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剑[修真]》夜拾

2、002

　　白天赏花人多，来茶摊歇脚的人不少，叶璨很快没工夫担心家里住着的三位仙长喜不喜欢自己做的饭了，她把饭菜放在灶上温着，交代了叶嘉几句就出去忙了。

　　叶嘉一一应了下来，等姐姐去了茶摊，掀开锅盖看着盘子里又是鱼又是肉的，忍耐了一番才忍住没从盘子里再扒拉点到自己碗里。
　　然后他把菜端上了桌，直接在一楼喊：“开饭咯。”

　　隔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二楼当中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修士五感敏锐，叶璨才开始烧菜时圆脸少年就闻到香味了，肚里馋虫翻腾，没在叶嘉喊开饭的第一时间开门下去，已经是他矜持又矜持之后的表现了。

　　圆脸少年蹬蹬下楼，另外两名修士也跟了下来，后两人开门的时间根本没差别，像是一早约好了似的。

　　三人在桌边坐下，叶嘉上完菜，准备窝回厨房吃自己那份，却被圆脸少年叫住了：“小掌柜，不介意的话一起吃？”

　　“这个……”叶嘉为难的笑道，“我哪敢和仙长们一桌吃饭啊……”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圆脸少年好笑道，“我们不一样都是人么。”

　　叶嘉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这当然还是不一样的了……”

　　“行了，小掌柜，坐吧。”中年修士淡淡开口，“我们从宗门来，也有事要请教你。”他话说得客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叶嘉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端着碗筷，占了四方桌空出来的那边，往碗里夹了距离自己最近笋丝炒肉：“各位仙长想知道什么？”

　　中年修士看了眼圆脸少年，等他点头了才问：“你对桃花山上的瘴气知道多少？”

　　“桃花山上的瘴气据说有好几百年了，至于是几百年，我就不清楚了。这瘴气啊，脾气还挺好的。”
　　“我听说南边山里的瘴气会让人死掉，但桃花山的瘴气只让人迷路。”叶嘉鼓起勇气，越过整张桌子，挖了勺圆脸少年面前的炖蛋。
　　举着勺子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叶嘉冲他笑。

　　“我们家代代都是守山人，不过我没见过爷爷奶奶那一辈，我只见过我爹娘。”叶嘉顿了下，“桃花山上的瘴气没溢出来，是因为山上有结界。我们这屋子里，还有另一套阵法，如果有人往山上去，我们能知道，可以想办法拦一拦，”他没说是怎么拦的，“这套阵法也能保护我们，让我们不迷路，去把没拦住的人，还没走得太深的人带下来。”

　　“这不对。”少女修士开口，“所谓的阵法，就是阵中法则，它不能在你离开后还作用于你身上。”

　　“这我就不知道啦。”叶嘉摊手，“我现在说的也都是听说的嘛。”他想了想：“按这位仙长的说法，难不成我屋子里的阵法其实不止这一点点，山上也有？”

　　“骆，”少女修士突然说，“我姓骆。”
　　“哦哦，骆仙长。”叶嘉改了称呼。

　　“你的宅子建得很奇怪，”骆雨晴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着话，她头发泛黄，肤色也偏黑，从外表看并不像是修仙者，但身上那股脱离感，倒是很有仙家风格，“建了两层，每层的空间也很大，却只有一栋。”

　　“这是主宅。”叶嘉伸手往门口划拉了两下，“曾经两边是有东西厢房的，垂花门、游廊、影壁一应俱全。”
　　“现在只剩下这一栋了。”他说完伸筷子夹了两片牛肉塞进嘴里。

　　饭桌上静了一会儿。

　　“咳，”圆脸少年不自在的咳嗽了声，“我叫谢江楠，去年刚入苍河派，现在是云汲院的弟子，这位你已经知道了，骆师妹，这位是渠师兄。”

　　“沧河派？”叶嘉抬起头，一一打量过桌上的三名修士，“修真第一大派？”

　　谢江楠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沉默内敛的骆雨晴也弯了下嘴角，渠宏在等两个年轻人自豪了一会儿后，慢慢开口：“沧河派的大，在于兼收并蓄，弟子众多，功法齐全，有修炼各种法门的出色弟子，如牡丹楼等专精一道门派也都是人杰辈出，佛法圣地空山寺更是藏着不知几许天才妖孽。”
　　他语气平静，既不自夸，也不自卑，自谦中有自矜，透出柔韧的仙道风骨来。
　　谢江楠频率很快幅度很小的点了两下头，飞快的瞥了眼叶嘉。
　　茶摊的小掌柜平日里要干不少类似于打水劈柴的体力活，风吹日晒下，他的肤色是健康的暖黄，小少年特有的饱满精神气让他看上去就像地里长势喜人的麦穗，是一种带着谷物香味的俗世喜庆。

