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4、结局(上) ...

  •   乾定二十年十月,夏人冬袭,从平阳以南的永兴开始,频频在交界线一带出没,有时是一小队骑兵突然出现在村落郊外,有时是天黑时从北边的山上举着火把下来,虽然都被守在村外的士兵击退,但时常如此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小波人马,令百姓和将士烦不胜烦。
      尤其边关的军力集中在思危关,不能过于分散,虽然几个偏远村落留有守将,但人数不多,若哪天夏军集结了大群人马进攻,可能撑不住多久。
      因此紧邻西北边关的几个城池紧张起来,生怕哪天在城楼看见成群的夏军骑兵,一时人心惶惶。

      中秋前夕,前方斥候在距离思危关五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夏军骑兵,斥候查探后发现足有数十万人马之多,所经之处,浓烟滚滚,一路疾驰,直奔思危关而来,待离思危关十里时,夏军又停住了步伐,就地驻扎。
      思危关驻守的将士只有三万人马,而附近的几个村落压根来不及撤离,收到前方来报的大将军速带领白马军主力赶往思危关支援。
      第二日凌晨时分,十万白马军抵达思危关,严阵以待,不出多久,便从地平线上看见黑压压一片人马渐渐靠近。
      应当是夏军。
      但看了一会,韩沐言觉得不对,皱眉对父亲道:“夏人什么时候这么守时了,怎么像是专门等着我们来一样。”
      韩玮元没有说话,立于马上远眺过去,见夏兵气势汹汹而来,一条黑线如浪潮,密密麻麻从地平线蔓延过来,带动着漫天飞舞的烟尘,隔着一里,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大将军,将士们都准备好了。”副将说。
      韩玮元点点头,正要挥手下令击鼓列阵,突然顿住。
      “等等,不对!”
      视线中,那黑压压一片的夏军骑兵,看起来似乎有数万人之多,但越是离得近了,便会发现一丝蹊跷来。
      那些夏军骑兵身后,都飘荡着一块一人一马高的黑布,像是拴在马尾上,随着战马的奔跑,高高扬起,奇怪的形状,看着就像一个骑在马上的人。
      如果离得远了,不仔细看,那黑布便与夏军士兵的身影混为一体,完全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大体瞧见黑压压一片,便会以为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就在韩玮元发现不对劲时,身边的副将也惊呼一声:“这批夏军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可是两日前斥候才确认过,前来的夏军至少有十万……”
      但眼下所见,恐怕连一半的人都没有。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韩玮元沉声道:“我们中计了。”
      “难道一开始夏军只来了这些人?”副将不可置信,岂不是说明,骗过了几个斥候的眼睛。
      “不,一开始,夏军确实来了大批主力。”
      韩玮元声音凝肃,“但我们从平阳赶来时,他们恐怕就在悄悄地调离人马。”
      他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同样的招数,夏人还是百试不厌。
      “那他们人呢?!”
      韩沐言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去了平阳?”
      “恐怕如此。”韩玮元重重道,此时白马军主力全来了思危关,平阳兵力出现缺口,对夏人而言正是进攻的好机会。
      他说罢,不再迟疑,果断下令,着一名副将和韩沐言率三万士兵留在此地与这批夏人对峙,他率剩下的人马立即赶回平阳。

