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未终》 Gemini

14、第十三章

　　一起床就让你吃饭的话都会觉得很干涩吧！所以我看到眼前看似丰盛的一桌菜后就没胃口，兴趣缺缺的扒了几口饭，嚼都不嚼的吞下，差点直接咽死！我到现在还保持着我们秦家的优良传统，吃早饭就是吃早饭，安安分分扒碗粥就是，不过因为秦落是这样作息，我受影响受了十六年——起床后就得喝粥，或者小汤圆之类，看见主食就觉得吞不下啊。妈的晚起的人就没粥喝么，没有小汤圆小面饼小香酥么……在长安自家可是都有备着的啊啊啊！

　　我苦着脸在桌上咬筷子扩散怨念，时不时活吞一口饭，然后呛到，寒隐宣便会抚着我的背帮忙顺气。如此循环，直到寒小娘子格外小娘子的挂着温柔的小脸推来一碗——汤？

　　我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汤水，“嗞溜”的吸一口，战利品一根青菜叶子，不死心的再“嗞溜”一口，吃到了粉条，继续“嗞溜”一口，虾仁一只；蛋皮两条；芝麻三粒……在我很默默的“嗞溜”完这碗汤后，感触颇深。曰：海纳百川！

　　撸了撸嘴，正想着今天咋没见到庄菱那丫呢？结果一小婢女小碎步走来说庄主庄季白季白哥哥请我们去偏厅一见，有要紧事。

　　寒隐宣笑脸答应，人家小婢不好意思的颠颠跑走了。

　　我冷嘲热讽到：“不错啊，挺有杀伤力的么！”

　　寒隐宣俯下身亲亲我脸，我瞬间笑容凝固，丧失行走能力，在他“温柔细心无微不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去了偏厅。虽然小爷修长又纤细又光洁的腿早在刚来山庄时就好了！

　　“不知季白兄有何事？”

　　进门后直到我安稳的坐上椅子，寒隐宣才回过身对庄季白说。

　　我独自在椅子上痛的纠结着衣袖时，见庄季白哥哥正暧昧的看我和寒隐宣，斯文的小脸皱着眉头不晓得是苦是乐。我倒是很想解释，不过做贼心虚。怎么看我和寒隐宣就是那么一回事。于是轮到我不知是苦是乐。

　　听到寒隐宣说话后，庄季白移开目光，神情沉了沉，才开口道：“今天早上的消息，昨夜聆天山庄被围剿，庄主聆歌加上他的心腹，亲人和大大小小的侍从共近三百人——一个不剩！”

　　寒隐宣说：“沧溟教么？”

　　庄季白苦笑着点点头，道：“听说流兮亲自去灭门的，只带了十名跟随。”

　　“聆歌庄主练得《霄云心法》你能过几招？”

　　“两败俱伤吧”

　　“我只可以勉强胜过。”寒隐宣说。

　　“现在江湖上只有几个大门派和南叶门、绝尘宫，以及我们剩下的三个山庄还算是屹立不倒。其余的小门小派或者独自一人的英雄侠士，基本已经成了沧溟教的刀下魂了！他们这次只用了数人就灭了聆天山庄，算是先拿他们开刀么？”

　　庄季白面容是少有的严肃，他说完这句话时，有着淡淡的愁容，大概是在为风情山庄担心吧！

　　“看来流兮很好的继承了霜倾言的冰冷无情。当初霜倾言也只是带了十余名护卫便血洗了整个江湖。”

　　“呵呵，岂止呢？当年的倾言倾城倾国倾天下，如今的忘川公子，沧雪美人，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沧溟教既然已经沉寂了这么久，谁又会想到它还会杀出来呢？原由何在啊！”

　　“只怕不是重树威信那么简单，按照排名，如今沧溟教已经居首，然而他们却还未停手。”

　　我静静的听着，见他们神色都很凝重，也不好冒然插口。许久后才问：“沧溟教现在是那个霜倾言做主还是流兮做主？”

　　“沧溟教真正的教主还是霜倾言，流兮只是少教主，不过霜倾言很少出面，现在很多大小事务都由流兮做主。”庄季白好心的解释道。

　　“唔……那你说想要灭了这么多的门派是霜倾言的意愿还是流兮的？”我思量了一番说出了疑问。

　　寒隐宣和庄季白听了后都陷入了沉默，寒隐宣缓缓的说：“至少一半一半吧！”

