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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生死相依绯色醉 ...

  •   凤仪宫

      自从王遇刺之后,太后取消原本的寿宴,重掌凤印并且代理朝政。众妃嫔需要日日起早请安,唯有容伶祜一直进不了凤仪宫的宫门。

      灼热的阳光下,容伶祜默默地立于凤仪宫繁华的宫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繁复而又细致的凤纹,预示着主人至高无上的地位。她暗暗叹息,多少女人想住在这个宫殿里,享受这一份荣宠。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这份荣宠背后,是多少血泪。

      她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才见妃墨走了出来。容伶祜也不顾主仆有别,上前拉住她,道:“妃墨姑姑,让我见下太后吧。再不然,你替我带句话进去。如今王受伤不理朝政,我只能告诉太后。”

      妃墨摇了摇头,叹道:“贵人主子,老奴可担不起这声姑姑。而且老奴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啊,这太后不愿见你,谁也没办法啊!”

      “那孤王了,母后见不见?”容伶祜愣愣地看着向她走来的王,她已经很早不曾见过他了。他有些瘦了,肤色更白了些,恐怕是那伤伤了元气。她的心莫名地揪紧了,看着他依旧温暖的笑容不知所措。

      王的身后跟着的是近来很得宠的陆昭容,她柔柔地笑着,对容伶祜微微点头。容伶祜心下明白,陆昭容近来愿意侍寝,是为了替自己说话,大为感动。

      “老奴参见吾王,陆昭容。”妃墨微微作揖道,她约莫四十岁,虽是自称老奴,但实是风华正茂,丝毫不逊于宫中妃嫔美貌。她是看着王长大的,自然不需多礼。她喟叹一声,宠溺地看了王一眼,领着三人就进了祥慈殿。

      太后端坐殿上,笑着望着他们,似乎并不吃惊。等三人行完礼,笑道:“王儿如此急着见哀家,可是为了什么大事?”

      她着重了“大事”二字,容伶祜明白她这是对自己不满,跪下道:“禀告太后,王。齐绯色这次行刺是被人控制了心智,因为索国出了一个法术高人。洛国的守军之中一定要多加法术师。”

      闻言,太后冷冷地道:“后妃不得干政,你如此这般干涉朝政,该当何罪?”容伶祜不慌不忙道:“臣妃敢说就不怕有罪,国家兴亡高于一切。只要太后,王能听臣妃这番话,臣妃就是死了,也无怨无悔。”

      王上前将她扶起,回头对太后道:“母后,伶祜虽是不该说这番话。可是孤王近日无法理政,母后你又不见容齐两位将军。伶祜才不得不说,虽是有罪但其情可悯。”

      微微挑眉,太后冷冷道:“依王儿的意思,她其情可悯。反倒是哀家这个太后不近人情,冷落忠良了。”

      不等王回答,陆昭容道:“太后这是误解了王的意思,太后代理朝政,事事担忧,王的心中自然是念着太后的好处,怎会有怨言。至于容姐姐,她自然是有罪的。罪在她心念国家,一心为了王,不惜以身犯险,冒死谏言。求太后依法处罚她。”

      话虽是求太后处置容伶祜,但话里话外却是在帮她。太后知她说得有理,也感动于容伶祜为国之心,遂叹道:“也罢,罚容贵人在玉屏苑思过三日。”

      “谢太后恩典,臣妃斗胆,还有一事相求。”容伶祜抬头凝视着太后的双眸,后者没有任何反应。陆昭容皱了皱眉,她这个姐姐怎么不知好歹,太后好不容易放过她,她还有所求。

      王倒是不奇怪她会这样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不会什么都不为齐绯色做,即使知道一切都是枉然。

      太后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容伶祜继续道:“臣妃知道齐绯色罪无可恕,臣妃只求,太后念在她三年来被奸人所害,念在容齐两家这些年来所立汗马功劳。给她三日时间,让她和我哥哥能一起共度三日。”

      一番话说得动情至性,太后也不能辩驳,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容伶祜含着泪道:“虽然太后的寿辰不过了,可是臣妃准备的礼物还是要送。”