      平阳,知州府。
      素娥正在翻读这两年招到平阳来的那些能工巧匠们所编撰的书册,其中大到水利、土木、冶炼、农田灌溉,小到雕刻、烧制、烹饪等方面的技艺技巧,她想将这些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汇总后印刷成册,一部分作为书院授课书册分发给学生,另一部分收集在新建在城南的平阳书院藏书楼中,供百姓借阅。
      她认真地看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已经黄昏,院子里突然刮起大风,树叶簌簌地落下,尘沙扫过地面。檀香快步走到她跟前,劝她进屋避风。
      “怎么这么大的风?”素娥望了眼天色,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问檀香,“父亲那边可又传来什么消息?”
      檀香摇摇头,说并未收到什么口信,只知道夏军在思危关集结了大批人马,准备攻关,大将军带领白马军主力前往支援。
      素娥听闻点头,这些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现今如何,算起来,父亲的人马也该赶到思危关了,估计两军即将交战。
      她起身往屋里走,还未踏进房门,便见沉香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脸上神情凝重。
      “姑娘,”她一走近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要赶紧走。”
      说完,竟是连句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匆忙指挥着几个婢子收拾行囊。
      见状韩素娥心中一紧,拉住她,“出了什么事?”
      “前线哨兵传来消息,夏军要进攻平阳了。”
      进攻平阳?平阳?!
      怎么会是平阳?素娥疑心自己听岔了,但见沉香的样子,哪里是听错。她心里满是荒唐二字,夏军的十几万大军不是在距平阳六百里的思危关吗?怎么会转眼间来到了平阳?
      她手心发凉,想起平阳百姓还在为今年的好收成而一片欢欣,全然不知敌军将至。若是夏军真的攻来,守城的……只剩不足两万将士,能守到什么时候……
      “这消息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这可是军中守将传来的。夫人收到消息后,令我立马替姑娘您收拾好东西,准备了一批人马,带您先离开平阳。”
      素娥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遗漏,“母亲呢?她不走?”
      “夫人她……”沉香支支吾吾。
      “母亲是不是不走?”
      沉香面露难色,犹豫开口,“夫人说……她是长公主,又是大将军之妻,平阳有难,边关告急,她必须留下,稳定军心民心,与百姓共进共退。”
      闻言,素娥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沉香以为她担心长公主,不由劝道:“姑娘,此次守城,只要撑过两日,大将军的人马便会赶回支援,您不必担心,我们离开——”
      “别说了,”韩素娥打断她的话,“我也不会离开。”
      “那怎么能行?!”
      韩素娥语气难得强硬,“既然不会有事,那我是走是留都一样。”
      说罢,便不再理会沉香,提步往外走去,路过门房时,素娥出去看了会儿,见街上百姓神色皆匆匆,但并不惶惶,像是知道了敌军要打来的消息,但又丝毫不惧。

      素娥看了会儿,一言不语,转身步伐加快,走到母亲的院中。
      一进院,不见母亲身影,只有几个婢子在收拾东西,素娥抓住一人问母亲去哪了,婢子见是她,一慌,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素娥再三追问,才知道母亲已经前往城门,准备亲自守城。
      身后沉香追了过来,“姑娘,您必须跟我出城。”
      “这是夫人吩咐的。”
      韩素娥攥紧了手,转身道:“父亲和阿兄在前线,母亲也留此守城,我身为他们的女儿,难道唯独要做逃兵吗?”
      逃有什么用,躲避就可以解决问题吗。
      “您在城中不安全,万一出了事,无法交代,”沉香垂下头,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何况,您留在此地也无意义。”
      素娥哑然,她知道这是事实,她一介弱流,又不能上阵杀敌,徒留府上,只会让家人更加担心。
      可是那么多百姓不也守在这方土地,即便敌军在前,也毫不退缩。纵使不能提枪使剑,但至少,他们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难道她就什么也不能做吗。
      想到这里,素娥更坚持了,但她换了种说法。
      “出城?出城有什么用,你怎么知道出城后不会遇到其他歹人?将军府还能派出多少人马保护我?”
      面对她的质问,沉香也犹豫起来。
      韩素娥加紧说服,“你忘了冥宗,没准他们和夏人谋划好了,等我一出城,就把我抓去当人质,威胁父亲。”
      她说着说着,发现还真的有这种可能,并不是吓唬沉香。
      “还有朝廷那边,裴氏现在掌控了汴京以南的地方,我往哪儿逃都不安全。”
      沉香眉头皱起,有所意动。
      “沉香,我必须要留下,母亲在城中,父亲必定也正在赶来,这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素娥说完,目光焦灼地盯着她。
      沉香素来忠心,若是她非要带自己走,恐怕自己也是无法反抗。

      半晌后,沉香很是纠结,在心中计较了许久,最后才迟迟下定决心,咬咬牙点头,“好,我不强迫您走,但您留在城中,务必要小心,不要离开奴婢。”
      她说罢,又补了句:“若是一有形势不妙,那您就得跟奴婢离开。”
      韩素娥知道她说通了,自然点头允诺。

