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与小人》莫小慢

5、第 5 章

　　看操练完成后，乾西翎嘴角微微扬起，陶副将与崔军事上前来行了军礼，陶副将问道：“将军，演练完毕，可还有安排？”
　　“不知道漆大人有何指教？”乾西翎斜眼看向漆副部。
　　漆副部看向乾西翎的眼渗着笑意，摇头，不语。
　　乾西翎道：“既然漆副部无事，那便无事了，崔军事，你们可以安排下去了。”语罢，两人又下了高台，对其他将军点点头，乾西翎站起身来，走到台前，认真地看过去底下那一张张年轻的，成熟的脸，甚有得意，才道：“狼营军得令！这段日子在京都禁军门，按崔军事安排，你们可以分批去京都凑热闹，好好玩乐。不过，还是那句话，不可挑衅惹事，不可打架扰民，严于律己！”
　　“是！”底下的将士声音渗着掩不住喜悦。
　　余下便是退场，乾西翎拍了拍衣衫，回头看了漆副部一眼，道：“本将军先行告退，请漆副部自便。”
　　“若是小姐无事，不如改日和英尤一起去看看方逸罢，前几年皇上帮忙，给方逸搬了新家，若是英尤不带路，怕是小姐找不到的。”漆副部也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
　　乾西翎眉头拧成一团，她看向漆英尤，声音不由冷了几分：“让他好生待在莲花寺不好么？他都这样了你们还折腾什么？”
　　漆副部走近乾西翎，低笑：“乾小姐，你这些年还是没长进，英尤很久以前就说过，轻易动怒可是要不得的，你要笑，让皇上也看不出你的心思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小姐若是只当方逸是个普通人，方逸还是方逸，皇上也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可惜小姐就这个性子，英尤也知道不管小姐多么不想与鄙人一起，也是要去的。”
　　“哼，你这惹人讨厌的性子这些年果然比传闻中更甚！”乾西翎恨恨道：“那敢问漆副部哪日方便，能与本将军一起去访故友！”
　　漆副部笑着点头：“多谢乾将军相邀，下官受宠若惊，现今琐事诸多，怕是访友也不得清净，不如等大典完成之后再一同前往罢。”
　　“那还真得多谢漆副部赏脸了！”
　　“呵呵，不敢不敢，既已与将军约定，那下官先告退罢，省得将军看了不悦，隔日再见。哈哈……”扬扬袖子，漆英尤大笑着走向前厅。
　　正好展群上来，见漆英尤的背影，撅嘴，轻哼一声：“那人真是笑声难听，将军，你还和他说这么久的话，也不觉得晦气……”
　　走到一半的漆英尤脚步顿了顿，徐徐转脸，仿佛猎豹的眸子毫无误差地瞄准到展群那张脸上。
　　乾西翎走了两步，挡住了漆英尤的视线，漆副部才收回眼光，冲乾西翎笑了笑，才又继续走开。乾西翎眉头更甚，看向展群，斥责道：“上午才说过现在在京都，话是不能随意说的。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定能保你周全的！
　　曲晨曦听令！在京都这些日子展群就全权交给你，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两个都给本将军军法处置！”
　　“是！”曲晨曦赶紧出列把展群带到身后。
　　揉揉眉心，乾西翎摆摆手：“罢了，今天就这般吧，解散！现下大家都各忙各的去。”
　　“是！”
　　走在路上，展群悄悄抬眼看走在前面的乾西翎，还是一眼委屈，乾将军向来疼他，甚少斥责，还用了军令。阮荃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将军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这话可不能再让人听到了，这漆副部是皇上跟前的人，此人已是臭名远扬的，时常做些出格的事，皇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你若是招惹了，必会麻烦得很。”
　　“可是，那个人也没说什么啊……”展群依旧不明。