      一旁的雪絮小柔此,上前一左一右展开一副卷轴。紫色的锦缎上用银线绣满了寿字,可见绣者心思细腻,太后笑道:“难为你一番心思,妃墨你将之收起。”

      “等下,请太后娘娘看清楚。”容伶祜道,小柔和雪絮依言上前几步,让太后得以仔细看清。走近了看,紫色的锦缎上用黑色的丝线绣满了各个种类的海棠花,每一朵都是秀美娇艳。而黑色的线又充满了神秘阴柔,配合银色的寿字,竟是无比的契合。

      太后的神色突然大变,闭上了眼,仍可以看到她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一旁的妃墨也是神色难看,急忙上前收起卷轴。但太后终究是太后,几秒后她就恢复了镇定,仍是闭着眼,道:“你们二人退下,王儿你留下陪哀家用膳。”

      容伶祜见她如此反应,知道自己这个险招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之后就看太后的心了,她赌了一把,然而最后定输赢的,是太后。

      等容陆二人退下,太后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曾经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成为王,因为他有她这样一个母亲。而今,她终于可以欣慰得看着他走上权利的巅峰,并且坐稳这个位置。

      她叹道:“王儿,你可知为齐绯色争取这三日,哀家要承受多少压力?”王微微皱眉,他不明白母后想要做什么。可是他从小就明白,母后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太后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说起来,茗儿进宫也很久了吧。”太后突然提起祺昭容,自然不是突然想到。她一直都很喜欢祺茗这个孩子,趁此机会,她想为她争取一个份位,一个早该属于她的份位。

      听到此,王终于明白他的母后想做什么。其实他也曾经是喜欢祺茗的,可是这个女人用心如此歹毒,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母后这么喜欢她。

      王自然是了解太后的,他明白她提及齐绯色和祺茗,就是变相的威胁。他脑海中闪现出那日急得发疯的容伶祜,他不要她再这样的悲伤。为了她的微笑,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叹道:“也是时候晋了祺茗的份位了,就晋为嫔如何?”王斜眼瞟着太后的脸色,却见她突然笑道:“你还是没变,启儿。你从小便是这样,一旦害怕我责罚,就这样斜眼偷看,以为我不知道。”

      她用了“你”“我”这样的字眼,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妃子,他还是王子的时候。他笑道:“原来母妃你一直知道,启儿真是妄作小人了。”

      他叫了声母妃,他愿意这样叫她,仿佛他们还是单纯的母子。太后笑道:“就依启儿的意思办吧。听母后一句,茗儿绝不像你想象中那样。”

      母子俩相视一笑,仿若仍是当年简单的母与子。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如今一个贵为天子,一个尊为太后。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从前。

      再看容陆二人相携离开凤仪宫,容伶祜就向陆昭容拜了下去。身后的雪絮小柔也跪了下去,两人异口同声道:“谢昭容娘娘大恩。”陆昭容一惊,立刻扶起容伶祜,回头望了若眉一眼,后者乖巧地扶起雪絮小柔。

      此时容伶祜才开口道:“我没开口言谢是因为妹妹的大恩只一句谢谢是远远不够的。若不是你把王带来,我可能已经死了,齐绯色和我哥可能要抱憾终身。”

      陆昭容摇了摇头,凄然道:“雅然在宫中只有姐姐你一个亲人了,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呢?若非姐姐当日赏花时为我说话,我可能已在月裳宫内。”

      见她仍记得初入宫时的事,容伶祜心中感叹她的有情有义。小柔也为自家主子有这样的好姐妹感动,偷偷地抹眼泪,雪絮却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容府

      “子煜,你妹妹说绯色可以迟三日再交于刑部。”容老将军沉着脸,一脸凝重地说道。

      容子煜手中正在搽拭的剑“呯”的一声掉在地上,三日,只有三日,实在是太短了。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捡起剑,他知道妹妹已经尽力了。

