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可能死的》苏絮苏

61、第 61 章

　　“是左乐回来了吗？”

　　那轻柔的女声继续问道，与此同时，传来了轻轻地叩门声，“是左乐回来了吗？”

　　疑问句，一模一样的音调，仿佛毫无感情的留声机在机械性地完成着任务，那种让人汗毛倒立的感觉，那种让人无法抗衡的可怖气息。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

　　随着玉佩的收集和自己体温的降低，左乐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可怕的寒冷了。

　　小和尚倒是对冷度毫无所觉，寒冷环境中只有他的身体还保留着正常的温度，他低低地想要念诵着什么，可就在这时，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淡青色的衔尾蛇，那蛇虚影缓缓在半空中伸展，在小和尚额间轻轻一舔，萌哒哒的小和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了下来，睡着了。

　　是衔尾蛇。

　　那旗袍女鬼似乎有意在保护这个小和尚。

　　可现在问题是……望着门，左乐哑然，自己要完蛋了呀！

　　门口的声音还在幽幽地问，“是左乐回来了吗？”

　　死一般的寂静。

　　“不在啊。”门外的人轻轻地道，挪动着脚步走了。透过门底的缝看去，那是一双青白的脚，迈着正常人的步伐走了。

　　左乐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门。

　　走廊很安静，只有白色的雾。她白天看到的那种雾，白雾中充斥着扭曲的红色条状颜料，滑腻恶心。少女警惕地握紧砍刀，旁边的皮球小鬼紧跟着她，这小鬼原本就是居民楼中混饭吃的小鬼，半点战斗力都没有，甚至舌头都被齐根剪端，声音都发不出来。

　　走廊氤氲的白雾只到她的腰间，对视线的遮挡很有限，她沿着走廊慢慢地往前面的房间走去。

　　十二间房间，一号房是自己的，二号房是死去的“小镜”的，剩余的房间呢？

　　二号房的门打不开。用砍刀的话很有可能惊动那个一直在找左乐的大鬼，显然只能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钥匙。

　　她才走到三号房，房间的门倏地打开了，皮球小鬼陡然颤抖，往左乐身后躲——房门口的清丽少女拿着手电筒，脸是左乐的脸，可脸上的眼眶里空无一物，只有黑洞洞的一团雾，她麻溜地拉过她的手，口中没好气地道，“你是被新造出来的吧？不知道晚上不要出房门吗？新来的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连二号都会死，你们还一个两个不知天高地厚。”

　　十二间房，从一号到十二号。

　　二号，恐怕就是死去的“小镜”。现在这位三号把自己认成了新来的，而且还是新被“造”出来的。这栋孤儿院像是一直在制造“她”，企图制造一个完美的“左乐”一样。

　　“新来的”从善如流地反握上这位三号的手，“颤颤巍巍”地小声问道，“我，我不敢在房间里呆了。二号都死了，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三号忽然桀桀笑了一声，“反正一号回来了。听说一号特别香……”她的鼻子如同小狗般在空中嗅嗅，忽然道，“你也好香。”她的手很用力，用力得仿佛要将指甲都嵌入她的血肉般。

　　“真的好香。”三号满脸陶醉，如同一个痴恋美人的变|态一般，“你让我咬一口吧，就一口，我把我的镜子给你，咬一口吧，给我咬一口吧。”

　　她的口水都要滴到少女的手背上了。

　　左乐生平一次被一个女生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给“调戏”了。

　　“我知道了。”三号满嘴口水，含含糊糊地道，“你一定是后面几个房间新来的对吧？你不是因为害怕才出来，你是来找二号的镜子的，对吧？”

　　二号的镜子？

　　“我，我不知道镜子什么的。”少女脸色不好，“我真的只是害怕。”

　　“不知道镜子？”三号偏头，那空洞洞的眼眶定定地落在半空中，“你还真是新来的啊？”

　　“是，我……”

　　三号的语气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那我们去找二号的镜子把？等我们找到了，我分一半给你。这样——”

　　她忽然噤声——

　　门缝底下又出现了一双青白的脚，来人轻轻扣响了房门，幽幽地问道，“是左乐回来了吗？”

　　三号的身体在颤抖。

　　左乐看得很清楚，三号的身体像是遇见危险的小动物般死命蜷缩着，连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门，三号的身体很瘦，上手一摸背上全是骨头，只有一层薄薄的皮。此刻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左乐一眼。

