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可能死的》苏絮苏

55、第 55 章

　　披了一层少年皮的它还有所收敛，此刻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眼中满满都是恶意，在第一个任务时，他也是带着这样的恶意将玉佩递给了自己。明明知道玉佩一定会害死自己。

　　左乐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而是一只厉鬼，杀了齐家这么多人，并且在后续还在杀人的厉鬼。

　　“左楠的父亲是被你杀的吗？”

　　左乐忽然问道。

　　厉鬼婴儿冷笑一声，“我没有，他是被这栋房子的怨气所染，才会变成怪物。”这栋房子百年的怨气所凝结，踏入其中就会沾染。本就有着众多人“求子”和家族兴旺的怨念，与左父内心“女孩就是绝后”的想法相交织，所以最后左父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它怪笑两声，“这也是他自作孽，该死。”

　　只要是人，活着的人都该死！

　　恶毒扭曲的心中满满都是怨恨。自己才出生就要背负所谓的“家族兴旺”而死，这些人凭什么活着？都该死！

　　杀了她们，把左楠“吃”掉，留下左乐的魂陪自己玩，等玩腻了也把她吃掉！这还是看在她在幻境中救了“它”一次的面子上。厉鬼婴儿舔了舔手，无数的婴儿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却在片刻间被一个黑色漩涡聚集到了它的身体里，这次它再也没有用这些魂力来维持“虚假”的长大，眼睛越发红，小小的身躯却有着巨大影子，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婴儿青白的胳膊，它咧开口，口中是猩红的舌头，与尖利闪着寒光的牙。

　　怪物！

　　左乐握紧了手上的刀，口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动着，她按住了口袋，冷眼看着眼前的婴儿，这个模样的它让人不寒而栗，但奇怪的是，哪怕身体已经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寒意，却依旧能保持行动自如。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适应厉鬼带来的寒意了。

　　这，也许是个好事。但也意味这，她开始变得，不像个人了。

　　这场战斗战力悬殊，唐万仪和周豪想跑却在一瞬间被“觉醒”的房子困在了一出狭小的空间，脸色憋得发青。这栋洋房就像是一个耐心极好的猎手，此刻终于苏醒了。它扭曲着，空间都开始发生着变化。

　　血液慢慢从墙壁中渗出，到处都是粘腻的液体。

　　左楠的长发不断铺满这个空间，为左乐带来能借力的点，左楠的眼睛微微阖上，只有鬼魅的黑发在不断伸缩生长着，血液从她的眼角流下，竟在脚底下的地面染成一个红圈。左乐深吸一口气，口袋中的东西还在颤动着。

　　鬼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裤子口袋里是什么？”

　　它隐隐有种不安，但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没有问题，对，幻境也没有问题，左乐的表现很正常。不对不对，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左乐眯着眼睛，没有回应，身体越来越敏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鬼婴的战斗唤醒了她沉睡的战斗本能，破空声，预判，鬼气浓郁程度，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前忽然放慢了动作。

　　鬼婴的实力比她们强上许多，每一声哭声都让人的身体一滞，左楠对哭声更加敏锐，身上的黑气伴随着哭声在慢慢变淡。随即就是森森的鬼气袭来，相比较给她压迫感十足的红旗袍，这种气息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因为对方没断奶吧。

　　左乐面无表情地想。

　　她在幻境中做了无数次选择，每一次的选择几乎都是要命的。第一次若是选择和齐太太同流合污，那么“老丁”孩子肯定会杀了自己。若是不选，怕是一个普通人也会被齐太太杀掉，不过好在她长跑能力不错。第二次若是选择帮助齐老爷，那么厉鬼成就之时就是她死掉的时候了。第三次就是成亲了，那种仪式要真成了，自己才是真没命了。