      容老将军见儿子这般也不再说什么,正准备退出去,就听容子煜阴沉道:“绯色知道了么?”容老将军闭上眼,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别让她知道。”容子煜紧紧地握住了剑,滴滴鲜血染红了剑身。

      叹着气,容老将军退出了房间,映入眼眸的是一张惨白的绝色面容。齐绯色含着泪,轻声道:“伯父,别让子煜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清禧宫玉屏苑

      一道密旨降下,“容贵人容伶祜,德容皆备。今特许省亲三日,钦此。” 容伶祜跪着接旨,嘴边泛起弧度。省亲三日,是谁都不曾享受过的恩宠。

      众人都以为容伶祜被罚思过,然而她却出了宫。她心里明白,这份恩情,她总是要还予太后的。她心中不禁悲戚,他知道齐绯色是无辜的,知道自己与她姐妹情深。这三日,是让她们最后相聚。

      与此同时各宫都听闻了另一道圣旨,“祺昭容祺茗,入宫四年,德行出众。今晋其为祺嫔,居尘微宫主位。”

      自此,后宫局面发生巨大改变。德妃居首位,灵柔祺三嫔在后,仍有大量妃位悬空。

      桃林

      齐绯色静静地躺在容子煜身边,看着他的睡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她知道他没有睡着,只是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他们终于可以宁静地相守,可惜只有三日。念及此,她的手指挺了下来,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似乎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容子煜睁开了眼,一把握住了齐绯色的手,笑道:“怎么了?在担心么?”齐绯色柔柔一笑,倚进他怀里,轻轻摇头,“不担心,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闻言,容子煜紧紧地抱住了她。泪,悄然滑落,滑落在她乌黑的发上。她自然是觉察到了些什么,可是仍是紧紧地靠着,眷恋着他怀里的馨香。她紧紧地闭着眼,她怕,一睁眼,泪就再也无法停息。

      是夜

      贵人省亲原就不合理法,加之还是密旨,容伶祜趁着暮色就回到了家中,没有八抬大轿,鞭炮礼花。

      暖暖的一桌饭菜,容伶祜碍于贵人身份居于首位,身边分坐容老将军和容子煜。他二人身边分别是齐将军和齐绯色,齐绯衣。没有父女,兄妹见面的热情,他们都知道这次省亲的意义。

      容伶祜皱了皱眉,道:“伶祜有一个想法,不知道父亲和齐伯父是怎么想的。我难得回一次家,不如就主持哥哥和绯色姐姐的婚事如何?”

      众人一听都脸色一变,齐将军父女更是当下就摇起头来,“不行。绯色的事已经够连累娘娘的了,不能再连累整个容家了。”

      闻言,容老将军就一拳打在齐将军肩上,这是他们并肩作战时的亲昵举动。如今他这样做,就是想提醒对方自己仍是他的战友。“你这是什么话,在整个容家心中,绯色早就是少夫人了。今天刚好伶祜回来,就赶紧把婚事办了。”

      “也好,就有劳妹妹了。”容子煜淡然道,紧紧地握着齐绯色的手。后者原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容伶祜从宫里带来的人手脚飞快,只半个时辰就布置完了喜堂。而她和齐绯衣也已经把齐绯色打扮成了一个娇颜的新娘,“伶祜,赫罗,帮我照顾父亲。”

      三人本来有说有笑,齐绯色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让之前一切伪装的快乐都付诸流水。两人郑重地点头,齐绯色嫣然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这是她最信任的两个姐妹,得她们微微一点头,却是生命的保证。

      趁着齐绯衣出门打点,齐绯色拉着容伶祜道:“伶祜,你答应我。一旦我死了,就赐婚赫罗和子煜。”容伶祜一惊,不解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点下头,齐绯色轻点胭脂,叹道:“这些日子我已经发现赫罗对子煜的感情不单纯,而且,他总是需要人照顾的……”“可是我哥爱的是你,你这样做,对他们都不公平。”容伶祜吞吞吐吐道,她不曾出宫,自然不曾发现齐绯衣对容子煜渐生的情愫。

      摇摇头,齐绯色坚定地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子煜,赫罗是好女子。若是得她相伴,他定能幸福。”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容伶祜正要开口,齐绯衣却走了进来。

      齐绯色见她进门,便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容伶祜,将二人的手合在一起,沉重道:“你们是我最好的姐妹,日后,要多扶持。”凄然的笑让她们相视无言,心中都是无尽的悲戚。

      扶着蒙着红色面纱的齐绯色到喜堂,一身喜服的容子煜看起来更是英伟不凡。他们相视而笑,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容贵人!”

