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锦》青菜萝卜cc

22、第 22 章

　　此时车厢外渐渐传来了前方的勒马声，朝云的思绪这才渐渐收了回来。只见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她便知是到了歇脚的地方了。便起身搀扶起林氏，走出了车厢。
　　只见眼前是一个简陋的面摊，四面仅由几块木板搭建着出一个不小的棚子，棚顶平铺着黄色的干草。并不算小的棚内放了几张老旧的木桌，在角落的地方搭着一个简陋的灶台，灶下正烧着火。
　　这家面摊的老板是一对年近四十的中年夫妻。那家男人在简陋搭起的灶前忙碌着，而妇人正拿着块布巾在擦着桌子。棚内的角落里，只有一两个过路人在吃着面。
　　见到他们一行人，那妇人便放下手上的活计，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客官们快里面请。”
　　前头，那几个一看就是练把子的青壮汉子停下来时，她只以为是镖局走镖的，结果随后又从后面的两辆马车上下来几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与一位看着就雍容华贵的夫人。只这么看上一眼，她就知道，肯定是哪户富贵人家出来的，瞧瞧那马车，在瞧瞧她们身上这身衣服，普通人哪穿的起。前头那几个应该是聘请来的镖师。
　　想着，她殷勤的用干布巾把桌椅又擦了擦，才道：“夫人小姐们请这边坐。”说完，又招呼自家汉子，“当家的，还不来招呼招呼客人。”
　　那男人听到妇人的招呼声后，便放下手头的活计，招呼着镖师与车夫们在一旁坐下了，又提着大茶壶来，给他们一人倒上满满一碗茶水。洪镖头他们也没客气，直接拿碗大口的喝着水。
　　妇人招呼了她们后，陆槿看了林氏一眼，便与林氏在看起来稍干净些的那桌坐下了。坐下后，陆槿便让碧荷她们也坐下了。毕竟在外面，也不好让她们继续伺候着用饭。不过碧荷她们倒是没与她们同桌，毕竟主仆不好同一桌，这些还是要讲究下的。
　　那妇人从一旁的碗橱间拿了几个大茶碗，提着茶壶，给她们倒了茶水，笑吟吟的道：“小店简陋，夫人小姐们可别嫌弃。”
　　陆槿看了看茶碗，还算干净，没有明显的污垢，不过茶碗里的茶水也不知泡了几次了，一点茶色都看不出，只比白开水要好上那么一些，碗底还有些细碎的茶末。不用说，这茶水估计母亲应该是喝不下的。陆槿这样想着，便抬头看向了林氏。
　　果不其然，别说林氏了，就连邻桌的丫鬟们都看着这茶水有点皱起了眉。不过另外两桌上的镖师以及马夫们倒还好，他们已经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
　　林氏看着这茶水皱着眉，倒是没说什么。出门在外，她也知是不能以府上的标准来要求这些，只是道：“店家，店中可有什么吃的？”
　　那妇人笑着道：“本店只卖些阳春面。虽简单了些，但是我家当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说完，她看瞧见林氏的眉皱的有点紧，便心知人家自是嫌这阳春面太简单了。
　　林氏思忖了片刻，道：“那麻烦店家给我们每人各上一碗面吧。”在这外行路，也没办法讲究这许多，且就算这阳春面再简单，好歹也能喝口热汤。
　　“好嘞，请稍等。”妇人笑着应下了，随后便招呼那男人，两人忙碌着开始煮面条。
　　不一会儿的功夫，面条端了上来，众人开始动筷吃起面条来。陆槿夹起一筷子面条吃了口后，味道却是还可以，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便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很快小半碗面条便下了肚，她向来不会吃太饱，一般用个五分饱便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原本角落那桌的过路人已经用完面走了，现下这棚内的几桌，都是她们随行的人。母亲林氏还在慢慢用着面条。邻桌的碧荷她们吃的差不多了，再稍远些的两桌，只见她见过的那位年轻镖师正时不时的往这边瞅上一眼。不用想，便知道他这是在看朝云，而朝云似无所察一般，用完面条后，便走到了母亲林氏身侧候着。她心下便自觉的有些好笑，这两人明明是郎有情，妾也有意，却双方依旧这般僵持着。也不知朝云到底是何打算。
　　一会儿，等林氏用完饭，那头的镖师们那两桌也好了，洪镖头过来与她们说了声，一行人便又上了马车，开始起程了。
　　今日，倒是感觉时间过的略快，在天黑前，他们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小镇，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歇下了。陆槿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正发着呆，只听“吱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陆槿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碧荷，又懒懒的回转头，继续看着窗外的夜色。
　　不一会儿，便感觉身上稍沉了一下，才转过头，只见碧荷拿着一袭外衫，披在她的肩上。
　　“小姐，夜间风凉，切莫着凉。”碧荷一边将外衫细细的替她掖好，一边道。
　　“嗯。”陆槿轻声应了声，便拉着碧荷在她身侧坐下。