　　和所有修真门派一样，苍河派也分内外门，内门新晋弟子都得先入云汲院，学有所成后，才可能被各峰挑中，从而在修真一道上更进一步。

　　云汲院弟子有两个来源，一则是由外门晋升，二则是靠家族身份。谢江楠是后者，他自认有上进心，入云汲院的一年以来从未放松过修炼，在见识了一次宗门大比之后，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不足在于阅历，作为修真大族中受宠的老幺，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于是谢江楠领了任务，和同门一起下山历练，到了桃花村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仅不如前辈渠宏，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孩子老练。
　　他很受挫，又因为觉得叶嘉肯定能发现他的笨拙，于是更觉得害臊，格外在意叶嘉的反应。

　　叶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挂着生意人讨喜的笑容，夹菜吃饭：“仙长太谦虚了，第一大派就是第一大派，大家都这么说，那肯定没错。”他说，“像我们这种凡人，哪里会去细究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是凡人。”谢江楠认真的看着他，“你身上有灵力在自然逸散。”

　　修真者最基础，最关键，也是他们与凡人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能驾驭天地灵力。
　　想要控制灵力，首先要有灵力，灵力分天生和后天，后天便是最常见的引气入体。天生多半是从父母处继承，比如像谢江楠这样的修真世家子弟，不仅天生有灵力，更有人从他出生之日起，就从旁引导他，让他习惯、学会控制自身的灵力，修炼条件可谓得天独厚。

　　在芸芸众生之中，修士是极稀少的一部分，修士中的天生灵力者更是稀少中的稀少，在宗族之外的另一种先天，更是可遇不可求。
　　他们生在凡间长在凡间，却天生有灵力。他们有灵力却没人教导如何控制使用，常常在幼儿时期就夭折，侥幸长成，却也多半会因为身边因灵力引发的种种异象而被周围的人恐惧排挤，步入歧途，他们始终缺乏控制灵力的手段，肉.体被较常人浓郁的灵力侵蚀，年纪越大身体越差，通常都活不过双十岁数。
　　凡间的天生灵力者能踏上仙途的万中无一，因为他们真的需要极好的运气，才能被有眼力的修士发现。

　　叶嘉八岁，是最适合脱离凡世进山门修炼的年纪，他也足够健康，缓缓逸散着的灵力，让他的身体保持了良好的平衡。

　　他足够幸运的拥有着调控灵力的方法，更幸运的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了发现他不凡的修士。
　　两者相加，他的幸运几乎到了妖孽的地步。而幸运，亦即所谓的机缘，正是修真者所向往、所需要的。

　　叶嘉身上的灵力逸散因为缓慢持续，所以微弱难以察觉，渠宏也是在近距离和他接触后，在说话的时间里仔细观察，才最终确认的。

　　“他在无意识中精妙的控制着自身的灵力，这种天赋非常难得。”渠宏感叹，他甚至认为叶嘉会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谢江楠修为低，领取的任务简单，这回出来，主要是来增加阅历的，任务报酬聊胜于无。
　　对于修真门派来说，最重要的有两种东西，资源和弟子，而有天赋的弟子又能为宗门争取到更多的资源，所以对于一个宗门来说，最关键的就在于人。

　　每个门派都想要资质超绝的弟子，叶嘉无疑就是。给宗门找到好苗子，不仅有丰厚的奖励，更能和这未来的天才结个善缘。

　　“虽然不能保证那孩子今后一定能修炼有成，但以他的资质，我们举荐他入宗门，至少能获得不少资源，”在关照叶嘉不要打扰之后，渠宏循循善诱的和那两个年轻人说着话，“这些资源对骆师妹来说很有用，谢师弟你或许看不上，但和可能有前途的弟子结个善缘，总不是坏事。”

　　饭桌上，谢江楠对鼓着腮帮子的叶嘉说：“你天生就有灵力，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愿意跟我回宗门吗？”

　　叶嘉咽下了嘴里的食物：“那我姐姐呢，她也有灵力吗？”

　　谢江楠抱歉的笑了下：“很遗憾，她没有。”他紧接着补充，“不过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只要能通过入门测试，就能被收入外门了！”

　　叶嘉：“如果通不过呢？”
　　谢江楠：“这个……”

　　“你姐姐，是不是力气特别大？”骆雨晴问。
　　叶嘉点头：“是的，她的力气比男孩子还大，她很厉害的。”他搁下筷子，“我一直在攒钱，想买《修真入门》和她一起看。”然后他低声抱怨了句，“桃花村太小了，想借都借不到这本书，它好贵的……”

　　《修真入门》是南山书院联合各大门派共同修编的一套修真功法，在南山书院开设在凡间的书肆中出售，没灵力的凡人练习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运气好的能引气入体，从而踏上仙途。

　　修真界的人从来稀少，各门派不介意从手指间漏出点不重要的功法，这样一来他们收获的不仅是人才，更是声望，可谓一举两得。

　　骆雨晴语气平静的告诉他：“你练《修真入门》或许可以一日千里，但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