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消失的凶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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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6日晚8：30
警员取下了他的手铐，陈安和活动了一下手腕，坐到审问椅上。
“不用给他锁了，就这样吧。”陆臻对警员说。
头顶的灯管附近有一只飞虫，影影绰绰。
陈安和的视线落在陆臻忽明忽暗的脸上，坦诚说，陆臻的长相并不是主流审美的帅，浓眉怒目，线条刚毅，皮肤黝黑，但是自然带着一种痞气，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偶尔还有邻家大男孩那样的阳光。
谁能想到长相粗犷的男人心思是绵里藏针。
陈安和观察得入神，并不知道窗外有一个人对他的视线很吃味。
陆臻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向窗子又飘回来，陈安和不明所以。
“陈安和，这是第四次讯问，严格来讲是第三次。”
“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陈安和摇摇头，“暂时没有。”
陆臻眉毛一扬，这话一听就是话里有话，而陈安和的表情也是在等待自己给他递过交接棒。
“暂时？”
“我需要一个证据。”
陆臻笑着调侃道：“一个可以让你自首的证据？”
陈安和也笑着回应他：“告诉我另一个死者的死因。”
“你果然知道些东西。”陆臻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克制自己想要把陈安和椅子上的环给扣上的冲动，但是要顾虑窗外的男人。
进门前。
“不要给他束缚感。”
“什么？”
“你不是说相信他吗？想不想要真相了？”
男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陆臻想说自己不想要真相，想要刑警的尊严。
但是陆臻还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要听听陈安和会怎么说。
从一无所知到真相，这之间差得可不是一个陈安和。
陆臻思索了一下，决定说出实话，“是溺死。”
“溺死？”陈安和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又期望得到的答案，不是哭，不是笑，但是能让陆臻感到一种悲伤。
那是久旱逢甘霖的人，第一秒不是喜悦，而是不相信。
然后，陆臻就像在看人变脸一样，看着陈安和宛如卸下了什么沉重的重担，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陈安和对着他笑，笑的很亲切，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这天来陈安和第一次真正的笑，因为陆臻都感受到了他发自肺腑的开心。
“想听吗？”
陆臻一时不适应陈安和角色的转换，心想，这人果然是个骗子。
“不要说我是骗子，我可没有对你说过谎。”
陆臻开始有种上午面对季子都的感觉，像是被粘在一张蜘蛛网上面。
陆臻看着陈安和悠哉的表情，没有套上枷锁的他，他以为要放出一头猛兽，但走出了一个猎人。也许他早就在这张网上了，陆臻还有心思幻想如果自己的回答不是“溺死”而是其他，其他。
“那个刀伤，是你。”他看陈安和的眼神晦涩莫名。
陈安和的回答也让他感到意外，“刀伤，也许吧？”
“怎么，”陈安和对他笑了笑，“不相信我？也是，怎么会有人相信那些话？”
陆臻难言，有人相信你，他还逼着我相信你，你信不信？
陈安和站起身，他很瘦，囚服在他身上很空旷，但是他的脚步很有力，不是掷地有声，而是踏在实处。
真的不一样，陆臻很难相信有人在短短五天不到的时间就展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一个自信得仿佛永远不会动摇，一个摇摆着他几句话就能轻易摧毁。
他看着陈安和越走越近，然后坐在了陆臻面前桌子的右侧边缘。
陆臻跟过大大小小的案件是陈安和年龄的五倍不止，审讯过的人从18岁到上不封顶，陆臻第一次见到有人坐在自己面前这张桌子上。
但是陆臻还没来得及产生怒气，就听陈安和温和地说：“给你讲一个故事。”还冲陆臻眨了眨眼睛。
这是陆臻经常拿来哄秦立的语气，他被现世报了。
“陆队长，你不相信我，我只能给你讲故事了。”
“有一个人睁开的第一眼……”
陈安和每说一个字，陆臻的青筋就向外迸出一根，还真是故事的标准开头。“说你自己，我信，你说。”
陈安和收起开玩笑的表情，但没从桌子上下去。
那椅子不舒服，站着没力气。
“10月2号晚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很自己不对劲，我的记忆像被人为地填平了。”