      “夫妻对拜!礼成!”

      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时间空间都仿佛暂停。这一瞬,就是地久天长。

      三日,只是短短的一瞬,到了齐绯色必须交于刑部之日。

      容子煜这几日一有空就搽拭他的剑,他心中酝酿出一个计划。他不能看着最心爱的女人死,他要带她走,带他最爱的妻子走。

      齐绯色从小与他一起,见他这几日的举动,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浅浅一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意味着决绝。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剑,“小心点,不要又划伤手了。”

      微微一笑,容子煜将她拥入怀中,将下颚轻抵在她发上,轻喃一声“嗯。”怀中的人儿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在他的腿上,正视着他的眼睛,凝重道:“夫君,答应为妻一件事。”她很珍惜做他妻子的这三日,一遍一遍念着夫君,恨不能将这两个字刻在骨上,映在心上。

      容子煜不疑有他,轻轻点头。看怀中人儿笑颜如花是他最大的满足,不论她有什么要求,他就是拼了性命都会做到。齐绯色笑道:“为妻想死在夫君手下。”她笑得那样灿烂,这笑容却像一把刀刺在容子煜的心上。

      他这才明白,她知道那三日之约,一直知道他们只有三日可以相守。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何甘心受死,她不愿与自己一起亡命天涯么?

      齐绯色见他神色有变,继续说道:“若是我们走了,逃到天涯海角,躲过了追捕。可是容齐两家却要承受千古骂名,我们的父亲就要忍受众人的非议。我不能,不能拿他们的荣誉来换我们的幸福!”

      紧紧地抱着她,容子煜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知道她说得对,却不愿这是对的。他加紧了手上的力道,却深知怀中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得伸出手去,奋力去追,仍握不住。

      听着外边军队的步伐声,容子煜惨然一笑,他知道躲不过了。齐绯色笑道:“动手吧,夫君。为妻能做你的妻子,今生已经无怨无悔,哪怕只有三日,也是此生最幸福的三日。”

      容子煜的眼前一片模糊,唯一真实的是齐绯色最后的笑容,还有一地的鲜血。那些鲜血慢慢地流向门外,耳畔最后的声音,是微弱的一句,“我爱你。”

      看着齐绯色慢慢阖上的双眼,垂下的手,容子煜笑着倒了下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经离他而去,他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也仿佛被抽离,无法支撑。

      只一夜,整个京都都知晓了齐将军之女为保名节毅然以身殉国,容将军之子手刃妻子为示对国之忠心。一时之间,容齐两家的威名震撼天下。

      各地官员皆为容齐两家动容,纷纷上奏朝廷。王于齐绯色死后第二日颁下圣旨,“容齐两位将军一身为国,今特封护国大将军。容少将军容子煜为国杀妻,特封为左将军。容贵人容伶祜入宫后贤良淑德,品德出众,晋封为昭容,赐号‘华’。钦此。”

      与此同时下的圣旨还有,“祺嫔祺茗为先王后守孝感天动地,今晋其为贵嫔,赐号‘贞’。德妃诞下王女,身体欠安,故将凤印暂交于贞贵嫔。钦此。”自此,祺茗的风头一时无二。

      容子煜终日将自己关在房内,连圣旨都不曾出门接。公公念他丧妻情拗,也不多加追究。

      另一厢,容伶祜捧着圣旨愣愣发呆,她终于升至正三品昭容,可是这却是齐绯色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她看着怀中的圣旨,她笑不出,她宁可被贬入冷宫,也不愿齐绯色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生死相依绯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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