　　“有道理，六大派好不容易从几年前被沧溟教灭派后的狼狈中恢复过来，现在那几个吃过亏的老狐狸正蠢蠢欲动的商量着怎么围攻沧溟教。沧溟教若要杀的话，应该先灭他们吧！”

　　“季白兄可有听过聆天山庄于沧溟教有什么过节吗？”

　　“聆歌个性温和，虽有绝顶武功也不会轻易出手，自从前年有了女儿后基本上已经不过问江湖纠纷了。”

　　“那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我听他们绕了这么多话结果还是没用处，翻了个白眼说：“兴许沧溟教还有流兮那个变态只是杀人杀着玩呢？”

　　“堇儿！”寒隐宣有点斥责的接过我的话，“你知道祸从口出么？若被沧溟教的人听见该如何？”说完后又柔声道：“其实这些事你也莫需要晓得的。”

　　我扭头不理。

　　庄季白看了我们一眼，说：“除非是飖堇说的那样，不然的话，杀人还是灭派，不管为了什么都是一定有原因的。”

　　寒隐宣面露难色，怕是在思考那“原因”。其实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俗话说，看一个人不爽是不需要理由的嘛！不过那些江湖门派自是有他们待人处事的规矩，想必也不会过于草率的惹上很多仇家，毕竟要是把人家惹毛了都不要命的来围攻你，沧溟教即使再厉害也没用！我不懂他们江湖间的恩怨，不过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百姓为天嘛！何况还是一群会武功的。

　　“其实刚才隐宣你问的问题，我倒是想到了。”

　　“关于聆天山庄和沧溟教的过节吗？”

　　“谈不上是过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鸳鸯梦蝶’”？

　　见寒隐宣摇着头否定，我也一脸茫然，庄季白继续说：“这个也是十几年前的说法了，我也不过道听途说。‘鸳鸯梦蝶’讲的是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一对侠侣，男的叫寒如梦，女的叫聆小蝶，他们武功高强，双剑合璧，到处行侠仗义，而且那时大多数的侠士大都独来独往，很少有结伴为夫妻又一起闯荡江湖的。人们都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因此给称他们‘鸳鸯梦蝶’。而其中的聆小蝶则是聆天山庄庄主聆歌的亲生姐姐。”

　　“那对‘鸳鸯梦蝶’招惹上沧溟教了么？”我问道。

　　庄季白道：“算，也不算。这一点上有很多种说法，其中说的最多的是寒如梦和聆小蝶曾经帮霜倾言的心爱之人逃出了落雪峰。很可惜，此后那人再也没有回来。”

　　“就为了这个？”寒隐宣皱眉道。

　　庄季白笑了笑，说：“或许听起来很荒唐。然而那也要分是谁。关于那个人的传闻可是由朝廷出面，在江湖上被禁止说的哦！不过在流兮还未出生，霜倾言还是在武林上一倾天下时，他为了那个人一夜白发啊！所以那个人不会有事，然而‘鸳鸯梦蝶’却一定会被霜倾言所记着，我想那时他们自己也清楚吧”

　　“这么重要？”我说。而且我现在很想知道庄季白说的那个人是谁。

　　“恩。”庄季白点点头，“所以那之后第二年，‘鸳鸯梦蝶’夫妇便带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躲避沧溟教的追杀。不过他们逃身借宿的门派还是山庄，都遭到沧溟教了血洗，久而久之各个门派基本不再愿意插手这件事，之后即便是故人也不再愿意给与他们帮助。寒如梦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们的孩子，于是将自己一直挂在剑上的玉佩带在那婴儿身上后孤身去引开了沧溟教的人，并让聆小蝶带着孩子找他的一个朋友。”

　　说道这里，我心里不由得沉了沉。偷偷的去看寒隐宣，见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神色沉寂，只是淡淡的问道：“然后呢？”

　　“那也是十六年前的事了，然后聆小蝶独自带着孩子去找寒如梦说的地址，等他把那个孩子和玉佩一并托付给那位朋友后，叩首三拜含泪离开，心知寒如梦已去，便奋不顾身的去落雪峰找霜倾言，不过半路上便死在了霜倾言的手下了。”说罢庄季白叹了口气说：“他们也算是共赴黄泉，化蝶比翼了。”

