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各种情劫》月下曇

7、第7章

　　任有思见状一振黑袖，袖中翩然飞出三足乌符鸟，顺着任有思手指着的方向，符鸟朱砂点成的赤目炯炯定在火柱上，下一刻奋力振翅朝东边飞去。这时南边、北边接连火柱燃起，任有思捏诀催动灵力，第二、三只符鸟一一自袖中放了出去。
　　二人眼神忍不住飘向的西边，心里七上八下，都盼金猊兽及时找出最后一处阵法的位置。
　　「你瞧。」任无邪声音一沉：「烟雾淡了。」
　　千岩万壑中蓦然一道黑风骤起，乍看之下毫无章法，却见何处烟浓，它便往何处去。只见它忽左忽右地一卷，来回几趟，灰烟便硬生生削弱了几分，渐弱了下风。
　　此刻，东边一上升的个黑点有惊无险地避开黑风，颤巍巍地飞回崖上，便是第一只派出去的符鸟。符鸟昂首落到任有思面前，双翼、身躯上沾着暗黑血迹──牠顺利抹去了东边布阵的鲜血。
　　「好！」任有思精神为之一振，拨指缓缓催动灵力，彷佛拉动着无形的丝线，操纵余下两只符鸟。
　　「又来一只！」任无邪说道，静坐的贺子仪也禁不住奔到他俩身边引颈观看。
　　第二只符鸟身形扭曲，显然已给黑风搅得半毁，勉强振翅一扑，仅略略上升几寸，旋即无力地往崖下飘落。任有思赶忙操纵着第一只符鸟将牠攫上崖，细细检查，亦是周身暗黑渍痕，代表又去了一处血迹。
　　下方烟雾不知不觉被狂风吹得消散无踪，亦迟迟不见金猊兽的在西边燃起火柱，焦急之中，任有思手指一松，觉察自己与第三只符鸟的连结已断，耳边听贺子仪喊道：「牠在那儿！快跑！」
　　一团流火窜上石峰，只见小小的金猊兽凌空奔走闪躲，后方黑风直上、穷追不舍，金猊兽给逼得龇牙咧嘴，张口喷出了浓浓烈焰，黑风却不退缩，反而逐渐凝成人形。
　　「妖孽现身！」
　　任无邪才叫阵，翻腾的风势中幻化出一面目模糊的摇动黑影，似人形般地手舞兵刃，却不逼向他们，而是持续迫近金猊兽。
　　见黑影铁了心要向金猊下杀手，任有思不及细想，拔剑下跃，接连将三道袭来的刃风打得偏向，速度丝毫不减，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护在流火前头，一手揽住金猊兽，一手纵剑御敌。
　　「锵」一声双方白刃相格，锋芒闪动，对方借势震荡开来，后方任无邪一剑袭来，黑影避过，双生子一前一后双双抢进，黑影尖声喝了一声：「倚多为胜！好啊！」语罢人形随风散尽，遁入曲折石峰之中。
　　他如此轻易便罢手，着实出人意料，任有思收剑回鞘，抱着金猊兽回到崖上时，贺子仪忍不住问道：「师兄！这妖物实力不弱，何以一击便退？」
　　任有思道：「你瞧。」遂将臂弯里的金猊兽放下地。
　　金猊兽抬起脸来，嘴里衔着一物，正是第三只符鸟，纸制鸟身虽变形残破，仍可见牠破坏结界后沾上的暗黑血色。
　　除符鸟外，金猊兽全身橘红的皮毛上亦沾染了许多血渍，牠小脑袋顶着任有思腿脚，一拱一拱地磨蹭，眨着眼睛似有所求。
　　「讨赏呢。」任无邪瞧了出来，伸手一触牠毛上血迹，道：「西边的阵法……是牠亲自抹了去。这狡黠的小东西，第四处迟迟不给我们发信号，便是自己要居一份功！」
　　他边说边觑了金猊兽一眼，牠无辜地一咧嘴，一双金瞳仍是滴溜溜地盯着任有思。
　　任有思明亮的双眼亦注视着牠，他往袖中抓了一大把香粉，往地放一放，金猊兽欢快地低头舔食，这时任有思心疼地揉揉牠的小脑袋：「小猫，你做得太好了！除了梅花脑，我还有东西要给你……我可还你自由，可你须得答应我，不得再危害人间。」
　　金猊兽登时抬起头，金眼圆睁，像是未曾料到竟有这般优厚的奖赏，也不相信任有思会轻易放了自己。
　　「你答允吗？不随意纵火，不伤害人畜。」
　　一人一兽对视片刻，最后牠缓缓一颔首。
　　任有思伸手轻点牠额头，去了方才的火焰禁制。
　　「你自由了，去吧！」
　　金猊兽甩首，伸展四肢，活动筋骨，猛然一蹬跃起，空中几个起落，却不远走，最后竟踩在任有思肩头，发出一声「喵呜──」，双眼直视着下方石林。
　　「小猫？」
　　「师兄，牠这是要与咱们同去？」
　　任有思有些诧异，揉了揉金猊兽的小脑袋：「好，带上牠吧。」
　　贺子仪看着金猊兽，正色道：「小猫，去葬魂窟，吉凶未卜。」
　　这话听着实在熟悉，饶是如此紧张的情势下，任无邪仍不由自主想笑，伸出手想搔金猊兽下颔，但他毕竟不是任有思，金猊兽仍是一偏头避过。
　　「小猫，遇险便逃吧！哥哥顶着。」他面上虽笑，内心不免一阵忧心。
　　四处血迹皆去。
　　迷魂阵已破。
