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录》逢佳境

2、第2章 失魂断臂黎南岭

　　黎南岭

　　夹道两侧本精心栽植的名花兰草皆已凋零地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依稀可循的破败茎叶也被肆虐横生的杂草纠葛不休。

　　黎南岭的石碑立在道路的右侧，早已失去往日的恢弘的色泽，被杂七杂八挂着的祭祀黄布掩盖地只剩个满是尘土的“岭”字。石碑前横七竖八地散着些瓜果，香炉上的烟根三长两短地立着，难以散去的香火气与弥漫着的参杂着阴森的迷雾，使空气透露着奇诡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玄衣男子摸了摸鼻子：“这黎南岭怎么是这个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鬼神庙呢。”

　　几乎是一踏进黎南岭玄衣男子便跳了出来，迷雾散布的岭口掩住了岭内瘆人的情景。玄衣男子复又在碑前徘徊了良久似乎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才又踮起脚，塞着鼻，踩着小碎步子向岭内挺进。

　　“太......太脏了！”玄色男子强忍着吐意将黎南岭草草打量了遍——

　　本算是黎南岭颇显恢弘的花岗岩高坛满地俱是辟鬼画符，祭天的鸡血与未清理干净的人血混杂在一起，充斥着人畜相合的、难以言表的恶腥味。仔细看，高坛外侧遍有离火燎过的痕迹，新鲜的朱色与日久褪为的黑色相交错，高坛左侧疯长的松树与右侧繁杂的柏树死寂地相对挺立，野蛮生长的枝桠似乎在向下压夜色的天叫嚣着。

　　此处若非修罗场，便是活地狱。

　　玄衣男子不堪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冲击正意欲缩头退身出去，却被一张至天而降青藤网而网罗。

　　玄衣男子下意识反应便是破网而出，但是目光一触到某处，便如烂泥般瘫在地上，但是在瘫之前似乎选了一个尚且干净的地方。

　　随后如排山倒海般的叫嚷声便响彻黎南岭上空：“救命啊，救命啊，快放我出去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劫财劫色啦。”

　　起初倒还是像样的呼喊声，后越来越没个正形，在越渐深沉的天色中显得突兀十分。

　　“是英雄便自己出来。”这一切小动作皆已被青衣竹影男子收入眼底。

　　“出来便出来。”玄衣男子小声嘀咕着，略一屏息敛神指尖就精准地敲在青藤网的几个节点上，青藤破，玄衣出。

　　“来兄，好久不见啊。”偏过头去，正对上那双如清泉般的眸。

　　青衣竹影男子并未接话，只是眼神紧盯着面具。

　　玄衣男子微耸下肩，将面具取下，一张丰神俊秀的脸，借着未浓的夜色见得薄唇微扬。

　　将玄衣男子困于青藤网中的不是别个，正是东巽洲主穆来。而所困的不是他人，正是五洲所捕、世人所谓的北坎叛徒澄又玄。

　　“来兄，怎么这么有空来中艮游历啊。”澄又玄嘴上打着哈哈心里的九曲回肠却想着——“难搞难搞，快逃快逃。”

　　尽管他避开世事潜心拜师修炼五载，但是世道如何他倒是再清楚不过的。

　　“寻人。”一问三不回的穆来竟接了澄又玄的话茬，澄又玄讶异地眉头微挑，便顺杆聊道：“是谁这么有殊荣让来兄亲自来寻阿？”

　　“寻眼前之人。”五年机关阵，网罗眼前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澄又玄干笑了两声：“来......来兄，几年不见你变得这么爱开玩笑了。你找我作甚啊？”试探性地一问。

　　“救命啊！”习武之人本就眼聪目明，而澄又玄更是为着脱身用意念关注着四周动静。这一声极其尖细，应是少女。

　　澄又玄一改以往嬉笑，神色微凛，目光对上穆来。

　　穆来道：“五十里，以南。”双方微点头，起身飞去，澄又玄复又戴上面具，以防有失。

　　天，夜色已浓。

　　“嗯？声音到此处便再难寻了。”澄又玄若有所思地对着一片竹林捏了捏下巴。

　　穆来右袖一拂，道：“开。”竹林便奇似得辟出一条道来。

　　澄又玄抱胸道：“传言道万竹皆为你耳目，今日一见才知名副其实。”

　　“来兄，我对你的仰慕之情......”澄又玄转过头想对着穆来狗腿一番，却在竹道尽头捕到一角青衣，便追了上去。

　　“来兄，你这竹林还挂着灯笼不成，怎得好生亮堂？”澄又玄还未转进竹林便见着里头透着幽光，又贫嘴道。

　　“鬼......鬼火。”蓝色的幽光将铺有石子的竹林内部映得奇异而诡谲，澄又玄敛了神色偏头看去正探着倒在地上的粉衣姑娘鼻息的穆来。

　　穆来对上澄又玄，微微点头，运功将女子半坐而起，微微灌输真气。

　　“救......救命！”真气入体，女子蓦地睁眼传出一声呼救，待仔细看去，目光已涣散无光。

　　“有......有鬼......有鬼！”目光一触及鬼火复又昏厥过去。

　　“失了四魄，已疯。”穆来下了结论。

　　“区区一个焰蓝鬼火，竟吓得丢了魂。”澄又玄意味不明地望着这团蓝色火焰道，蓝色火焰静静地呆在原半空中，焰火渐弱。

　　澄又玄似想到了什么迅速往四周查探了一番，用着剑鞘敲了敲最后一块地道：“既是未死，也无坟墓尸骸。”

　　“那这鬼火从何而来呢？”

　　澄又玄又灵光微闪，端起女子的鞋以横截面为视角又以指腹取鞋底泥沙，拇指与食指微捻道：“衣着嫩粉，鞋底泥少，既非特意祭祀，又非经过坟墓。”

　　站起身来，对着穆来一笑：“看来我们打扰到哪位野鬼大人开小灶了。”

　　穆来未作多言，只是盯着三簇幽蓝渐弱的鬼火，道：“事见蹊跷，尚无论断。”

　　澄又玄伸出食指将眼前发丝一挑，“夜已深沉，此地不宜久留。”将余光扫过正昏倚靠在树干上的女子。

　　半响后，竹林半斜，三道人影自半空掠过，小径复合。

　　“穆来，你是敌是友？”待将姑娘安顿于客栈后，澄又玄和穆来并肩凭栏远望，澄又玄偏头望着穆来的清风朗月的侧脸，轻轻地开了口，语气一改寻常乖戾。

　　“你愿如何？”

　　“哈哈，”澄又玄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惺惺地干笑了两声道：“我嘛，自然是希望来兄你是友咯。”澄又玄依旧没改掉一紧张便摸耳朵的习惯。

　　穆来将澄又玄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开口道：“如你所愿。”便转身回了客栈房间，只剩愣在原地任风凌乱的澄又玄，良久嘴角才散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