“你懂这种感觉吗？”
陆臻以为陈安和在问自己，本想反唇相讥，却看见陈安和的眼神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不停撞击灯管的飞虫那里。
陈安和继续说：“就是你的记忆落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你的感情不会有起伏，记忆只会自然而然地划过去。”
“我能意识到自己不对，但我意识不到自己哪里不对。。”
他回过头笑着对陆臻说：“第一次审讯，我没有装模作样，我是真的那样以为的。我只是选择性地去掉了一些对我不利的事实。”
陆臻撇撇嘴，心里在无辜又迷茫的陈安然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比如。”
“比如，我是凶手这个想法，我不知道你平时有没有过相信和不信各占一半的念头。”
陆臻有些吃惊，因为第三次审讯他才将念头暴露出来，原来他一开始就有。
藏好自己的惊讶，陆臻反问道：“这样的念头不是很多吗？”
陈安和反倒是被问住了，轻声呢喃：“很多吗？可能我没有吧。”
陆臻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陈安和的话。
“所以你很产生了怀疑？”
陈安和又摇头，“不是，还是你提醒了我，我受到了暗示。”
陆臻其实不太相信陈安和暗示这个说法，但不妨碍他沿着陈安和的思路去找他的思维漏洞。
“所以我需要你，第一次审讯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是一个很喜欢钻研别人内心的人，只要你愿意听进去我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会去揣测，然后反馈给我。”
陈安和指了指自己大脑，“我不相信它，但我可以相信你，因为记忆会说谎，但，”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这里不会骗人。”
陆臻一阵恶寒，找不到词来形容陈安和戏剧化的表演，只能面无表情地说：“你说只要我愿意听……”
陈安和笑了，“就是你现在这样。陆臻，你在告诉自己不要陷入我的思维的时候就已经沿着我的思维撒腿奔跑了。你太好骗了，陆队长。”
陆臻还可以继续维持自己的面无表情。
“但是你脑子好，没骗你，”陆臻一副你别唬我的样子。
“脑子好和容易受骗是两码事。”
“你一眼就看出了我问题所在，我是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清。”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添加了一点骄傲，“其实我的暗示也不错。”
陆臻有点难以接受陈安和的跳脱，但陈安和还在继续说：“我是跟一个很厉害的人学的。”
“季子都？”
陈安和一愣，反应过来陆臻为什么会提这个人，笑着摇头：“不是，是他爸爸。”
陆臻想起来，季子都的父亲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心理学专家，所以是季子都的父亲培养了两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季子都学的没我好。”
陆臻不信。
“他心里摇摆不定的东西太多了。”
窗外的季子都握紧了拳头。
陈安和又说：“你别不信。上次我跟你说，暗示的成功依赖于事实的成分，这句话，一半对，一半错吧。”
他看着陆臻明明冷着脸但眼神里满是求知欲的样子，暗道，陆臻真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三十二而立，人家三十岁学的是如何用自己的想法去说服别人，陆臻反而是一股劲儿渴望别人来说服自己。
“毕竟谁也不知道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子的，都倾向于自己相信的就是事实。甚至有时候事实是不存在的，就像有的孩子从小没见过大象，你和他说大象会飞，到了三十岁如果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象，他就会一直认为世界上的大象都是会飞的。”
陆臻反驳：“这是骗人。”
陈安和看着他笑得很包容：“暗示就是骗人，只是骗术更高明。”
像是奖励陆臻认真听课一样，说：“陆队长总结的很到位。”
“我还没说完呢，不存在的事实也能暗示成功，说明暗示最重要的还是在人身上，暗示的人要比被暗示的人更加坚定，所以。”
陆臻安静地等着他说结论。
陈安和露出一个称得上是顽皮的笑：“季子都没有我坚定，所以他的暗示没有我学的好。”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消失的凶手（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