　　曲晨曦冷冷道：“我就说乾将军平日对你太好了，这些人情世故的如何也不忍让你学。你那些话，可是让将军向那白眼黄皮讨了一个不计较的人情。”
　　展群不再说话，低头看着脚尖。
　　阮荃看了难免心疼，正要说点什么，正好到了门口，展群被曲晨曦一把拉过，曲晨曦对阮荃道:“阮将军，我就先带着这呆小子回驿站那边了，我看你家的马车也在门口等着了，嫂子该还在那辆等你呢。”
　　门口正停了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车框乃是上好白花梨，顶端四角精细雕着长翎彩雀，长尾熠熠光泽，浮于车身。窗帘门帘却是用少有的妆花缎，缎上的百凤图明艳得宛若要雀跃起舞，极为上品。数十个随车的容貌姣好的粉衣婢女见到阮荃一行便开始行礼，笑着唤道：“诸位将军好。”
　　其他经常回京的几人倒是见怪不怪，余下几人也淡定坦然，倒是展群一抬头这般阵势，看得却是目瞪口呆，脸蛋绯红，他悄悄问曲晨曦：“曲将军，阮大哥的妻子定然是个大美人吧，你看这婢女都美成这样了。”
　　曲晨曦难得和蔼微笑：“美，嫂子自然是个美人。”
　　展群点点头，了然一笑：“难怪每次说到阮家嫂子，阮大哥都不吱声呢，嘿嘿，原是怕我们这些嫉妒呢……”
　　阮荃显得有些尴尬，他冲乾西翎笑笑，赶紧走上前对停在第一辆的着浅紫色纱幔，轻声道：“青云郡主，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哼，我又不是来见你的，我是来看看你们这位红狼将军的。”
　　展群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女孩钻出了车门，虽是粉雕玉琢的小模样，但，未必也小了点……
　　曲晨曦好心道：“可别乱说话，这小丫头是青云郡主，太皇太后嫡亲的小侄女，虽然才十一岁，脾气可不小的。”
　　“不是，那个……阮大哥不是已经成亲三年了么？”
　　“呵，是啊，还是皇上亲自指婚来的。先不忙着说，随乾将军行个礼，回去我再好生告诉你。”曲晨曦嘴角上扬，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乾西翎看这小姑娘模样极为可爱，先前几分烦郁倒是消了几分。她倒不介意这小妮子自带的几分倨傲，总是只有被人一直宠着才是这般，倒是极好的。
　　这青云郡主和阮荃的事陶副将早与她说过，三年前阮荃回京，正是去他恩师开国县公那里拜访，正好遇到了当年才八岁在县公府里做客的青云郡主。这小妮子原本是太皇太后嫡亲弟弟的幺女，生的极为可爱，当年一出生太皇太后亲自请先皇赐了青云郡主的称号。虽是人小，辈分却是极高，也是家人宠出来的，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当下回府进宫面见太皇太后，不知如何，竟是说动了太皇太后保媒，皇上赐婚。只待到青云郡主十四岁及笄之礼，便是青云郡主与阮荃的大婚之日。
　　乾西翎当时听陶副将说了哈哈大笑，说道阮荃可是一条好汉，那青云郡主倒是极有眼光的，这般年岁就定下了好夫婿。只是阮荃面薄，当年这事情出了之后，京都哗然，回了江东后，闭口不谈。虽说不少士兵也是知道这事，但如何也不好明面上说出来，任谁一个二十岁的大好青年却被一个八岁的小妮子逼婚还逼成功了，脸上也不见得好看。所以像展群这样的死心眼的人还真不知道，只听闻阮荃三年前成婚了。
　　乾西翎率身后的将士上前与青云郡主施了一礼：“郡主，在下红狼将军乾西翎，不知郡主殿下前来，有何要事？”
　　那青云郡主眼珠子转了转，说：“免礼，你就是红狼将军。那你就上车，我与你说说话。方便与否？”
　　“郡主有请，乃是在下的荣幸。”乾西翎抬眼笑着点点头，又回首对一干将士道：“你们便自行活动罢。”
　　阮荃眉头微微皱起，听着乾将军这般说道，又看那小妮子虽然偷偷看了他几眼，却也没叫住他的意思，便也就与曲晨曦他们一道往马车的反方向的驿站走去。
　　青云郡主正要使丫头把车梯搭上，乾西翎便一步上了车，微微笑又对青云郡主施了一礼。青云郡主抬头看比自己高了许多的乾西翎，抬手请了乾西翎入车。
　　车内桃木做桌，软丝为垫。桌上倒是有一壶茶，弥散着上好的龙井味，放置着两个无暇瓷杯，边上还摆着一只精细的雕花糖盒。
　　青云郡主先坐在了一边，软软的声音道：“请坐。”
