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青宫往事》瑞景

4、寂轻寒 上

　　隔日
　　回府后我被芳华狠狠数落了一顿，因为我有错在先，只好听芳华唠叨的耳朵起茧。我走到哪儿，芳华就魔音穿耳地跟在哪：“小姐你要是下次再敢丢下芳华一个人，我就再不让表小姐陪你说话解闷了。小姐你要是…”

　　头听的发昏，看见薇阁门前闪过个人影，我当是四姨娘，赶忙跑去，大呼：“四娘救我。”近看却是赵青书，歪着头想了想：这个赵青书对妹妹也挺上心的。笑的越发甜了：“大哥终于想起青词啦，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青书朗眉星目、长身玉立，倒也长的标志。抬手摸摸我的头：“青词是在怪大哥了么？。你已有月余没有进学，想必落下不少功课了。大哥今儿个正要去太子府商议要事，闻你身体已大好，想着顺道送你去见寂先生。”

　　闪了闪神：寂先生啊，我倒是一直想会一会。连声答应，转头知会了芳华一声，就跟着赵青书去了尚书府。

　　寂先生在京城颇有名气，年纪轻轻已然才学满腹，君子六艺无不通晓。他几次回绝了我父亲的引荐——入世为官，只答应做我和茗瑄的教习。寂先生原在赵府教导我和茗瑄，我修养的时候裕亲王的女儿宋绯然到杜尚书家小住。茗瑄进学的时候，她也去了，觉得寂先生不同寻常的夫子，于是认寂先生做师傅。杜尚书做个顺水人情，就把寂先生给请到了尚书府。

　　兜兜转转，到了尚书府，高门大院，比起赵府更是显得阔气。我心中暗道：万恶的旧社会啊，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赵青书将我送到尚书府门口，吩咐尚书府的小厮引我至大厅就走了。

　　我前脚到大厅，老管家就赶来了：“唉哟，赵小姐今天要来也没知会我们一声，就在刚才寂先生和两位小姐都出了门。”“怪我一时性起，没通报你们。先生他们去了哪儿，烦劳您告知我，我也好赶去。”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就纳闷：不是要上课吗？怎么反而出门了。

　　老管家解了我的疑，道：“今天本是要赏析名画来着，但寂先生看天气不错。说什么万事需躬行方能体会真谛，就领二位小姐去了城西，许是在碧湖那作画。”听罢，我更诧异：美术写生课？这寂先生倒也有趣。

　　碧湖是京城的名景，我听芳华提过，还没机会去。幸好出门前预备了些碎银，拦了辆马车去寻寂先生一行。六月的京城，烈日当空，我在马车里觉得很是气闷。坐了一会子，额头上就发了细细的汗。马夫脚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碧湖。

　　打发了马夫，远远地就见他们在河边树荫下作画。我大喊了声茗瑄，迈着步子想跑过去，只觉眼前黄绿黄绿的，就歪歪地靠在树旁喘着气，闭目调息。脑门子一凉，一双手覆上我的额头。耳边响起了久违的金石之音，温润、干净：“可能是中暑了，我扶她到亭子里休息。”我睁开眼，阳光刺的眼睛有些疼。

　　使劲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人，一瞬间大脑处于当机状态————妖颜惑众，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又多一人看寂先生看呆掉了，哈哈。”茗瑄取笑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发觉自己正直勾勾地看着身前的男子，赶紧低垂下眼睛。再抬头，已是神色如常：“这是见到美好事物的常态反映，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我在对先生致敬。”我纯粹胡诌。

　　寂先生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我却在想：这样的一张脸要是笑起来，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呢？越想越远，赶紧打住。

　　寂先生扶我到亭子里坐下，马上有仕女端上冰镇酸梅汤。石桌上原就备好了糕点，每样看起来都是精致可口；四周候着若干女婢，着装统一，神态相似。今天有位姓宋的在，排场就是是不一样。杜茗瑄身边也有晴儿伺候着，就我傻傻的只身前来，还中了暑，似乎折了赵府的门面。

　　眼光不敢往寂先生那里挪，只好百无聊赖地喝着酸梅汤，观察起宋绯然。

　　她的名气着实不小，连我这个刚穿来的新鲜人，对她都多有耳闻。宋绯然出世那天，天空霞光万丈，一片绯红。众人皆道她宋绯然是大宋之福，祥瑞之身。宋文帝大喜，赐名绯然公主。宋绯然才色双修，又出生高贵，多有人云她必是未来的皇后。

　　这样传奇的女子，如今就坐在我对面，双瞳剪水，素齿朱唇，修项秀颈。只是静静地坐着，就有股优雅闲适的美感，更不用提长期熏陶出的尊贵。她瞧我的酸梅汤快见底了，命婢女速为我再端来一碗，“赵姑娘定是渴了，听闻你大病初愈，怎么炎炎烈日就跑了来？”没什么公主的架子，这点我很欣赏，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

　　“叫我青词就好”我笑盈盈地望她，“身子养好，在家就闲不住了，听杜管家说你们在这习画，过来凑凑热闹。”转头问茗瑄：“怎么想起来写生呢？”

　　“写生？”三人异口同声地表示对新名词的好奇，我讪讪道：“就是出门采风，作画什么的。” “哦，是这样，寂先生觉得只是赏析名画未免空泛。纸上谈兵多是空话，不如自己出门寻景作画，体会整个作画过程来的切实有效。”杜茗瑄一板一眼的回答我。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绝知此事要躬行嘛，我懂。”寂先生看我的眼光闪了闪，复又平息，问我：“感觉好些了没，休息够了，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多谢公主的酸梅汤，青词舒服多了，不耽误大家时间，请先生上课吧。”我向宋绯然和寂先生微颔首。

　　于是，我们向湖岸出发。寂先生走在最前头，宋绯然纤纤作细步跟着先生。我绕到杜茗瑄身旁，小声问她：“茗瑄，寂先生全名到底叫什么啊。”杜茗瑄先是懵了一下，然后了然地告诉我：“先生名轻寒，字瑞存。怎么样，是不是连名字都尤为俊俏啊？”我没搭理她，兀自跟上了宋绯然。心里默念：寂轻寒，寂瑞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