　　没了迷魂阵助威，或许正是那黑风妖孽暂退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任无邪虽不愿这样想，但他心知必是如此。
　　金猊破阵、剑芒上天，葬魂窟上至姚星主、下至妖孽小鬼，均知晓有人入侵。且他二人双双夹击，露了面目，黑风妖孽已探明来者何人，自毋须恋战，赶着回去复命。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见招拆招，任无邪强打起精神，四下环顾，余光瞥见一团事物，不禁脸皮一抽。
　　「有思，下方石林间涌动的莫不是……」
　　「是。」任有思点头附和，「瞧着有一百多只。」
　　「一百多只什么？」贺子仪不明所以。
　　「青䰡。」
　　「我俩在江南吃过大亏，你小心应对，剑可刺准。」任无邪神色煎熬，煞有其事比着喉头，「剑入此处，一剑毙命最好。」
　　「明白。」贺子仪虽未曾对付过青䰡，但料想不过是魑魅魍魉一类，若无法顺利刺中喉头，一剑斩了也是一样的。
　　待得深入石林，石峰间青䰡张着血盆大口一涌而上，青䰡生得青面獠牙，一身腐臭烂脓，手爪尖利，金猊兽入阵便紧皱着鼻子，任有思将牠抛上一处突起的石柱顶：「小猫，一会儿来接你！」
　　任无邪皱着眉头，生生倒退一大步，任有思身后伸出手抵着他背，不许他再倒退：「你还算是师兄吗？」
　　「你也算我师兄，你上吧！」
　　任无邪绕到他背后，二人易了位置各自拔剑对付青䰡，这些青䰡道行不甚高深，缠斗起来却十分恼人，只因牠们手脚再生速度极快，需得一剑见血封喉。若剑使得不够快，便是斩了再生、生了再斩，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更可怕的是断肢处喷渐而出的绿脓血，触身滑溜黏稠，腐臭气味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恶心反胃。
　　任无邪蹙眉掀倒青䰡，一递剑锋，迭影漆黑的剑尖没入青䰡喉头，暗绿黏稠的青䰡挣扎了几下化作一滩腐水。他闭住气息，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好一下了结了这些挡路的小鬼，快快离了这可怕的区域。
　　贺子仪连刺数剑，未中要害，身上已溅上不少腐臭可怖的脓血，才明白任无邪何以会说小心应对。见一拨拨青䰡越涌越多，直将他吞没，任无邪正欲施援手，忽见剑芒一闪，正仪剑锋一转，在主人周边划了一圈，青䰡尖叫嘶吼，再不能近。原来此剑竟是驱鬼的利器。
　　任无邪喝采：「好剑！」边说着连刺数剑了结身旁的青䰡，扭头避过飞溅的脓血。
　　「前面……好……有个……」前方打头阵的任有思在众青䰡的吵扰声中断断续续地传话。
　　「有思，我听不见！」任无邪边打边躲血，向前杀出一条路。
　　「师兄说前方有塘──」站在圈中的贺子仪传道：「──潭。」
　　「必是冷水潭！」任无邪精神一振，心想冷水潭旁的狭道，便是通向葬魂窟。
　　贺子仪站在圈中守株待兔，解决了不少自投罗网的青䰡，美中不足之处是圈内空间狭窄，脓血飞来无可闪避，不免溅了大半身。
　　「咱们没时间同青䰡耗！」任有思在前方大喝一声，「子仪、无邪，速将他们灭了！」
　　「是！」贺子仪大声答应。
　　任无邪只听得「灭了」，见贺子仪令正仪飞剑而起，剑锋飞斩，此起彼落尖叫声起，青䰡尽数受斩伏诛。
　　腥臭的脓血如水柱飞洒，任无邪一手舞剑，一手忙不送迭振袖格挡，见前方黑袂飘飘，原来是任有思一跃而起，空中凌厉地一横星移，手掐剑诀，任无邪暗叫不妙，才道：「别──啊！」
　　星移剑光过处，杀得青䰡身首分离，这下喷出的可不是只有脓血，头颅亦是滚动得老远。剑法虽好，三人却无一幸免溅得满头满脸。
　　真可谓仙剑飞掷，帅不过弹指。
　　任无邪伸手抹去自己发上的暗绿脓血，却是越抹越黏，一绺发丝黏作一块，苦着脸：「上回在江南，你说过下不为例！」
　　「你本就是出来历练的，别抱怨。」任有思甩了甩剑上残血，「冷水潭洗洗吧。」
　　「这血黏糊糊……洗得掉吗？」三人中最惨的贺子仪问。
　　他全身像在脓血里浸过一般散发着可怕的腐臭，远看像极了青䰡，金猊兽本欲靠近，一闻这刺鼻的气味，「喵呜」叫着跳开老远。
　　「洗得掉，放心。」任有思极有经验地保证。
　　三人遂至潭边，临水一照，惨象当真不忍卒睹……仙士除鬼，自己搅得如此狼狈，更似鬼魅。

　　下一章见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