吧？
　　当然，饮料喝剩的瓶瓶罐罐烂纸箱这些不算在内。

　　云朵坐在大巴车上，一路叽叽喳喳，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是对他说。
　　“上次我一个人坐车，其实挺害怕的。下了车我在车站兜了很久才找到去县医院的公车。”
　　“县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不理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我妈妈的病房。”
　　“上次去没想到晚上会这么冷，这次我特地多带了两件毛衣。”
　　“大叔，这件给你穿。”她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件厚外套，显然不是他的尺寸。
　　他需要买衣服了。没想到冬天这么快就要来了。
　　下了车，出了车站。秦南礼直奔一家卖衣服的店铺。
　　他随手挑了两件外套，用完了一百八十快。
　　云朵见他刚手里有点钱就买新衣服，努着小嘴巴心里骂他不会省钱。
　　以后要帮他管钱才行，花钱大手大脚的大叔！

　　来过一次县医院的云朵想带路，还是找不到路，是秦南礼带着她上了公车。
　　他已经换上了刚买的新外套。爷爷色的头发扎在脑后，下巴的胡须茬朦朦胧胧，整个人帅气得一塌糊涂。
　　公车里的大娘大婶小姐姐直勾勾看着他，一路没挪开过视线。
　　他不喜欢这种气氛。
　　云朵却很喜欢。
　　她希望全世界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叔身上。
　　大叔不是流浪汉了，她有很大的功劳，成就感不要太多。

　　云朵看到走廊外一脸颓丧落寞的爸爸，飞奔着朝他扑去。
　　这是秦南礼第三次见云生。

作者有话说

　　提前十年见岳父岳母，天时地利人和，云家女婿，除了他，还能有谁？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