      天色漆黑时,嘉敏回到府上,一进门便见女儿守在自己院中,目光灼灼地看来。
      她早在路上就得知了女儿不肯离城的消息,其实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并不多么意外,更没有着急生气。
      “你想好了?”嘉敏走到韩素娥面前,“再不走,真的就来不及了。”
      这两年,她察觉到女儿愈发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劝说丈夫广纳能人志士,还是游说自己开设女子书院,都让她吃惊之余,又甚感欣慰。
      她不再是一个被动地接受外界变化的人。
      韩素娥见母亲无不悦,也没有再提要送自己出城一事,松了口气。
      “我想好了,”她说,“父亲是一方知州,作为子女,我也享受着万千庶民的供奉,紧要关头,就更应该与百姓共进退。”
      闻言,嘉敏敛眸。
      “既然你有如此觉悟,那我也不拦着你。”
      她漫步走在院中,抬眉眺望着西边的远空,昏沉的暮色低垂在房檐上,被风声惊飞的黑鸦盘旋在枯枝旁,凄厉叫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敌军的马蹄响。
      “你领着府上的人,将城中老弱妇幼安顿好,尤其是家中有男丁在前线的孤老,务必安置好他们,拿着我的手谕,提前去各大仓点清点物资,顺便在城中四处看看,若是有什么异常,拿不定主意的,及时传信给我。”
      素娥一一记下,又问,“母亲可是要去前方?
      嘉敏点头,“你父亲不在,敌军人数众多,我方人少,难免士气低下,唯有我在前方,他们才会坚信白马军会及时赶来支援,这样,才能一直坚持抗争。”
      素娥明白,也是她为何不愿出城的理由之一,唯有她们都留在城中,和百姓共进退,才能让所有人相信援军一定会到来。
      交代好事宜,母女二人分头行动。

      韩素娥带着沉香和一众护卫出了府,陆续去办好母亲交代的那些事。
      穿梭在城镇中,她看着平日里熟悉的房屋瓦舍,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回神。
      沉香疑惑她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要问便听她让自己带着她去临近西城门附近的街巷看看。
      虽然不解,但沉香还是照做了,唤人牵马来。

      越靠近西城门,路上人越少。
      昏日低斜,似乎悬在城墙,摇摇欲坠,暗沉的天色兆示不详。
      素娥策马在各个街巷中行了一遍,四处打量着。
      平阳多风沙,为了挡尘,靠近西城门的地方,房屋建的高大结实,紧密罗列,街巷狭窄,这样大风刮来,可以渐缓风势,有效分流。
      素娥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成雏形。

      她问沉香,又像自言自语,“平民百姓真的就毫无抵抗之力吗?”
      听见这话,沉香下意识便回,“百姓不会功夫,自然不敌夏军骑兵。”
      韩素娥没有反驳,而是远远地看着不远处的城墙,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西城门的地势是不是并不平缓?“她记得,城墙下的地皮是有些坡度的,内高外低。
      沉香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半晌后,韩素娥想起什么,立刻策马转身。

      夜深,韩素娥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上,她勉强吃了点东西,问了时辰后,在檀香的劝说下在榻上躺了会儿。
      丑时一过,门外匆匆有人来报,说夏军已经到了城门外三里的地方,放缓了步子,有结阵扎营的迹象。
      檀香猜测,“夏贼赶了几天的路,会不会今夜不打算进攻,先休整一晚?”
      韩素娥摇头,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夏军特意迷惑了思危关的白马军,就是为了趁着援军赶来之前,攻破平阳。
      他们一定不会浪费时间,很可能计划在三天内攻陷平阳。
      想到这里,素娥冷冷一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西城门,嘉敏站在城墙上,看着平阳的将士紧锣密鼓地往下面投石、放箭,点燃提前泼洒在城外的油。
      虽然起到了一定成效,但夏军人数众多,更有不怕死的搭起了人梯,不断往城墙上攀援。
      她和副将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人员伤亡,还未派城中将士出城与之交战,而是暂且采取防守,可眼看落石和放箭也阻拦不了不要命的夏人,而布在城门外的陷阱也被夏军也毁得差不多了,恐怕闭门不迎战支撑不了太久。
      这时,夏人突然暂缓了攻击,一个身披厚甲的人骑在马上缓缓走到阵前,抬头向城墙望来。
      铁盔之下,一张昳丽的面容令嘉敏有些眼熟。
      “长公主,”那人喊话道,“不知韩姑娘可在城中?”
      他这么一问,嘉敏立马反应过来。
      是拓跋阑,那个混成宋人、还伙同冥宗妄图对女儿不利的宵小!
      她眸子一眯,冷如勾月,并未回话。
      谁知城下那人又喊道:“一别几载,阑对韩姑娘思念不已,可否请她来一叙?”
      这话触怒了嘉敏,若目光能伤人,楼下那人早已被利刃戳了无数洞,嘉敏冷声斥道:“我女儿早已离开此刻,更与你这外贼无话可说。”
      “是吗?韩姑娘当真弃一城百姓于不顾,自己逃命?”拓跋阑转了话音,又冲着城墙上的守卫说道:“若是诸位答应将她出来,兴许我会考虑攻城后留城中百姓一命。”
      闻言,副将一个呸声,怒目朝他吼道:“尔等杂兵,也敢与我讨价!”
      说完,又是一挥手,数百铁箭蓄势从城墙上疾射而出,刺向夏军。
      见状,拓跋阑也不再说话,一声令下,让夏军去冲城门。

