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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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的崩塌震慑心神，霸占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三人离开这附近时，甚至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群涌而来看热闹的人流和眼前那一滩废墟，已然令城门的守卫无力也无暇顾及其他。
三人的离开堪称悠闲。
无渊目光微微涣散。
自决定布置无尘域阵起，他多数时间便流连下界，其间几度途经，目见云阳“清明繁华”之景，虽然不曾刻意探听，也会在各个修士、凡人间辗转听闻不少关于云阳的消息。他记得，在城主的治理下，云阳素有“凡尘仙界”的美名，到过这里的人，无不满心称赞。但现在、却有些奇怪……
究竟是哪里奇怪，无渊却也说不上来。看着街上行走的人们，他总觉得云阳城里的人有些多了，城门的守卫却有些少，但人多些少些似乎也很正常。
大概是他太敏感了——
仔细想想，都过去了这么久，可以去找惘清了吧？
会不会还是黏得太紧，惹他厌烦？
或许、应该再等等……
但已经够久了吧。
无渊皱眉思索，连脚步也渐渐陷入迟疑。
“无渊！你走得好慢啊！三息你就走了三步，好慢好慢啊……”典弦的视线黏在无渊的脚后跟上，头一点一点的。
无渊止了步子。
典弦一愣，飞快钻到七水身后，头也不冒道：“无渊，你走得真快！乐师没有要说你的意思！”
“是吗？”无渊随意回道，缓慢转过身来。
“是啊是啊！”典弦不停地上下晃动脑袋，点头点头点头……
典弦拼命表现自己有多么的真诚，奈何无渊其实根本就没注意。
七水忽然停了步子。
“听……”
有人蓦然发声——“听……”，于空中淡淡震颤，而后浮散。这一个字，温柔到了极致，也脆弱到了极致。
这样的声音，是七水发出来的？！
典弦扒着七水的衣襟，仰脸瞪眼看着七水。
七水的瞳仁微微下落，望向典弦。
“乐音……你听到了吗？”
“听到——”典弦看着七水，直愣愣地点头，也不知是真的听见了，还是下意识的迎合。
无渊一步上前，打断典弦，带着笑问：“听见什么？”
典弦原本只顾盯着七水移不开眼，闻言将目光挪向无渊，点点头答道：“听见、我听见了……很好听的曲子。”
典弦看着无渊，涣散的目光逐渐凝实。见此，无渊缓缓收回了注意。
七水和典弦能听见，他却是听不见的。
无渊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曲典弦，道号乐引。乐音、乐引，念起来太相似了，尤其当它是七水念的时候，恐怕更容易唤醒那个人，方才若不是他及时打断，眼前的便不会是这个容易傻乐的曲典弦了。
既然忘了，那为什么不更彻底一点呢，曲乐引？
典弦和七水于音律一道有神解，耳识超拔。无渊虽也不俗，但只当妙解，最初学习音律也不过是为了触类旁通，在阵法上更精进。
“不如去看看。”无渊随口道。
“好啊！好！”
话音未落，典弦已欢快地撒开腿奔了出去。
“在某些事上，本座不得不担心你……”无渊望着七水，轻叹一声。
七水唇角一扯，却说不出什么来。
“去吧。”无渊拍了拍七水的肩。
他呢，就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就行。
忽而不知想到什么，无渊又一叹——徐徐、徐徐地长叹，好像很长很长的缺憾。
云阳城主府，风露水榭。
举目天际，碧空高阔，山河一片秋色。水榭临风，四围有白纱轻垂，弦音自水榭中流泻而出。
忽而风盈水榭，纱帷如帆般鼓起，鸣琴人容色于间隙闪现。宾客隔纱窥观，好似雨中观花，花也朦胧、目也朦胧、心也朦胧；墨色委地为发，绯红轻云为衣，白玉团团为容。
在座十数位宾客无不默叹——“妙啊”。
无人看见离他们不远的墙头上，悄然坐上了三个人。一个晃荡着腿，一个端正坐着，还有一个腿支手、手支颐，一副看好戏模样。
半炷香后，曲罢，按弦。
虽然弹得很一般，但众人冥迷着眼，迟迟不肯睁开，似乎沉醉曲中，情绪流连，以致不能脱逃。
满场阒静，无一丝人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巴掌声拍得极其响亮，惊得座上众人全都一抖。
谁鼓的掌？是不要命了吗？