　　真是个好奇怪的新来的。

　　不知道镜子，也不知道外面的“零号”，都这个时候居然还对她动手动脚。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却依稀能感受到背上那双手的温度，很暖和，就好像活人。

　　被做的真好啊。

　　身上真香啊。

　　门口的声音又幽幽问了几句，这才飘飘然离开了。

　　三号猛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用那黑洞洞的眼眶看着她，声音奇特，“你不怕吗？”

　　“怕什么？”

　　多像一只刚来的新奇小动物啊。三号忽然有点不想吃她了，居然还跟她解释道，“外面那个是零号。”

　　“零号？”

　　“是啊，按照一个模具做出来的镜像人偶也有好有坏，零号是做的最完美的。”

　　“那一号呢？”

　　“一号。”三号咯咯笑出了声，“她才不完美，她做出来就是个人的样子，本来都打算把她吃了的，结果让她跑了。”

　　“怎么跑得？”

　　“谁知道呢？”三号忽然凑近她，“不过听说一号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甚至跟零号都不一样。她没有镜子……你说你也没有镜子是吗？”

　　她的脸距离她只有零点几厘米，那张脸上半部那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的眼睛，明明这么瘦的一个人嘴唇却红艳得吓人，流着涎水。

　　左乐其实一点都不害怕。

　　开玩笑，左楠一直看她的眼神就是这样，好几天她半夜醒来都能看到长发齐腰的少女流着口水，贪婪地望着她。

　　恐惧这是这么被磨灭了的。

　　“是，我不知道我的镜子去哪里了。”某人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真可怜。”三号的手摸上她的长发，“不过还好你来的是我的房间，如果是别人的房间，你会被当场吃掉的。我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这种话流着口水说，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她们很危险吗？”

　　“不。”三号很嫌恶地蹙眉，“都是些半成品，连理智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连刚做出来的都要吃。真是些恶心的家伙。”说着说着，三号艰难地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愉悦地想着将这个储备粮藏起来，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吃掉。

　　“不过她们的镜子藏得很好。”三号不满地道，“要不是一直找不到她们的镜子，我早就杀了她们了。”

　　“她们的镜子都在孤儿院里吗？”

　　“当然。”

　　三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找镜子。”左乐十分冷静地擦了擦低落在手上的口水。

　　“然后呢？”

　　“然后一统江山。”

　　三号沉默了两秒，哑口无言，用一种奇特至极的表情看着她，明明就只是一个新来的，这种勇气也不知道从哪儿来。可偏偏是这么蠢笨的人，她居然也跟着热血起来。

　　有趣，真有趣。

　　这个储备粮真好玩，又好玩又香喷喷，到时候在她死之前一定要死死咬一口，吃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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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乐当然不是开玩笑，她从一开始来到这个孤儿院整个人就很暴躁。这里一个个都顶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可偏偏个个畸形。

　　她心里本身就憋着一股无名之火，此刻更旺盛了。

　　不管她是不是三号口中的一号，反正都到这里了，这房子也是时候拆了。她之前拆了一个医院的整容室，拆了一栋有生气的怪物洋馆，现在拆一栋也没啥。左乐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后要真的活不下去了，自己就去工地，买一把锤子，贼溜。

　　三号跟着她出了门，在后面小声解释道，“咱们得轻一点，要是惊动了零号和院长他们，我们只怕会比二号死得还惨。”

　　她怕极了零号和院长，那两个才是孤儿院的掌权者，这里实力阶级分明，她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不过……

　　太好玩了，跟着这个新来的太好玩了。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有勇气在零号的巡逻下夜探这栋孤儿院，探索这栋生产怪物的机器。她笑容夸张，满心愉悦。

　　夜晚的街道繁华异常，无数人在街头熙熙攘攘，只有这栋残破的孤儿院屹立在这般的场景中，一关门，仿若被隔离在世间的一只怪物。

　　不，说不定外面这般繁华也是另一头怪物的幻象。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冰凉惨淡的月光和齐腰的白雾，那月光和雾一般，萦绕在鼻间，居然透着一股又软又糯的诡异香气。

　　左乐沿着走廊继续走，她记得刚才零号的行动路线。现在零号已经下了楼，这栋楼的楼梯在十二个房间的中央，按照零号巡逻的时间来算，她们有足够安全的时间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