      嘉敏下定决心,问副将,“秦将军,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副将神色一正,答准备好了。
      两人回头看了眼城内,一个十人合抱的巨型铁铸圆柱悬挂在城门下,铰链慢慢升起,再往后,城内漆黑一片。
      夏军开始集结人马冲撞城门,城门发出不堪撞击的响声。

      嘉敏冲副将点点头,后者一声令下,城门上的铜拴被士兵合力抽出,两扇城门缓缓由内自外推开。
      这变故让正在进攻的夏人愣了一瞬,随即狂喜,兴奋嘶吼着就要闯入城门。
      然而还不等城门半开,冲在最前面的饿夏兵还未挤进半个身子,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发着沉闷的轰隆声,向着外面急速滚来。
      那东西愈发近了,足有两人高,从城内的缓坡上一路碾向城外,阻拦了想要冲进城中的夏兵,最前面的一批夏兵避让不及,被撞得人仰马翻,甚至被压断了手脚或是半边身子,然后累及身后的人马,一连串的人都被这滚出来东西撞到,四散开来。
      夏兵急忙避让,还是被带倒一大片人马。
      拓跋阑见状轻嗤一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不过是一个铁铸的柱子罢了,既然城门已开,他们就别再想关上,于是便急令没有受伤的夏兵冲进城内。
      然而还未有多少夏兵跑进城内,就听见一声滔天巨响,伴随着翻天覆地的震动,一霎天空被火焰炽亮。
      巨大的砰声,伴随着夏兵惊恐的叫喊和马嘶。
      几息后,一阵眩晕中,拓跋阑趴在地上,勉强推开一个伏在自己身上保护自己的夏兵,悚然抬起头,见漫天的火光。
      那铁柱里,装的是火药。

      就在夏兵未反应过来的这段时间,城门又被城里的守卫合力缓缓关上。
      倒是有一批人闯了进去,但是城内响起一阵厮杀声,很快,便静了下来。
      毫无疑问,都被歼灭了。

      拓跋阑咬咬牙,还要举剑下令士兵进攻,却被副手拦下,对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血迹在五官中蜿蜒流淌。
      “殿下,刚才那一出,我方伤亡上千,士气大损,再加上大家赶路许久,疲累不已,不适合再战。”
      拓跋阑闻言不悦,“我们赶路两天三夜,就是为了趁韩玮元带兵前往他处,好趁平阳兵力薄弱而攻,现在不抓紧时间进攻,万一援军到了还没攻下平阳,岂不是功亏一篑。”
      “但是……”
      “没有但是,我们十万铁骑,难道还怕这区区损失。”拓跋阑斩钉截铁道,决意继续攻城。
      副将无奈,只好听命,指挥后方夏兵进攻。
      岂料城墙上宋兵不停放火簇下来,方才那铁柱一样的东西滚出来,一路将火药洒的遍地都是,被火簇一点,劈里啪啦地烧起来,吓得夏兵不敢再前进。
      一番下来,竟然又损失了不少人马。

      半个时辰后,见局势不妙,拓跋阑咬牙,最终还是妥协,沉声下令,全军撤退半里,原地休整。
      “三个时辰后,全军竭力攻城。”他道,冷眼望向城门。
      他就不信,十万人马一起攻城,还怕冲不破这区区一扇城门。

      城墙上,见夏军撤退,嘉敏暂时松了口气,和副将商讨让己方军士也休整片刻。
      “天亮后,夏兵估计会倾尽全军之力进攻,到时候就需要城中将士拼力防守了。”嘉敏语气凝重,她也不知,城中的两万将士,能撑多久。
      不过好在,今夜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

      天际泛起鱼肚白,素娥突然从梦中惊醒,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来,出了房门便问城外战况如何。
      沉香告诉她,夏军经过三个时辰的休整,已经派出了全部的人马全力攻城,平阳也派出了全部的两万将士与之交战,目前已经伤亡了一部分将士,毕竟人数有着悬殊的差距。
      不过好在平阳易守难攻,城墙高大,将士们里应外合,也折损了夏兵不少人马。
      素娥心情沉重。
      父亲的人马究竟何时能来。