　　半响后，她才收回视线，问道：“碧荷，你说朝云对那位赵镖师是什么想法啊？”她本也没想这些，只是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位赵镖师从楼下走过，便想起了这一路发生的事，心下有了些好奇，才会这般问。
　　说起来，这一路上，几次传话都是那赵镖师来传，那说话的口气像吃了蜂蜜似的，甜滋滋的。她在车厢内都听的腻的慌。且到了这客栈后，那赵镖师又有好几次偷偷看朝云，她本想忽视的，可是每次都正好被她看到。这下想装看不到都难。只是，朝云那头却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态度，不过一想到她头上戴着的那朵红色海棠，应该也不至是无意的，不然怎么会把赵镖师送的花簪上。或者说是她想岔了，那花并不是赵镖师送的。
　　碧荷自是知道小姐为何会这般问，实在是因为好几次，不只小姐看见了，她也看见了，那赵镖师的动作虽是隐蔽，但是只要多留心总是能看到的。她思索了会，道：“依奴婢看，朝云未必对那赵镖师无意，只是大约是有些什么顾虑吧，这才处处避着那赵镖师。”她与朝云一同在林氏的院中相处了好几年，对她自是有些了解的。至于朝云所顾虑的事情，她心下也隐隐清楚几分，只是这些事便不必说与自家小姐听了。
　　“顾虑”？陆槿仔细想了想，也实在是不想不明白朝云的顾虑在哪，不过，她毕竟也不是朝云，这些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见想不明白，她也没再想。“算了，不想了。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陆槿站起身，便往床边走去。
　　碧荷顺手将窗户关上了，这才走上前，伺候着小姐睡下了，才轻手轻脚的吹灭了烛火，走到室内的卧榻上躺下。
　　那头，朝云正愁着，此行与夫人一同出来，早就商量过了，她与绿柳轮流值夜。昨日是她值夜，今日便轮到绿柳了。所以她与绿柳伺候完夫人洗浴后，便出来了，准备找小二要点水回房梳洗下便休息。谁知这才刚走出来，就又碰到了赵容。
　　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这张敦厚的面容，她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是怎么能这么巧的，每次都能正好堵住她。然而她并不知，为了堵她，赵容已在外头等了她快一个时辰了。
　　“赵镖师。”朝云面色平静的道。
　　“朝云姑娘。”赵容敦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之后，两人便再没什么说的，只是相视着站在原地。过了会，赵容才带些紧张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朝云姑娘，早上送的海棠你可还喜欢？”
　　朝云心下略跳了一下，但是面上依旧平静的道:“嗯，谢过赵镖师了。”
　　“朝云姑娘喜欢就好。”赵容笑道，随后又看着她，踌躇的道：“我想请姑娘出去走走，姑娘可愿意。”这话说出口，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他希望她能答应，但是心下又很明确的知道，以她对他目前的态度，她大概是不会答应的。
　　朝云看着他面上紧张的神色，自是明白他现下心中所想，她心下暗自叹着气，又想起了流云。她与流云都是在六岁时便被林氏买到府上的。不过她们不同的是，她没有父母，而流云的父母尚在。她们俩一起长大，情似姐妹，本以为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可是前两年，流云的父母又找到了夫人，说是为女儿寻了一门好亲事，想为女儿赎身，要带她出府嫁人。她当时也问过流云，流云告诉她，那门亲事是她同意的，那户人家在寻一个继室。她也见过那人了，那人确实是不错且十分体贴。既然流云没意见，夫人自也同意，便直接将身契还了她，还因此给了流云一笔银子做嫁妆。初嫁时，流云偶尔会与她通信往来，道婚后夫君待她和煦体贴。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流云便与她断了联系。也是前几个月，她才在一次偶然中见到流云，才从她口中知道。
　　流云所嫁的那户人家，她的丈夫虽素来在外名声极好。但是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丈夫性子暴戾，稍有不顺，便对人动拳脚。他只是一贯在外隐藏的好罢了。初结婚时，流云并未发现什么，只道自己嫁了个体贴的好夫君。不过几月功夫，他便也不在装了，时有不顺心便对流云拳打脚踢，因此流云的身上常常带着伤。后来，流云才知道，他那夫君前头的那个夫人，便是被活活打死的。可是，如今，既已嫁了，木已成舟，已没有办法再后悔了。她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忘却当时流云那如同枯井般的眼神，明明才双十的年纪，便已如老人一般，日子再无可喜可盼的事。
　　可是看着面前的人那敦厚的面容上紧张小心的神色，她的心在告诉自己，为什么不去选择相信他，选择相信他一次。或许结果并不会那么差。朝云缓缓敛下双眼，默然了半响后，才轻声说道：“好。”
　　赵容原本心下并不抱有任何希望的，却不料听到了意外之外的回答。“真的吗？”他面上带着惊喜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
　　“嗯。”朝云看着他，点了点头。暂且相信他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