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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铜哨 ...

  •   到了如都剌剌所指的路口小卖部,掀开保温门帘。抬头放下门帘的一瞬,都贻甲终于明白都剌剌为什么要那么诡异的笑了。
      坐在柜台后面,守在炉子旁边的女孩儿仰头职业性微笑,一看到都贻甲的脸,立马换成另一种。
      “唷,来我家的店买东西啊?”
      都利利,都剌剌的姐姐。
      这是他家的小卖部。
      “啊,我要那种塑料口哨,铁皮的也行。”

      都利利甩给都贻甲一串儿口哨。
      都贻甲舔了一下嘴唇,又道:“再来一瓶二锅头吧。”
      都利利从暖瓶上拔下大盖子,把口哨放进去,又拎起炉子上烧着的热水倒进去。
      “这水没开,不然用瓶里的会把口哨烫坏。当然消毒也就是象征性的,就这样吧啊。”

      都贻甲吹遍了每一个口哨,没一个响的。
      放在一旁的那个铜口哨,折射出像是讥笑的光。

      都贻甲抄起口哨,走出门去。
      “剌剌给你的这口哨你就这么用着吧!”都利利的送客语。

      都贻甲丧了继续排练的心,回家里去。
      常婆婆的女儿嫁到李家,儿子住在城里,但常婆婆和已逝的都爷爷乡下的那院落还在。老太太偶尔会去女儿女婿家,但还是主要住在自己的地方。都贻甲小的时候,家里人放假的时候会一起住到这里,李一林李二林也经常过来带着他玩。

      家里的南屋是主屋,神龛放在迎门的位置,神龛内还供着家里先祖们的照片。
      神龛背后到墙之间有一些空间,曾经这里是停尸的位置,都贻甲还记得都爷爷被裹成粽子一样,在神龛背后露出被吊高的脚。那时候四面墙基本被绸制的幡覆盖,黑的黑绿的黑蓝的也黑。
      那时候几间屋子的地下都铺满了草席,满屋守孝的人只能在草席上过夜,都贻甲和都雅年纪小,过了不久就可以走后门去炕上睡。

      那年那天,都贻甲倒也在草上撑了很晚,都剌剌一直在给他讲故事听。
      “从前有个人,他的名字叫宋定伯。有一天……”
      南阳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
      赶夜路的宋定伯遇见了一个鬼,非但没有吓坏,更骗鬼说自己是新成的鬼,糊弄了鬼一路,还套出鬼的弱点。第二天白天吐了鬼一口口水,就把鬼当成羊卖掉了。
      还在读小学二年级的都贻甲没有接触过古文,当然更不知道这个被编入中学课本众人皆知的故事。被那时候的当地怪谈吸引的他,突然听到这个感觉不太一样的故事,印象非常深刻。当然知道这是教材一篇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

      “吃过了饭我就回去啦,我还有工作,你好好待着。”都爸爸如是打破都贻甲的回忆。
      问之,鬼言:“我是鬼。”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
      都贻甲这夜是一个人睡的,就睡那件他爸变身的房,枕头旁那个黄铜口哨被月光覆盖。
      入睡之后的都贻甲的床头,偶有影子停歇。

      第二日还是要继续排练,远听得见敲锣打鼓沸反盈天,每个广场都差不多有一拨人在排练什么。
      的确离公演也不怎么久了。
      只剩一天。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各社就要出街一次,汇合在主干道,然后各自深入各社的次主干道,耍累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天都雅也下来了,顺便练习如何使用相机。呼呼结婚那几天她捏了不少,但要么抓拍厉害到里面的人口鼻歪斜要么干脆虚化啥细节都看不见。

      都雅那叫个高兴啊,虽然小时候都是闹这些闹大的,但是很多年在外读书没有参加,现在看起来又别有风味了。
      都雅回来的时候下午那场已经散了,隔壁家球球背了旱船回来,在门口比划了半天才进去。都雅追过去逮住就是一阵狂拍,回来以后一看相机里的照片十有八九都是虚的——后话不表。
      话说都雅边删照片,边问她哥的去处,正说着话音未落就见一抹桃红冲将进来。

