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与大叔》洁思米

7、第7章 好会做生意

　　五天过去，相安无事。
　　白天，云朵去了上学，剧组的张导演七点会准时出现在小卖部。
　　秦南礼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吃着鸡蛋面。
　　他连着吃了一个星期了，有些扛不住了。
　　张末坐在他身侧，已经习惯了他幽幽沉沉的样子，没察觉出异常，看着手里厚厚一叠日程计划表。

　　“柳编剧那边说需要三个月。我们想让村民帮忙搭建外景，村民身手矫健，力大强壮，贺羊山地形他们更熟。”
　　“我没意见。”秦南礼指了指张末手里的草稿纸，“外景大概的要求我写了，具体你来安排。”
　　张末点头，“演员招募的消息发出去了。村里网络不稳定，小邹去镇上住几天，筛选简历。下个月安排演员面试。”
　　秦南礼看着面汤，心不在焉，转头看着张末，“你们在村民家，伙食怎么样？”
　　张末摸了摸光滑油亮的秃顶，有些尴尬，“每天不是野兔子就是野鸡，稻田里养的鱼和田螺又肥又大，鲜甜美味，蔬菜也是纯天然的，害得我这个星期又胖了几斤。”
　　秦南礼神情黯了黯。
　　“对了，猎户老权跟村长昨天上山打了只野猪，各家各户都分了些，还有剩。我给你带一些来？”
　　“嗯。”秦南礼眼神微亮。
　　张末效率贼快，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又折返，一手提着一大块山猪肉，一手提着野兔子。
　　秦南礼看着这些野味，一筹莫展。“替我谢谢村长。”
　　“不用谢，我们给了他伙食费的。他们得谢你才是。”张末哈哈笑了两声，拿起手稿离开。
　　剧组在这里的一切开销，请村民帮忙的人工费用，全都是秦南礼出的钱。张末说得没错。
　　秦南礼心情莫名得好了些，竟然有些盼着云朵放学回来。

　　云朵回来了，兴冲冲地朝他喊，“大叔，今天店里生意怎样？”
　　“卖了三包烟，一瓶酱油。”秦南礼坐在餐桌旁，慢慢收着自己的草稿纸。
　　“存货还有多少？”
　　“烟还有四包，酱油还有两瓶。”曾几何时他能想象某天自己看店会如此娴熟？
　　“那不多了，明天我要去镇上进货了。”云朵努着小嘴巴，拿起记账本认真地抄写要进货的东西。
　　秦南礼忧忧地看着她。这小大人适合做生意，学习不见她这么积极。
　　“大叔，你会开三轮车吗？”云朵眨巴大眼睛，露着可爱的小虎牙，笑脸嘻嘻地看着他。
　　凭什么小大人觉得自己会开三轮车？还一副你就是无所不能的表情。
　　“不会。”他语气微凉。
　　云朵失望，很快眼睛又亮了，“没关系，明天我骑自行车去进货。”

　　她进了厨房，“咦。”
　　她从厨房里跑出客厅，手里提着大块山猪肉和一只野兔子，小脸蛋很激动，“大叔，这些是谁给的？”
　　秦南礼默默地看她一眼，幽幽道，“村长。”
　　云朵小眉头皱着，“你给村长钱了吗？”
　　“没。”
　　她哎呀一声，跺脚道，“以后你要记得给人家钱。我妈妈买野味都给钱的。”
　　这么麻烦？秦南礼有些后悔。“以后给。”
　　小大人杵在门口，脸色苦恼为难，“大叔，你会煮猪肉和兔肉吗？”
　　秦南礼黯黯地看着她。
　　云朵叹了口气，这个大叔，要是会做饭，也不会沦落到流浪的地步。“算了。我把猪肉兔子还给人家。”
　　他本想吃顿好的，现在才意识到，他的计划泡汤了。
　　小大人除了会煮番薯和面，还会煮啥？
　　“我去吧。”他难得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兔子和猪肉，出了门。

　　他这周来几乎不离开小卖部。这是他第二次去村长家，凭着依稀的记忆，拐了几个弯，来到一片谷场。
　　在谷场中间，张末和几个副导演坐在矮木凳上，认真开会讨论着什么。
　　“张叔。”秦南礼走前。
　　几个副导演见他出现，腰身立刻挺直。
　　“小秦。”张末站起来，想问他怎么来了，见他手里拎着自己下午拎到小卖部的食材。“怎么了？”
　　秦南礼将山猪肉和野兔子递到他手里，“小孩不会做，给回村长吧。”
　　张末同情惋惜地看着他，“要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秦南礼看着面前几个副导演，闻到了村长家厨房窗户里飘出来的油香肉香，眼神犹豫。
　　“来吧。村长还没见过剧组的老大呢。”张末拉着他往村长家里拽。
　　这句话让秦南礼望而却步。