“好！弹得好！”
“再来一曲！”
“弹得真好！”
无渊站在墙头，大声喝彩，意态悠闲。曲典弦配合他，使着大劲鼓掌，手都拍红了。
鼓掌、喝彩似乎没什么错处……
可关大小姐弹的是清幽高雅的曲子，这一鼓掌喝彩闹得跟看猴戏似的，不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
关心当然忍不了！直接一把挥开纱幕，冲了出来。
“哪里来的小贼敢在城主府撒野！你鼓掌是几个意思！”
她看起来娇俏可人，但音量着实彪悍，离得近的人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面色痛苦。
“鼓掌当然是因为关小姐弹得好听啦！就是那个……‘此曲只应天上有’！”宾客席上，一个小公子口快，直接抢答道。
众人惊呆：哪家的小郎君？怕不是个傻的吧！！！这是能插话的时候吗？？？
果然，关心立刻扭头，面无表情怼道：“本小姐让你说话了吗？街头卖艺的吗，嘴这么快？”
“想。就是道行还浅。”小公子认真道，然后嘿嘿笑，“哎，街头卖艺的小小梦想，不足挂齿。”
此时，一众的心神几乎全被关心和小公子拉走，无人注意墙头那边。
无渊笑了。
“这里、挺有意思的。”
忽然一转，他对七水、典弦道：“本座年轻时是道天仙宗中，违背宗规、带头斗法次数最多的人，换而言之……是很会挑事。”
无渊说这个干嘛？
典弦一脸茫然。
下一瞬，两人同时被无渊用腿踢下墙头。
“啊！”
典弦四肢扑地，七水稳稳落下。
“无渊，你为什么踢乐师下去！身上、身上都摔脏了！”典弦一骨碌爬起来，悲愤控诉道。
“嘘……”无渊将食指竖于唇前。
这样大的动静终于把那边一干人等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关心头一扭，不再和那个小公子打嘴仗，张口便叫上周围侍卫，气冲冲往这里走来。
无渊逆光立于墙头，夕阳黯淡得照不清他的面容。
他一指典弦，从容道：“关小姐信否，你引以为傲的琴音，连这个傻子都比不过。”
关心气结。
谁“引以为傲”了？！本小姐的烂琴技难道自己会不知道吗？！
但她总不能说出来吧。
“无渊！乐师！不是！傻子！”典弦冲无渊大声嚷嚷。
他、真的、很生气了！
无渊一笑而过，蓦然身体后倾，袖袍扬起……
“走了。”话毕，已不见踪影。
“好潇洒！”方才席间插话的小公子道赞叹。
“莫锦衣，你给我少说话。”莫绯衣警告道，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斟酒的手极稳。
“哦。”莫锦衣答应后，又小声飞快道，“像他那样卖武艺也不错。”
近日，城主有意给关心招婿入赘，莫绯衣希望自家弟弟可以少说几句，不然指不定虽然不用担心“嫁”到城主府了，但是小命也没了。
于时，关家护院已将典弦、七水团团包围。
典弦才不想让这些人碰他，瞅准时机就滑脱包围，噔噔噔向关心跑去。
侍卫们惊呆，立刻就要追上去。
七水绕步，拦住想要追典弦的侍卫，眉目间透出的阴凉气息，吓煞一众。
关心仓皇倒退几步，转身要跑，却被典弦一把抓住手臂……
要死了！
“你弹的是哪支曲子啊？名字是什么？”典弦的眼睛反射出明亮的光。
他丝毫不将眼下处境放在心上，只念着一定一定要知晓这支曲子。
关心脱口便回答：“《明羽流影》。”说完，只恨自己嘴太快。
“《明羽流影》？”典弦瞪大了眸，问道，“乐师怎么没听说过？！是谁写的？”
“我知道！是古时那位治理泠水、流芳百世的水官写的，据说还有他友人为应和此曲还写的一首诗。我会背！”莫锦衣高高挥舞着手，激动道。
身旁的莫绯衣饮尽杯中酒，无奈地扯下他的手，却还是阻不住莫锦衣一张想要说话的嘴。
罢了。
莫锦衣清咳一声，开始念：
“秋日泛舟行，清音欲起迟。
孤峰抚碧云，暗水淌滑泥。
明羽悠旋下，流影乱浣纱。
愿与天灵犀，放弦归静寂。”
念完后，莫锦衣陶醉道：“真美！”
典弦与七水背对着，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啊，那位水官还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名字——苏……”
“住口！！”
嘶声喊出来的，反而不是在场任何一个多话的人。
典弦杵在原地，他早已失态到发不出来一丝声音。
是七水。
也是，苏泠苏柒水。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