　　“你……晓得那孩子身上的玉佩有什么特点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庄季白说：“本身这个传闻也是我听说的，未免有虚假之处。至于那个玉佩的话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些和寒如梦交过手的老一辈记得说，那块玉佩是寒如梦一直挂在剑柄上的，是块上好的白玉，而且上有‘寒’字署名。这么说来……倒是和隐宣的‘寒清’剑上的那块很相像啊！”

　　庄季白半开玩笑的说，而我却是一惊。难道真的是我所猜的那样，那对‘鸳鸯梦蝶’其实是寒隐宣的——亲生父母？

　　我担心的看向隐宣，他却对我扯开一个笑脸，右眼角下两颗泪痣闪烁。

　　我看的不忍心，垂下头不说话。寒隐宣却很自然的问庄季白：“季白兄可知晓‘鸳鸯梦蝶’葬身何处？”

　　“就在杭州近郊的桃林山上。”

　　这个话题结束后，他们又说了些其余的事，也无非和沧溟教有关，我想庄季白大概也在为他的风情山庄担忧，可是我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身边寒隐宣没有任何变化的谈笑风生。可是我知道他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因为我和寒隐宣在一起了十六年，我不会到现今一点都不了解寒隐宣。

　　聆小蝶将孩子托付给朋友后离去。他们带着孩子逃了一年，走投无路才如此做。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

　　寒隐宣今年十七。

　　***

　　结束了谈话后，我和寒隐宣在房间外分别，他刚要转身离开时，我拉住他的衣袖。

　　寒隐宣回过身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隐宣，你没关系么？”

　　寒隐宣微笑说：“当然，能有什么事。安心！”

　　我看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慢慢合上门，之前还不忘对我绽开微笑。

　　那“嘎吱”的关门声听得我分外难受，回房后，烦躁的坐立一会儿，才发现隔壁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动静。

　　太小时候的事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秦落带着那孩子来的时候他比我大一岁。关于寒隐宣的身世爹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告诉寒隐宣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很重要。所以他从小到大一直很小心的珍惜着。也因为那个“寒”字，所以他没有随我爹姓秦，现在想，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他的父母取好的吧！那么爹爹一开始就知道实情么，他便是寒如梦的故友？

　　我苦闷的倒了一杯茶，待它凉了，又重新沏一杯，不久又凉了……反复几次，一甩茶盅，跑出门到了寒隐宣的房门口。

　　犹豫的推开半扇门，见里面没动静，我说那厮不会想不开了吧！于是又在门上扣几下，安静了许久后才从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堇儿么，进来吧！”

　　我听到后，急忙掩上门。回身才发现寒隐宣坐了床沿，他的剑正安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剑柄挂下的玉佩和上面艳色的流苏。

　　寒隐宣看见我后，一如既往的笑问说：“怎么了？”

　　但是在我看来那笑容分外苦涩，寒隐宣总是笑得很漂亮，然而眼角下两颗接近并蒂的泪痣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寒隐宣你个小娘子，别笑了啊，明明笑不出的，丑死了！

　　“我没关系。”

　　“我知道你不好受。”我闷闷的说，同他一起坐在床沿上。

　　“呵呵。”他惨淡的笑笑，说：“没什么不好受……一两岁时的事情也没什么映像了，连爹娘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呢？”

　　他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自嘲，我只是默默的听着。

　　“这些年来的不论武功还是处世之道，都是秦叔叔教我的……对于现在一切都很满足，从来没有想过哪天可以回到父母身边，只要知道他们在这世间的某地安好的活着……可是今天一下子听说他们早已去世了，有点接受不了。”

　　寒隐宣神色寂寞的说着，言语平常，很少有人可以看出他的悲伤。

　　但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默不作声轻轻抱住他。

　　他帮我流尽了眼泪，那么自己呢？想哭时，你怎么办呢？

　　我只觉得自己也特别的不好受……那时我才渐渐明白，我是喜欢寒隐宣的吧！

　　“隐宣，我们过几日回长安。”

　　“恩。”

　　“顺便再去看看你爹娘。”

　　我说完这句话时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反过来抱住我，发出一个模糊的“恩”字。

　　隐宣，我们过几日回长安，顺便再去看看你爹娘。

　　然后除夕便要到了。

　　我、你还有爹爹。我们回长安过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