　　他转身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张末，问，“张叔，你会骑三轮摩托车吗？”
　　云朵进厨房忙晚餐。她绕扫屋后面的几个平方大的小院，摘了两个红番茄，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鸡蛋。
　　天很黑了，大叔去了村长家还野味，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个多星期了，她差点忘了他是流浪汉，一言不合说走就走的那种。
　　云朵坐在门口，不安地等着他。
　　秦南礼回来了，身影萧索，神情淡忧。
　　云朵站起来，眼睛明亮，“大叔，你去哪里了去了这么久？”
　　秦南礼跟着她进屋，声音微沉，“村长留我吃晚饭。”
　　云朵有些惊讶，有些失望，“哦。”
　　她默默进了厨房，端出一盘青菜，一盘番茄炒蛋，往餐桌上重重一放。
　　她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捧着半碗米饭，又重重一放，拿起筷子往碗里用力戳了戳，夹了口米饭进嘴巴。
　　秦南礼看着她努着鼓鼓的小嘴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自己进厨房盛了碗米饭，走到餐桌旁在她对面坐下。
　　“你不是在村长家吃过了吗？”云朵瞪大眼睛哼了哼。
　　他默默地看她一眼，淡定地夹起一块青菜送入口中，眉头微蹙，好咸啊！
　　又夹了块番茄入口，唇角抽了抽，好甜啊！
　　这是什么晚饭啊！
　　“我没吃。”他声音低凉。
　　云朵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村长留你吃饭吗？”
　　“他留我吃我就要吃？”秦南礼不解地看着她。
　　云朵突然发现自己生错了气，心情好很多，扁着小嘴巴，忍住开心，“我还特地给你做了番茄炒蛋呢。”
　　秦南礼看着那盘番茄炒蛋，无奈地叹气。
　　他吃了口米饭，要么水放得太少，要么火灭得太早，是包浆饭。
　　唉。
　　他又叹气。“朵朵，家里平时谁做饭？”
　　“我妈妈。我爸回来的时候就我爸做。他是厨师，可厉害了。做的菜超好吃。”云朵满脸自豪。
　　所以这也是个不会下厨的孩子。父母不在家，真是为难她了。
　　他瞥了眼看到她手背有块红斑，“你的手怎么了？”
　　云朵看了眼右手背，不以为然，“煎鸡蛋的时候油溅到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他还挑剔什么。秦南礼很愧疚，
　　“朵朵。”
　　“嗯？”
　　“以后别为大叔费心思做菜了。你想吃什么煮多一点就行。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我无所谓的。”
　　他昧着良心说无所谓，表情那么淡定真诚，把自己的味蕾也骗过去了。

　　“今天上课学了什么？”这句话已经成了他们晚餐话题的开场白。
　　“数学学了不等式，英语学了第六单元，地理学了地壳运动，唔……我好想有个地图或者地球仪，今天老师问我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我都没回答出来。很多国家我根本没听说过，不知道在地球哪个角落。”
　　做作业成了他们晚餐后的消遣。

　　云朵早早起来，给他煮好鸡蛋面，自己草草吃了半碗面，将昨天抄好要进货的纸塞进书包，给自行车轮胎打好气，准备出发。
　　“朵朵。”秦南礼满头灰发凌乱，神情黯然，站在门口，忧忧地看着她。“去哪儿？”
　　“进货啊。”云朵蹬了灯脚踏，“大叔你看好店，我中午就回来。”
　　“等我一下。”秦南礼进屋，出来时拿了一串钥匙，把门关上。
　　云朵见他要一起去，拍了拍车后座，“你别去了，我要载货，还要载你。”
　　秦南礼不理她，径直走到村口，骑上一辆停靠路边的三轮摩托车。“上来。”
　　云朵难以置信，杵了好一会儿才跑到他身侧，坐在他身旁，惊怪道，“大叔你不是不会骑三轮车的吗？原来你骗我呀。这三轮车是谁的？”
　　他忧忧的眼神微亮，懒得解释，其实他是昨晚临时学的。“借的。”
　　云朵看他开车慢，方向左拐右拐，有些害怕。“大叔，你认真开。”
　　他已经很认真了，真希望她不要说话，但是她一路叽叽喳喳，唉。

　　“大叔，你今天怎么不扎头发？”
　　“发圈断了。”
　　她来到镇上，第一件事是给他买了一包黑色发圈，整整一包，五十个，示意他扎头发，“应该够你用几个月了。”
　　秦南礼接过发圈。
　　头发扎着挺方便的，扎着扎着也习惯了。
　　她轻车熟路，来到一家百货店，有模有样地跟百货店老板要货，边问价边砍价。
　　秦南礼默默坐在门口，看着她忙活。
　　这个小大人，做生意真是一套一套的，如果不是穿着校服，个子矮小，真以为她是个老练的老板娘。
　　“你为什么来这家店进货？”他载着满满一车货，问身侧的小大人。
　　“每次我妈妈进货都带我来啊，我从一年级就开始学开店了。”她很骄傲。
　　想到她就算读书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还能做生意，他觉得她的未来不用操心了。
　　当然，那是假的。
　　要是知道多年后为她操碎了心，他估计恨不得立刻马上走开吧。

　　路过一家集文具、玩具、教材、练习册、盗版书等等于一店的书店，秦南礼突然停车，“在车上等我。”
　　他下了车，走进店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这是什么？”云朵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有些惊讶，“世界地图？百科全书？”
　　云朵眼眶红了，“这些要多少钱？”
　　秦南礼淡淡看着她，“不多，几十块。”
　　云朵突然努唇瞪他，表情生气，“以后不要乱花钱了。”
　　他忧沉的眼睛黯了。
　　两人沉默了一路。

　　上那个陡坡，车速缓慢。
　　云朵突然看着他，声音细柔，“对不起大叔，我不是觉得你乱花钱才生气的。我只是，想省点钱当路费。我下个星期想去看我妈妈。”
　　秦南礼郁郁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需要世界地图，需要百科知识，所以买了地图买了书。
　　没想到她却觉得这是在乱花钱，果然是个爱钱不爱学习的孩子。
　　云朵则以为自己骂他乱花钱，想起他是个流浪汉，给了他脸色看，他伤了心。
　　看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而他也误会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嗯，小大人，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