      都雅镇定的把相机揣进口袋,轻手轻脚的放置在被子上,接着开始捧腹大笑。
      都贻甲镇定的拿掉自己头上由两块黑色的纱布挽成的髻丢在一旁就去打水擦脸,都雅突然灵机一动又拿出相机来了个全程追踪。
      都贻甲环绕四周发现没有他能用来理直气壮的污染的毛巾,于是发现洗脸貌似不现实。这时候隔壁球球顶着满脸油彩来串门,又迅速的制止了都贻甲的幼稚行为连声说找人化妆不容易油彩又不好洗干脆晚上回来了再说吧etcetc。

      都雅看着球球身上船老大的衣服和都贻甲的红棉袄,恶向胆边生,非要给两个人一个合影机会,都贻甲吼叫着谁要你的合影机会你照相又照那么差劲转过头看球球好像蛮高兴的只要勾肩搭背的对镜头挤出笑容。
      几秒后都雅复回去看了照片,觉得照的不错,另外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给照片起名叫苏三起解还是什么的露出嘴角歪斜的笑。
      都贻甲眼尖,看到以后后悔自己看见。

      转眼到了晚上差不多的时候,都雅帮都贻甲挽髻。
      那黑纱布扭成一团,轻易的就能看出都贻甲对他工作的不满。
      先解开那些半死不活的结,又套上都贻甲的头,使劲勒紧再打结——都贻甲还是吼“再紧一点,松了松了”。
      都雅脑中过了一遍曹操犯头疼病的场景,又很快遗忘了去。
      都贻甲扭来扭去的当儿,都雅注意到了他前胸晃荡的黄澄澄的金属物体,系好纱布以后,她扯起口哨上的绳子,仔细看了两眼。

      “哟,好东西嘛。”
      “相当好,好到我都吹不出来。”
      “那你怎么戴着它啊。”
      “现在能吹出来了,那边那花儿,□□头上。”
      都雅这会儿早笑够了,于是很正经的别媒婆头上的花。
      “都贻甲啊,你为啥不点个媒婆痣呢?”

      “都剌剌说那是他专利,不许剽窃。”
      都雅想起她熟悉的都剌剌,然后做出“那样的人居然能进化成这样”的疑惑表情。
      于是都贻甲的内心涌起一股变态的快感(喂,说什么呐)。

      被都雅十送红军似的送出了门,都贻甲向集合地点进发。
      接着都雅就迫不及待的在门口翘首盼望了,被人劝阻道都贻甲到了那里是一茬,再转回这里又是一茬,时间还远着呢。
      于是回了黑屋子里陪着常婆婆,后者不堪这热闹的环境(明明耳朵半聋了却能觉得吵?),躺着□□说好吵吵得她头疼背疼腿脚疼……
      都雅握着她的手安抚安抚,说着自己也不信的好话。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冲喜的日子么。

      屋角在火炉的红光下,映出一双穿着麻布蒙面布鞋的小脚。
      阴影里,撕扯出微笑。俄而黑暗中,扩散开一个烟圈。
      甲者,言万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万物生轧轧也。南至于氐。氐者……
      凡有生命的,都听不出新年炮仗里伴随着风声的呢喃;然而死去的人,听到这些那些也并无所谓。

      要问都家祖上,也就是种田这几代的再上代是干什么的,都贻甲和都雅显然不知道。然而这都爸爸也不明白不了解的事情,在这枝繁叶茂百子千孙的,一定有某些个老人知道。
      都雅翻书柜的时候翻出来过几本纸质古怪的四书,上面有大的小的圈,和比正文貌似有过之而无不及难以理解程度的注解。
      都贻甲记得有一天都妈妈身体不适,都爸爸点起一张黄纸,然后做抓小鬼状满房子跳腾的景象。
      只是那些时候,他们都看不到,应该被看到的事物。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进黑名单了,我要进黑名单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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