      一日之后,沉香语气凝重地告诉她,守城的将士只剩了几千人,恐怕撑不了太久。
      城中没有走的百姓,得知消息,老弱妇孺被送往城南的窑洞山洞地窖等地方藏了起来,剩下尚且有战力的男子,不分青老,皆已经准备拿起棍棒,准备和破城的夏兵殊死一搏。
      黄昏时分,素娥走出府上,看见街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都是男子,有少年模样,有青壮年的,也有面带白须的,众人手上都揣着家伙,棍棒、铁锤、柴刀……什么都有。
      见她出来,为首一个青衫男人上前一步,沉声道:“韩姑娘,我等已经准备好了。”
      韩素娥点点头,“城中守将伤亡众多,难以支撑,夏人估计快要冲破城门,届时定会屠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韩素娥在此拜托各位父老乡亲,能撑一时便是一时,等援军到来,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更有群情激昂者,高呼一声“杀夏贼,护平阳!”挥舞着手上武器。

      黄昏时分,前线传来消息,平阳守将仅剩百人还在浴血奋战,顽强抵抗,但面对数万夏军,已是强弩之末。
      天色渐渐昏沉,素娥走上城墙,望着城外气势汹汹的敌军,对母亲道:“尚有战力的百姓们已经准备好了,待城门被破之时,他们会在前方阻拦,渐缓夏军冲进城中的步伐。”
      嘉敏心知这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城破家亡,如果不做最后的抵抗,什么希望都没有。
      秦将军还在城外做最后的厮杀,嘉敏从城楼望下去,对方已经明显的招架不住,更何况人数悬殊,他以一敌十,难免疏漏,身上不断添伤。
      “你父亲究竟何时会回来……”嘉敏闭了闭眼,有些绝望。
      正当她低落之时,手被女儿握住,听得一句声音道:“只要再能撑过两个时辰,一定会有援军来。”
      嘉敏迅速睁开眸子,紧紧盯住她,“你如何得知?!”
      “母亲,信我。”素娥道,又用力握了握她,却没说为何。

      一炷香后,城外守将几乎全部阵亡,再无人可以同敌军交战,素娥望着城外尸首遍地,鲜血横流,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不知为何,竟然不像第一次看见死人时那样惊恐。
      她心中异常平静,悲痛,但是镇定。
      敬每一位誓死守城的将士,待驱逐夏兵后,定会好生收敛他们的尸身遗物,妥善安葬,告慰在天之灵。

      还未到半个时辰,城门被夏军撞破,骑兵蜂拥入城,夏人兴奋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拓跋阑不在头阵,落在后面,眸子轻眯,望向城楼上,若他方才没看错,那上面一闪而过的身影,正是他日思夜想,苦苦找寻的韩素娥。
      他果然没猜错,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落荒而逃。
      每每他想起那双美丽又绝情的双眸,想起她睨向自己时轻蔑的目光,想起她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一种奇怪的感情便会交织在心中,愤怒、悸动、以及被勾起的莫名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从一开始的不当回事,到后来的有所介意,再到如今的不能释怀,他的心态彻底转变了。
      这一次,他一定会将她牢牢抓住掌中,成为他的禁脔。
      身下的战马不知不觉也随着前方的战士进入了平阳城,突然,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想象,拓跋阑抬头看向前方,见城内漆黑一片,唯有夏军的火把照亮着四周。
      看似无人的房屋楼阁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些刀箭,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将摸不清头脑的夏兵打得头晕眼花。
      拓跋阑厉声高喝:“速速往城内去!”
      但没有用,平阳城的房屋建的紧密结实,道路狭窄,骑着战马的夏兵蜂拥向前冲,反倒像一股洪流过狭小的弯道,不得疏通,反倒水花四溅,人仰马翻。
      拓跋阑又高喝道:“下马!全部下马!”
      但他未料到的是,下马反而未加快进度,不知这城中街道又被设了什么古怪机关,又是密密麻麻的石子袭了过来,又是一阵冷箭射来。
      有夏兵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竟然跌倒在地,还未挣扎着起来,突然一簇火箭射来,脚下竟然腾起火焰,瞬间燃烧起来,夏兵自然痛呼不已,仓皇打滚,又是将身后其他人带得跌倒。
      拓跋阑见状,心知这房顶檐上,必定藏的有人,便下令放火簇将房屋点燃,照亮视野。
      果然,便见零零散散一些身影暴露在火光之中,年轻的年老的,竟然什么面孔都有。
      “不自量力。”拓跋阑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冷然,下令让手下围攻那些房梁上的人。
      没想到那些人一直负隅顽抗,狡猾不已,在房顶上蹿下跳,躲避着夏兵的围攻,冷不丁又一刀砍向夏兵。
      副将令射兵放箭,弦弓拉开,那些人又像知道一样,赶紧躲藏了起来。
      一阵功夫下来,竟然过去半个时辰都没能往城里前进。
      拓跋阑心中不耐,干脆命手下掩护,自己则带了一小批人马挤进一条街道,往城中心而去。
      他务必要先找到那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好累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