　　“谢郡主。”乾西翎展了衣摆，便也径直坐好，还极其自觉地倒了那两杯子好茶。
　　青云郡主打量乾西翎一番，这才笑道：“红狼将军倒是好样貌，我是早就想与红狼将军相见，只是我年龄尚小，家人不愿让我出远门。所以，便趁着红狼将军难得入京，便前来拜会了。”
　　“合着也该是在下来拜会郡主，郡主倒是多礼了。”
　　“将军不用多礼。我是个直肠子，不太喜好弯弯肠子，今次前来，自然有因着阮相公的缘由，与将军碰面也是必然。于公将军是阮相公的上司，于私，将军与阮相公私交甚好，即该是讨好，也该是交好。”青云郡主想想又问道：“将军可有想去的地方，我便送你一程，要不然我们一起吃饭如何？”
　　“郡主倒是不用送了，我一会直接回驿站，这里回去是近的，若是不耽误郡主，就在此处我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青云郡主咧着嘴笑：“其实我这次过来倒是真的临时起意，安排很不妥当。原本计划着等阮相公忙过这几日，我再请他与我一道拜会的。只是，倒真有个事情，让我这般失礼来见见将军。”
　　至少这个茶确是妥当的，同是龙井，比起一般茶楼酒馆，郡主的用度自然高了不是一个等级。乾西翎抬起茶壶，又倒了一杯：“郡主既是备了好茶，何来失礼，有事即可直接说。”
　　“今早上朝，听说朝堂之上有提到将军的婚配问题，好像提到了安志然公子？”
　　乾西翎抬眼，这消息倒是传的极快：“是有提到，不过皇上并未指婚，朝堂之上也只是提了几句，况且他日我还是要回江东的。婚配一事终究还需要从长计议。”
　　青云郡主眉心动了动，左手顺手打开糖盒，指了指银匙：“这里面是有蜜饯的，将军请用。若是我没记错，将军离京有快十年了。所以我以为，将军远离京都已久，有些事情并不清楚。安公子十年前或许只是天资聪颖的普通才子，但是今日，安公子却是满京都的待嫁女儿的理想夫婿。我这么与你说吧，上至公主，下到贫民，都巴望着与安公子扯上干系才好。”
　　……乾西翎看向青云郡主，那小巧的五官一本正经，倒很是有郡主的气势。只是，这个安志然有这么夸张没：“那安公子怎的就这般好？倒是让我有几分诧异。”
　　“两年前皇上设中秋宴，我随太皇太后出席，倒是看了安公子一眼，生得真如月下仙人，就是太皇太后，也是看得几分入神。之后的酒令诗，更是使得他的才华显现。那一夜，宴上群臣女眷赏的却都不是秋月，而是安公子。由此，那安公子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京都之内，十有八九的未婚女眷心上人便是都是安公子了。”青云郡主拿了几颗青枣嚼了几口，又道：“可是，安公子若是真的要娶谁，或是谁有这个倾向得嫁安公子。哪怕那女子千般好，也怕是不好活一段日子的。”
　　乾西翎懂了，青云郡主年纪虽小，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英尤那阴阳怪气，指的也是这个罢。这份情，她是承了。她轻叹一声，忽地又笑出了声，抬眼看青云郡主微微惊讶的眼神，道：“谢谢青云郡主。倒也无妨，我连千军万马都不怕，难道为了这么些白眼，还能委屈惆怅抑郁而终不成。我是晓得的。”
　　青云郡主终是舒缓地点点头：“你若宽心，就是好的。当日，我去向太皇太后请旨赐婚，那些人的嘴也不见得好听，阮相公面薄，也不曾与我招呼，就直接回了江东。让我好生生气，恨不得请太皇太后杀了所有碎嘴的人。只是，我也是知道，流言，只有随着时间埋葬。人力，只会让它更是丰满。”
　　乾西翎压低声音道：“其实，阮将军是面上难免有些大男子做派，在江东颇有威严，却是也是出了名的体贴。军中人私下称他面铁，一说就是说他外头是面粉裹了一层，皮薄得很，内里却是铁打的，打仗起来威风凛凛，另一说就是他就外在铁汉，内里面团儿。”
　　青云郡主听得眼咪成了一条缝，也不吃青枣了，把头凑过来细细打听一番。

　　展群憋红了腮帮子，听曲晨曦婉婉道来青云郡主这一出。
　　阮荃黑着一张脸，暗暗诅咒了曲晨曦一番，心里更是挂怀青云郡主要与乾将军说些什么，莫要失礼才好。谁知背上一激灵，感觉极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