　　然后才在最后拿到了这个东西。

　　口袋处越来越烫了，左楠身上的黑气也越来越淡，哪怕觉得压力不是那么大的左乐自己身体也开始受伤，她边战边退，一边看向被困在墙壁之间的两个正常人。

　　唐万仪和周豪被墙壁困得死死的，连动都不能动，只能不断以求救的眼光看着她。鬼婴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咧嘴，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残忍，当下发出尖利的笑声就要冲向那边，一个一个，慢慢来……

　　它要让这些人体会到痛苦！

　　就在它转身的瞬间，左乐从口袋里扔出了一块玉佩——黑色的发丝缠绕这整个空间，眼前的少女陡然变化了模样，那是他梦中的齐太太的模样，正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他，“宝宝……”

　　宝宝……

　　满腔杀心的它一愣。

　　它记得这个声音，哪怕身体是由无数不甘怨恨的灵魂所交织，但它始终记得这个声音。柔和，慈祥，晚上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它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幻觉！

　　只要杀了眼前这个齐太太，自己就能从幻境里面出来！一双手将它抱起，手温暖得像是太阳，“好宝宝，快睡觉，睡觉才能长高高。”齐太太满脸笑容，像是完全无视了它此刻狰狞的外表，语气温和动人。

　　不仅仅是她，齐先生仿佛也一改之前杀它般的狠辣，笑着凑上来道，“我们的孩子生的真好，长大一定像你。”

　　长大……

　　它可以长大吗？

　　鬼婴惊惶地看着两人，它好想长大，好想晒晒太阳，好想跟别人一起在树荫下玩耍，而不是一直一直看着那老旧阴森的祠堂。眼前的两个人就像是它梦中的父母一般……

　　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血红的眼睛像是能滴血般，原本丑陋可怖的面容此刻更是扭曲，可齐太太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一般，脸贴着它的，口中轻声道，“乖宝宝，好宝宝，快睡觉……”手轻轻地拍着它的背脊，温柔爱怜。

　　它不是乖宝宝，也不是好宝宝……

　　它尖利的指尖只需要再往前一寸就可以杀掉她了，只需要一寸。但也许是脸颊的触感太过柔和，它迟疑了一下，也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下一秒黑发洞穿了它的胸口……

　　黑红色的血液流淌，整个空间都还婴孩凄厉的哭声。

　　翠绿的玉佩漂浮在半空中，维持着这个幻境。医院也好，这个地方也好，幻境的核心从来都是这块会蛊惑人心的玉。

　　左乐跌坐在地，体力透支到哪怕坐在地上都觉得是飘在空中的。鬼婴本就被“老丁孩子”攻击，现在又是直接洞穿心脏，哭声刺耳，整个空间都在隐隐颤动着，即将崩溃的模样。

　　翠绿玉佩是维持幻境最主要的道具，所以“春花”每次第一眼见到的都是齐太太，因为那玉佩本身应该属于她。最后在下葬完齐太太，左乐就拿走了那个玉佩。

　　现在看起来，很好用。

　　也只是针对这种心智不全的鬼婴，要换了旗袍女鬼，怕是下一秒自己心脏都能被挖出来。左楠相当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黑色的长发如同蜿蜒的蛇一般，缠绕着鬼婴的身体，鬼婴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原本那可怕的面容竟然在黑气变淡的同时恢复正常。

　　白嫩嫩的脸，如葡萄般的大眼睛，藕节般的胳膊。

　　可惜了……

　　她拿着砍刀勉强爬了起来，缓缓站定在它的面前。鬼婴茫然地抬头，“你，要杀我吗？”

　　“对。”

　　“为什么？”鬼婴歪着头，单看眼神的话无法想象它是一只厉鬼，纯黑的眼眸干净极了，它的愿望也一直很纯粹，为了活着，为了好好长大，所以一旦没有办法实现这些愿望的时候，它才会那般的怨恨。它朝着她伸出了小手，小声道：“明明我那么喜欢——”

　　刀入血肉的声音是钝的。

　　她说，“嗯，我知道。”